然放下世家子弟架子學人做生意,當然要舍棄所謂的蛇,詣铩必較是必然的,但是既然大家的投入相當,憑什麽讓對方多占一成,況且在商言商,一個合格的商人,就算與對方的交情再好,也不能平白無故吃虧。
看出楊承平的不滿,許漢卿也沒有吊人味口的意思,微笑解釋起來:“在下的意思是,你我各占四成。”
“那餘下二成。”聽到許漢卿並沒有多占的意思,楊承平冷靜下來,心裏感覺有點不解,按理來說以他們的人脈關係,隻要亮出身份,地方官員也有給幾分麵子。應該用不著再另外找人庇護。當然,打點終歸是要打點的,縣官不如縣管,有事求人,自然要識趣,但也不必要二成利潤那麽毒吧。
“楊兄,久居杭州,應該清楚許家與沈家的關係吧。”遲疑了下,許漢卿輕笑道,俊秀的臉龐浮現一絲靦腆之意,顯然有些不好意
。
眼睛微眨了下,楊承平輕輕點頭,裏掠過絲縷迷惑之意,當年許家派人前來致致歉退親的事情雖然做得隱秘,但那是相對百姓而已,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秘聞,雖然心底下感覺有點惋惜,施家娘子的確是個大美人兒,為了個風流紈絝守寡確實很不值得。
難道許漢卿想拿這事當人情不成?楊承平微略皺眉,心中一動,突然聯想到什麽,恍然說道:“沈家。許兄的意思是”船運。”
“正是,楊兄覺得如何?”許漢卿笑道,很滿意楊承平的靈敏反應,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分不清正事和私情,把私人感情放到生意場上,若是一時公私不分,遲早會出事,他怎麽可能會犯這種錯誤。
好,還是許兄謀算得周詳。”楊承平的態度轉變非常快,立即表示同意。
不是他意誌不堅定,也不是看在許家的情麵才答應下來,更加不是為了美人而放棄原則,主要是和沈家合作,對他們計劃的實施很有幫
。
從杭州到川蜀地區,路途遙遠不說,古代可沒有飛機、火車、貨車之類的交通工具,也沒有平坦舒適的水泥公路可走,自古川地就有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說法,可知道路程之艱難,所以相對而言走水路不僅是最快捷、也是最佳的方式。
然而,古代的水上運輸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而且水河江道不像陸路那樣易行,不是說有船有人就能揚帆起航,晉通的小舟、筏子還好,學習三五個月應該能上手,但是要駕駐寬大的商船,對於水手的要求非常的高,三五年未必能培養出一個合格的艙手,簡直可以用苛刻來形容。
畢竟古代行船時,不像現代有專門的儀器儀表,可以測出哪段水道有危險,風平浪靜時還好,若是遇到不測之風雲,那就要看掌舵之人的經驗了,要是撐舵之人稍有不慎,船毀人忙是常有的事,也屬於高危
業。
所以水上輸運生意差不像後世那樣便宜,要價之高,有時會占運貨價值的兩三成不等,當然,這也看路途長短以及貨物的貴賤來收費。
許、楊兩家固然家大業大的。但其下並沒有涉足船運方麵的產業,而沈家主要經營的就是商船貨運,反正是要托運鹽貨的,不如大家一起合作,可能還會降低幾分運輸成本。
古代雖然沒有經營管理學,但商場上,想做到自產自銷一條龍的,永遠隻能是小本經營者,畢竟隨著經濟不斷發展,社會分工也越來越細,想獨攬全局基本不可能,而精明的大商家也絕對不會這樣麵麵俱到的耗時費力,隻會有選擇的專注於某方麵。
合則兩利,楊承平自然明白這點。所以了解許漢卿的意思後,根本不須多加考慮,直接應承下來。
最重要的利潤分配談妥之後,那剩下的瑣碎細節都不是什麽問題了,他們隻要把握住大方向,具體操作自然會有專人負責,不然花那麽多錢養那麽多掌櫃、管事做什麽,商人!嫌錢多可以做善事,但堅決不能養隻吃不幹的閑人。
正事說完了,楊承平自然要一盡地主之誼,正待熱情的介紹桌案上的美酒佳肴來曆,或者杭州各地美景傳說、奇聞逸事等,不想樓下街道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盡是陣陣喧鬧的聲音。
淡定、淡定,君子應不聞窗外之事,不為外物所動,泰山崩於前”,過了片刻,喧鬧不止,動靜反而越來越響,歡呼雀躍聲陣陣,楊承平最終還是耐不住心中好奇。西湖的傳說隻講了一半,轉而邀請許漢卿一起去探個究竟。
來杭州時日不短,西湖許漢卿已經遊了七八遍,什麽傳說不清楚,聽得都有些厭倦了,隻不過礙情麵,謹守客人之禮,不好打斷人家盛情描述罷了,如今聞言,立即毫不猶豫的順水推舟。
不過這等小事用不著他們親自出馬,招呼一下,立馬有隨從奔下樓去打聽,過了片刻,匆匆返回匯報情況,原來是官府又盤下幾間鋪子出售糧食,以緩解其他官鋪的壓力。
這事也不稀奇,幾乎每天都在上演,畢竟購糧的百姓實在是太多,而城中才區區十幾家鋪子,怎麽可能滿足得了他們的需求,為了不至於因人多擁擠而發生懈匕哄搶事件。官府索性把銷售點分散開來,爭取每隔半條街就有間鋪子。
這樣一來,既方麵管理,又不會造成交通堵塞,一舉兩得,所以這幾天來,官府已經連續增設了十幾二十個鋪麵,遍布城內的大街巷,而且還是二十四時徹夜開放,讓百姓極為喜悅。
聽到隨從的匯報,楊承平朦朦朧朧的好像想到些什麽,喃喃自語道:“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啊。”
“楊兄是說”許漢卿仔細暗忖,好像也感應到了,模模糊糊的,就差那靈閃一閃。然眼睛閃亮,頓時拍案叫道:“明白了。”
突如其來的拍案叫絕讓許漢卿心中一驚,靈光閃爍,隨之也…。公悟起來。露出了然的笑容!,“明不明白沒關係反正我”道,似乎,有人要倒黴了。”
“不錯、不錯。”楊承平很是高興,不時拍案自飲歎道:“不愧是範公,總是能出人意料之外
“不對,大大的不拜”
杭州城最富麗堂皇的錦繡樓中,章東主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鎮靜自若,帶著幾分焦慮不停的來回走動,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裏去,神色凝重,額眉緊鎖,皺起了川字。
也不怪他們這樣心事重重的模樣,這次趁機災荒囤積居奇,已經是冒著很大的風險,況且為了能夠聚積米糧,他們可是花了巨大的代價,畢竟杭州城也不隻有他們幾是糧商而已,單是購買那些小商小販的存糧就花費不少,況且還有那麽地主大戶們,想從他們手裏買糧,靠的可不光是麵子而已,也是含了大錢才收購到手的,這也是為什麽官員們到富戶地主家買不到糧食的原因。
所以這些人表麵上是看似輕鬆的籌集了杭州近七成的米糧,其實背後付出的錢銀可不是小數目,有幾人甚至押上了全部身家,隻求能夠借此機會大撈大賺,而後下半輩子就不用發愁了。
然而事情卻沒有想到中的那麽順利,官府那些什麽開倉濟民、以工代數限製售糧緩等解糧價上升的手段,確實很管用,他們也認了,因為他們相信,幹旱一天不解,流民日益增多,糧價肯定壓製不住的。
事情確實也是這樣,糧價飛漲這天終於來臨了,大家都非常興奮,雖然因楊承平等人不合作的行為。有點美中不足,但這都是些無足為慮的小問題,隻要再耐心等待幾天,就是自己發大財的日子了。那時後悔的將是他們。
不過夢想一般都是美燈的。現實卻很殘酷”
“七天了,”當初是誰和我說,官倉存糧不足萬石,撐不過七天的?。章東主停下腳步,聲音壓抑低沉,明顯是強忍怒氣。
看到眾人投來質疑的目光,千夫所指的感覺可不好受,家人連忙辯解道:“消息是官倉主簿親口說的,絕對沒有假。”
“沒有假”還敢說沒有假。”章東主的怒火終於暴泄出來,咆哮似的說道:“你看看外麵,又多開了幾家官鋪,連七日徹夜不斷的售糧,不要說萬石,十萬都清光了,那麻煩你告訴我,多出來的九萬石是從什麽角幕冒出來的?”
那人也滿肚子氣,有心反駁,但在章東主吃人的目光下,心裏一顫,最終沒有說話,臉色鐵青的坐了回去,沉默不語。
“章兄,這事也不怪古兄,當初我們也再三打探過,消息的確無誤見到這個情形,有人出來作和道:“如今之計,是想法弄明白,官府哪裏來的糧食。”
“就是,就是。”其他人連忙附和起來。
“諸位,是在下失禮了,還請古兄見諒畢竟在商界中經過不少風風雨雨,章東主立時意識到自己失態,深深呼吸幾下,調節了下情緒,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躬身賠罪起來。
“不敢、不敢,章兄也是關心則亂,大夥都等理解,畢竟此事關係重大,不說章兄,我現在也是心急如火啊。”
各人說了幾句場麵話,氣氛有所緩解,姓古的商人也不再板著臉,至於心裏還記不記恨章東主。那就不得而知了,畢竟大家都是平等合作,也不存在誰屬從誰的問題。做慣東主的人,平日都是高高在上,隻有自己斥人的份,不是誰的氣都能忍受的,不過這時還沒到窩裏反的時候,還須集思廣益,暫時放下成見是必然的。
“這幾日,諸位可收到到什麽風聲,或者感覺官府有什麽異常?”章東主何嚐不知道自己一時不慎。將人得罪狠了,但自己的身家都在上麵,不能不急啊,現在時機不的。待解決此事後,再單獨找個機會賠禮
。
“不對的地方,?。眾人苦苦尋思,沒有足夠的信息,也推測不出原因來,隻是胡亂猜測,根本於事無補。
然而多聽則明還是蠻有道理的。過了片刻,有個人猶豫了下,吞吞吐吐說道:“有件事情,我不知道算不算是異常”
“快說不管是不是。起碼有個方向,說不定就是線索。
在眾人的催促下,那人連忙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幾日,停靠碼頭的船隻,與以前相比,多了許多。”
“這算什麽異常眾人嗤之以鼻,杭州是東南地區最大的港口,每日南來北往、貫穿東西的商船交織如梭,多了是理所當然的,少了才不正常。
“可能是武想多了。”那人訕笑了下,也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不然,聽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突然間,有人說道:“前日晚上,我在城南百花巷,散步回家的時候,路過碼頭,看到很多人貨船上忙忙碌碌在搬運什麽。我也沒有在意,現在回想起來,那些人好像是城裏的兵丁差役,而且一般來說,貨物也很少有在晚上卸運的,而今他們行為如此鬼祟,莫非其中有什麽問題不成?”
晚上散步,倒是好興致,問題是,誰信,況且城南百花巷是什麽地方,哪個不知道啊,在場的人沒少光顧那裏,男人嘛,偶爾逢場作戲,那也是迫不得已,奈何家中葡萄架經常不穩,所以大夥心中腹誹幾句,也紛紛理解點頭,沒有揭穿之意。
況且那人說的也有道理,大家都有經驗,知道晚上卸貨時,因光度不夠,經常磕磕碰碰的,貨物易損。所以除非十分緊急的情況下,不然很少人會選擇在晚上搬運。
如果在平常時候,大家也聽過也就罷了,也懶得理會,可能真是遇到著急運貨的,問題在於,在這種**的情況下,眾人不得不多長幾個。心眼,值得懷疑就夠了,章東主立即斷然決定道:“不管真假,派人去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