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惠夫人悄然遠去的身影,楚質心中有些難言的觸>了片刻,輕搖了下頭,看來在惠夫人的心中,自己也是個需要她時常照拂的孩子。

哪怕再怎麽不滿別人對自己的婚姻之事妄加幹涉,楚質也不至於心中氣惱,也沒有忽視自己與初兒之間的地位差異,雖然知道這是非常不合理的,可是楚質還沒有愚蠢到拿後世的標準來說服眾人,也沒有興趣以已之力對抗人家千百年來形成的傳統觀念。

無數血淋淋的先例教訓讓楚質明白,特立獨行的人,往往沒有什麽好下場,楚質可不希望當自己粉身碎骨之後,過了千百年,化成了灰塵,才有人給自己冠個反抗封建婚姻先行者的榮耀稱號。

隨後兩日,見楚質依然如平常一般,沒有什麽異常表現,某些人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之餘,也不敢放鬆警惕,持續隱蔽的觀賞楚質的言行舉止,而楚質雖有察覺,卻沒有時間理會,因為瓊林宴要開始了。

為新科進士舉行的宴會,似乎是源於唐朝時候,那時應該被稱為曲江宴,到了宋代,宋太祖趙匡胤立下規矩,在殿試後由皇帝宣布登科進士的名次,並賜宴慶賀以示恩寵,由於賜宴的地點大多數時候是在東京城西金明池旁的皇家花園瓊林苑內舉行,所以宋人稱之為瓊林宴。

到了禦宴這天,公作美,卻是空氣清朗,風和日麗的,正適合觀賞景色,踏青遊園酒作樂,辰時,楚質整裝待發家人揮手作別,心情愉悅的向西城汴河西水門行去,走了片刻來到金明池的北門。

金明池周圍約九裏三十,池中心有五殿相連,雄奇壯觀南有一長達數百步的三孔拱橋與湖南岸的臨水殿相連,橋身拱起如彩虹飛架,故橋名為駱駝虹,四周垂柳蘸水草鋪堤,園內紅牆綠瓦,綠樹掩映,桃花盛開,天明水淨,春意盎然確是風景出塵寰的人間勝景。

其實在宋初候,東京城內並沒有金明池的存在太平興國元年的時候,宋太宗欲仿效宋太祖講武池的做法始大規模地鑿築金明池,為的是不忘武功習水戰,太平興國三年新池建成,並引金水河水灌入,宋太宗賜名金明池。

可是後來事情似乎有了變化,宋宗覺得總是演練水戰,好像過於沉悶,幹脆想出了些花樣來,讓演習水戰的軍士在水中做些遊戲,投一枚浮標入池中,讓他們爭奪,這就是所謂的爭標。

到了真宗仁宗時候,練水戰似乎已經淪落為金明池附帶的目的,而水中嬉戲爭標運動卻受到上至皇帝權貴,下到平民百姓的追捧,而原來供皇帝觀習水戰時休息的瓊林苑,經過數十年的完善修築,其園林景色也更加絢美壯麗,慢慢成為皇帝避暑的行宮別院。

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眾人皆醉。讓清醒地人痛苦。站在雄偉壯觀地金明池前。楚質幽幽感歎了片刻。隨出掏出請柬。通過軍衛地檢查。漫步向瓊林苑內走去。今朝有酒今朝醉。變法圖強地事情還是讓王安石去幹吧。

輕步走入苑內。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但是楚質還是對這裏地景色為之沉迷。隻見池中波光浪花。返照著矗立在水中地島上宮殿。亮晶晶。金燦燦地。池中龍舟昂首。小船簇擁。岸上樓閣巍峨。樹叢環繞。彩棚人聚。伎藝湧動。還未走近。就已經到聽歡聲雷動。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正是由於這些聲音地指引。楚質才不至於在層巒疊嶂地瓊林苑中迷失了方向。當然如果真是迷路了也要緊。此時地瓊林苑中不比往日。因為有許多高官權貴前來赴宴。所以苑中地保衛工作進行非常徹底。雖沒有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那麽誇張。但是在通往苑中地各個通道口前。都有披甲執刃之士肅立其中。

這樣明顯地指路標誌。楚質當然不會忽視。舉步行去。過了片刻就來到了舉辦瓊林宴地內苑。到了這裏。楚質這才發現自己似乎來得有些晚。寬敞地內苑裏已經擠滿了人潮。絲竹聲樂。歡聲笑語混雜。形成持續不斷地熱浪。讓楚質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六月地盛夏季節。

離正式開宴還有一段時間。前來參加宴會地人自由活動。喜興熱鬧地文人士子自然不會錯過這樣地機會。或找同年聯絡感情。或去向名家大儒請教學問。或畢恭畢敬地圍在達官貴人地麵前聽候教誨。或仔細欣賞彩棚內伎人地表演……

既然是禦宴。那自然少不了禮官地存在。可當楚質見到他們忙得不開交地模樣。覺得

去打擾人家為好,左顧右盼一番,卻沒有發現熟悉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幹脆在苑內漫無目的的隨意走動起來。

當然,楚質還是頗有名氣的,第一甲及第進士的身份,他不認識別人,也阻礙不了別人認識他,楚質才走了幾步而已,就有十餘個人微笑向他點頭示意,或者直接過來見禮,而楚質自然是笑麵迎人,與這些可以說是素昧平生的“朋友”寒喧客套,笑談起來。

“景純。”熟悉的聲音響起,楚質連忙張望,卻發現不遠處,高士林喜笑吟吟招手示意。

“諸位,在下有事先失賠片刻,待會再與各位詳談。”楚質表示歉意道,與眾人友好作別,笑容燦爛的向高士林走去,走近之時,卻故意繞著他轉了圈,露出失望之色。

“景純,你在尋什麽啊?”高士林迷惑眨眼道,心中卻暗暗尋思,莫非是……

“嫂子呢,你把她哪了?”楚質歎氣道:“早知道成親之後,你不讓嫂子出門,我當初就不應該那麽積極幫你迎親,害得我現在想一睹芳容也沒有機會。”

“滾,沒你我就不能迎親了。”高士林笑罵道:“況且媳婦嘛,當然是要在家裏相夫教子,豈能再隨意外出拋頭露麵的。”

“才卿兄,高見。”質拱手表示佩服,隨之輕笑道:“這話我要記下來,下次見到嫂子,就向她直言相告,看她是否讚成。”

“算你狠。”高士林咬牙切齒,臉色突一變,討好笑道:“景純,剛才隻是笑言,你可莫在媛兒麵前胡說八道啊。”

“那就要看我心情怎樣了。”楚質仰頭說道,嘴角綻出一僂笑意。

“你心情還不夠好啊。

”高士林有些羨慕之色:“不僅榜題名,而且還是第一甲進士及第,近日來你的名氣,在汴梁城可是沸沸揚揚的,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三歲小童也知道開封有個少年英才楚景純,還未及冠就考取進士,都紛紛要以你為榜樣呢。”

“真是這樣嗎?”楚質聽得眉開眼笑的,故謙虛道:“其實我也不想的,隻是一不小心,多點運氣,就考上了。”

“我看你這是存心要氣人。”高士林惡狠狠瞥了下楚質,沒好氣說道:“得了便宜還賣乖,自己風光得意了,卻是沒見到落榜之人的悲狀。”

楚質聞言沉默了起來,笑容漸漸斂去,男兒欲遂平生誌,六經勤向窗前讀,十幾年的含辛茹苦,卻未能等到相應的回報,心中悲苦誰人知,每年有數萬以上的舉子參加選試,不過萬人能脫穎而出,得以赴京趕考參加殿試,而每科登第進士才區區數百人,真能夠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畢竟隻是極少數。

而落榜的則不計其數,或許說科舉考試,在某種程度上相對公平的同時,卻讓讀書完全功利化了,並開出許多極富**力的支票,讓人明知道機會渺小,卻心生無限的希望,可是在古代不由科舉,則無以仕進於朝廷的條件下,出身貧寒的文人士子們也沒有別的選擇,隻能在崎嶇的科舉路上艱難跋涉,努力自己成為極少數享受榮耀的人之一。

“景純,你怎麽了?”高士林不解問道。

“沒什麽,隻是聞你之言,心有觸動罷了。”楚質輕歎說道:“在場的眾人中,有誰還會想到落榜士子心中的愁苦。”

“景純不必在意,小小的挫折也受不了,豈能奢望進士及第,今科落榜而已,大不了以後再來。”高士林微笑道,顯然他剛才也是隨意說說,根本沒真把落榜士子當回事,其實也可以想像,畢竟高士林出身名門貴族,根本不須經過科舉就能恩蔭為官,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對於進士的榮耀,或許心生羨慕,但不可能看得太重,完全沒有意識到進士的身份,對於貧寒士子而言意味著什麽。

“希望他們能熬過去吧。”楚質點頭說道,其實相對來說,宋朝的科舉還算有些人情味,屢試不中的舉子,可以直接到禮部申請參加試,通過之後也可以直接授官,當然,官職肯定不會很大,一般也就是些司簿典吏之類的,而且想要升遷非常的困難,不像進士出身的官員,經過一定時期,都可以申請敘遷,經查明其資曆與敘遷的規定相符,不需視其在職務上有何特殊表現,都可以逐步上升,這就是所謂的磨勘,這也是為什麽人人想考取進士身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