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的崇拜,自古就流傳下來,存在即合理,楚質也這種傳統而深入人心的觀念作對,雖然知道虛無飄渺的祖先根本無暇理會自己,但是每當逢年過節的時候,哪怕是走個形式,還是不會忘記祭拜下,以求下心裏安慰,所以對於要到府內中堂祭祖還神,楚質並沒有反感,反而欣然前來了。
剛走到中堂門前,楚質就發現這次祭祖與往日有所不同,隻見不僅是自家親眷都在,還有大伯楚汲和三叔楚潛的家眷也都來齊了,還有一些與楚家沾親帶故的親戚,可以說是除了楚儉之外,在汴梁城附近的楚氏宗族都共聚在此,男女老少加起來也有近百人,但在這祭祖的時刻,本應熱鬧的場麵卻顯然有些嚴肅。
“質兒來了。”目光銳利的楚潛立即發現楚質,連忙笑迎了上去。
“三叔。”楚質微微拱手,隨後開始向前麵的什麽表兄堂弟之類的親戚親切友好的打起了招呼,自然是得到他們熱情的回應。
楚質一來,頗為嚴肅的氣氛似乎已經破壞殆盡,問好客套之聲接連不斷,足足熱鬧十餘分鍾也沒有停息的跡象,而這時作為楚氏宗族的族長,在場人之中地位最高的楚汲不得不出麵製止了。
重重咳嗽了下,依然沒有效果,無奈之下,楚汲揚聲說道:“諸位且靜,吉時快到了,祭祀準備開始。”
雖然已經是四月初,但是晨祭祖時期還未來臨,況且以前楚家祭祖的時候,一般是在楚汲府中進行,所以大家都明白此次儀式的主角是誰,聞言紛紛讓開一條通道楚質先行過去。
“父親、大伯。”楚也明白這個儀式是為自己準備的,也沒有推讓,徑直走了過去,朝並排站立的楚洛楚汲行禮。
楚洛默默點頭,眼睛掠一絲激動情緒,隱藏在衣袖裏的雙手微微顫動。
“質,過來。”楚汲話裏充滿了欣賞慈祥i著中堂的楚氏祖先靈位說道:“跪下。”
跪個人可能還有些抗拒心思。但是朝所謂地列祖列宗下跪。楚質卻是一點猶豫也沒有。幹脆利落跪在堂中已經準備好地繡棉蒲團上。
“今日有楚氏。六十三代嫡係子弟。承蒙祖先恩澤天佑。得以金榜題名進士及第。實乃我楚氏一族地榮耀。特此前來叩謝祖先之英靈。期望列祖繼續恩蔭楚氏後裔。”楚汲大聲說道出一張禱文遞給楚質。讓他念誦之後焚燒給先祖。
傳承六十三代。聽起來楚家地曆史似乎非常源遠流長。其實不然中國人都有個習慣。喜歡認個祖宗所以認真地追究起來。大家都是炎黃子孫。都是兄弟姐妹。所以楚質對於中堂靈位上排名第一地祖先不姓楚而姓屈。絲毫也沒有感到奇怪。
畢竟自己地先祖是大名鼎鼎。萬世流芳地屈原出去也倍有麵子。至於為什麽屈原地後裔要改姓楚就非常容易解釋了。屈原一生忠於楚國而他更是為了偉大地祖國跳河而亡。那作為屈原地子孫自然是要按照他地遺訓。改姓名為楚。以告慰屈原在天之靈。至於是真是假。沒人會探其究競。
極其認真嚴肅地將禱告文念誦完畢。親手焚燒之後。楚質卻知道自己還不能那麽快起身。如果連祭祀祖先這樣地大事都這樣輕簡。那麽我國何以有禮儀之邦地美譽。接下來楚汲地動作也證實了楚質地猜測。
也知道什麽時候。楚汲已經披上一件與道服類似地衣袍。手執幾件古樸而楚質又叫不上名字地物件。讓楚質跟著自己地動作。或拜或鞠。口中不時喃著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地禱詞。這些平時看來有些可笑地舉動。配合堂中嚴肅地哀樂。卻顯得舒緩進退有度。極符某種韻律節奏。
當然不僅隻是楚汲與楚質兩人祭祀先祖而已,前來聚會的近百名楚氏宗族,紛紛跪拜在家廟堂前,恭敬嚴肅的禱告著,這一套儀式下來,已經費去半個時辰了,這已經算是相對簡約,如果真正到了清明的祭祀,禮節恐怕還會更加繁瑣。
“質兒,可以了,起來吧。”輕抹去額頭上的汗跡,楚汲和氣朝眾人笑道:“家宴已經備妥,諸位都去入席吧。”
那些小孩婦孺聞聲,喜笑顏開的在仆役引領下,慢慢離開了中堂,片刻之後,堂中隻留下二十餘人。
“質兒,過來見過你二伯家的堂兄。”楚汲微笑說道,而那個堂兄不等楚質過來,已經滿麵微笑迎上了去,口中笑道:“不敢勞楚家千裏駒見禮,堂弟進士及第,父親本應親自前來祝賀的,可惜如今身在異地,不能趕回,聽聞消息之後,叮囑
要當麵向堂弟道賀。”
哪裏冒出來的堂兄?怎麽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楚質心中迷惑,但是卻知道楚汲不會無緣無故的找個人糊弄自己,也不也失禮,連忙微笑說道:“堂兄來了就行,二伯是長輩,豈能勞他大駕,日後還應我親自登門拜訪才是。”
“那就一言為定了。”那個堂兄含笑說道,心中卻與其他人一樣,暗讚楚質不愧是新科進士,小小年紀卻如此知禮。
“質兒,你二伯對同輩兄弟非常小氣,可是對小輩卻異常大方,你去了以後千萬不要和他客氣。”楚潛在旁笑眯眯說道,說笑之意十分明顯,旁人也跟著起哄起來。
“七叔莫要誤導堂弟,並非是家父小氣,而是七叔您想要的那方古硯,卻是父親心愛之物,他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割舍啊。”那個堂兄微笑說道。
“質兒,這位是……。”輕看著堂中的笑鬧情形,楚汲繼續介紹起來,楚質連忙上前見禮,重新認識了那些以前從來就沒有見過的叔伯兄弟們。
過了片刻,隨著楚汲的介,還有楚洛楚潛在旁說笑般的暗示,以及這些叔伯兄弟之間的對話交流,楚質也隨之看出了些端倪來。
這些叔伯兄,或者是富甲一方的士紳,或者是走南闖北的商人,或者是某地頗有威望的文士,職業身份地位故然不盡相同,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證,當然不是都姓楚,而是在各自的領域內都具有一定的影響力。
或許這些影響力與那家豪門相比,根本不算什麽,但卻是楚氏一脈得以繁榮延續的資本所在,而楚質也清楚,自己已經得到這些叔伯兄弟的承認,以後某天自己或許要借助到他們的力量,或者是他們要借助到自己的關係,做某件事情的時候,哪怕是再難實現,也不能推辭掉,這是楚家子弟的權利,也是一種義務。
古是以血脈為樞紐的一個宗族社會,不像現代兄弟姐妹之間未必都能和睦相處,在古代可以說宗族的利益高於一切,為了宗族的最高利益,可以違背皇帝的命令,到了某些時候,甚至會…造反,這個道理不僅小宗小族清楚,世家豪門明白,就連皇帝也心知肚明。
畢竟有史為鑒,代的王朝更替,最後奪取江山的,無一不是名門宗族,凡事也有例外,截止至宋代為止,平民皇帝僅隻漢高祖劉邦而已,當然後麵還有個朱元璋,幾千年來就隻有兩個人因機緣巧合而成功,可以當成個案而排除在外。
隻要是不糊塗的皇帝,心裏清楚:己的江山是靠誰才得以維持的,所以當範仲淹因革故鼎新,觸犯了大部分宗族的利益,而導致群情鼎沸時,哪怕心中明白知道範仲淹的舉措是為了保證皇室的最大利益,趙禎也唯有忍痛舍去了。
清楚古代就是一個人治社會,對於送上來的人脈,楚質當然不會拒絕,熱情洋溢的與各位叔伯兄弟拉起關係來,而他們自然也樂於與楚氏宗族小輩之中,前途最為無量的少年進士籠絡感情,一時之間,堂中盡一片喜悅融洽的氣氛。
“質兒,進士及第,過些時候朝廷就授予官職,你可有什麽想法?”過了片刻,楚汲突然問道,雖然新科進士的授職是由考課院主持的,但是自己親自上門說情的話,想必考課院的主官也要給自己幾分薄麵,為了子侄的前程,楚汲已經打算把麵子豁出去了。
楚質聞言,頓時楞了起來,說實話他心裏還真沒什麽想法,畢竟按照楚質為自己的規劃,近期內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能進士及第,也不會未卜先知的做好了打算,如今經楚汲的提醒,楚質卻感到茫然起來。
是啊,要做官了,可是問題在於,自己做什麽官,或者說是否能勝任,一切還是未知之數,留在汴梁那是不可能的,不過若是被派發到地方偏遠,條件艱苦的地方,楚質心裏也不願意,一時之間,千頭萬緒,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質兒,不用急,期集長得很,慢慢想,有什麽想法盡管和我直言。”楚汲微笑說道,也是過來人,對楚質的心理十分清楚。
所謂的期集,就是是皇帝或以皇帝名義直接賜與,由朝廷和地方官府補貼支持及第進士操辦的典禮及慶祝活動,什麽瓊林宴、狀元局、拜黃甲、敘同年、朝謝、謁先聖先師、編登科錄、刻題名碑等,這些都是由朝廷主持的慶典,除此之外,由新登第進士自己舉辦的各種慶賀、宴集活動也隨之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