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沒有徹底融入身為大宋子民的身份,楚質對於浩蕩沒有絲毫的感受,自然也不會像幾人一樣熱血***,大有皇帝一聲令下,立即以死心全忠義的意思,不過既然眾人都表態了,楚質也不好脫離群眾,也裝腔作勢的熱血一把。

就在幾人在憧憬日後幸福生活之際,崇政殿內傳臚之聲漸息,唱名賜第儀式結束,不須禮官提醒,殿外的新科進士們紛紛分列站好,齊齊鞠躬施禮答謝皇恩,傳臚儀式進行到此處,還不算完結。

名士尹曾說:“狀元登第,雖將兵數十萬,恢複幽薊,逐強虜於窮漠,凱歌勞還,獻捷太廟,其榮也可及也。”如果就單單一個唱名儀式,怎麽可能有這樣大的榮耀,要知道如果說十年寒窗是付出的話,那麽進士登第之後,無論是從精神還是物質,兩方麵便都進入了回報期,甚至是超值的回報。

授予官職是那定然的,暫且不提,在宋代及第進士都是天子門生,故首先得到的恩例便來自皇帝,不外乎精神鼓勵和物質獎賞兩途,而這些在前代是沒有的,可謂創製,太宗太平興國二年正月八日,宴新第進士呂蒙正等於開寶寺,仍賜禦詩二首以寵之。

當然賜詩不是並非皇帝附庸風雅,而是革唐代座主門生之弊的收恩措施之一,具有明確的政治目的,隻不過隻賜予狀元一人,似乎不能達到收恩眾人的目的,於在後來的殿試中,在傳臚之後凡是新及第的進士都賜禦製一首,以示一視同仁,自此優寵施恩的形式趨於多樣化,即不全是賜詩,或賜或賜儒家典籍等,不管是賜什麽,目的都非常明確,就是希望進士們記得自己是天子門生,要時刻忠於天子。

或者是考慮到是賜些詩箴書籍,賜多了也不顯得皇恩浩蕩,皇帝賜及第進士錢,始於宋太祖時目的是讓進士們用於宴樂時的花費,可是後來這目的慢慢變味了,畢竟每當傳臚結束,朝廷都會專門在金明池旁的皇家園林內設宴款待及第進士,賜下的錢進士們多半是用不上的朝廷自然也不會再收回來,那錢當然是歸進士所有。

按照常例,進士及第賜錢千貫士出身二千貫,同進士出身一千貫,諸科進士七百貫,從這裏可以明顯瞧進士分甲不同的差異來也能清楚了解士子們對於第一甲進士及第的渴望有多麽的強烈。

不過現在還是賜錢的時候,進士們謝過皇恩後,殿裏又傳來趙禎的旨意:“敕曰,賜新及第進士、諸科綠袍、靴、笏。”

和其他朝代一樣,對於官員百姓衣著顏色有明確規定,庶人隻可以穿皂色衣服書院修學或都已經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待遇稍好些,可以穿白色儒袍而朝中的官員也按級別高低,分別著紫色、緋色、綠色官服而女子卻沒有受到這些規定的約束,就算身穿五顏六色的彩衣也不怕有人找麻煩。

如今賜予進士們綠袍表示他們已經有了做官的資格,袍、靴、早已經在殿門附近備妥,在內侍的引領下,數百個進士興高彩烈的爭相過去,接過衣袍,連穿在身上的外衣都沒解,直接把綠袍套在身上。

進士們身材千差萬別。朝廷準備地綠袍、靴子未必都合身。身材適中地還好些。可身形高壯或矮小地進士。衣袍不是過於拘緊。就是過於寬大。顯得有些滑稽。不過此時此刻。眾人心中興奮之極。哪裏會顧及這個。而在殿門前地禮官不等所有進士都穿好衣袍。就已經催促眾人趕快拜謝皇恩。

士子們又連忙回到殿門正方施言謝。而有些手腳不夠麻利地進士。根本帶不及係上衣帶。就這樣飄著淩亂地衣裳行禮。這時殿裏又出來一個內侍。用尖銳刺耳地聲音唱道:“宣。第一甲賜進士及第者覲見。”

眾人一聽。紛紛向第一甲地十人投以羨慕地目光。其中不乏妒嫉地眼神。在古代皇帝深居在宮禁之內。能一睹龍顏可是件可遇不可求地事情。有地甚至隻知道皇帝地優存在。一生之中根本沒有絲毫地機會進宮麵聖。當然這是指普通百姓。朝廷地官員自然能與皇帝接觸。不過也分情況而定。

朝廷高官大臣與宮中內侍自然是經常見到皇帝。而且還能近距離麵談。感受帝王威嚴。而下級官員就沒有那麽幸運了。最多是在什麽慶典活動中。遠遠地見到皇帝地龍駕儀仗。皇帝地相貌到底是什麽樣子地。也未必知道。

現在楚質地心情略微有些緊張。怎麽說也是要去見國家最高領導人。

民地君父。封建王朝生殺予奪地統治者。若是沒有|是怪事。反正排名第一甲末尾而最後入內地楚質。非常清楚地看見前麵地同仁兄台。走路時雙腳不停打顫。有地更加誇張。汗流浹背。不停抹著額頭上地汗珠。

輕步上了台階,再上前幾步就是崇政殿的大門,在門前軍衛嚴密的注視下,進士及第的十人緩緩走了進去,過了片刻,立即來到殿中,畢恭畢敬的施行道:“參見陛下。”

沒有想象中的免禮平身之音,楚質有些詫異的悄悄打量四周情況,卻發現有幾個進士已經坦然直麵上方,似乎在目睹天顏,楚質隨之恍然,明清宮廷戲看多了,果然容易受到影響啊,自嘲了下,楚質輕輕抬頭,殿中的情形再次出乎意料。

崇政殿裝飾富麗堂皇並沒有讓楚質覺得奇怪,高坐在龍椅上的宋仁宗趙禎沒有想象中的雄姿英發,充滿傳說中的帝王之氣,反而有些像隔壁家永遠和顏悅色的中年大叔,楚質也認為非常合理,畢竟人到中年,有些發福也是正常的,至於永遠保持年輕帥氣的皇帝,隻能到宮廷戲裏去找了。

讓楚質感到意外的是,殿中除了連同自己之內的一幹進士,還有幾個內侍是站著之外,其餘身著或紫色或緋色衣袍,明顯是朝廷要臣的官員,居然安然的圍坐在皇帝兩旁,這讓楚質覺得自己又被忽悠了。

之所以說是又,是因為沒怎麽了解曆史典故時,楚質與許多人一樣,都理所當然相信電視上的宮廷戲,認為封建王朝治下的人,在皇帝麵前,要麽是跪著,要麽就是站著,後來讀了些書,才恍然明白原來宋代之前的官員在皇帝麵前是可以坐著的,真是幸福啊。

可惜好景不長,到了宋朝,惡的封建統治者,為了加強皇帝權力,鞏固統治,把官員的權力緊緊掌握到皇帝手中,使了許多政治手段,其中最可恨的是,為了突出皇帝的尊貴,在某日上朝時將大臣坐位撤下,從此以後,官員上朝就隻有站著了,這簡直明顯的壓迫,人格的侮辱,可見古代封建製度多麽的邪惡。

經過無數權的論證,楚質對此深信不,如今卻發現情況完全不是那回事,隻見文彥博、趙概等人,滿臉微笑的與身旁之人,朝著殿內新科進士指指點點,不時竊竊私語,身旁桌案幾椅之上還擺放著香氣誘人的茶湯糕點,有幾個官員神態自若的取食,絲毫沒有顧及皇帝就在自己旁邊。

被人忽悠並不可悲,可悲的是被忽悠了兩次,而且從來不知道吸取教訓,楚質哀怨的尋思,無論是父親楚洛,還是大伯楚汲,還有何涉趙概等人,都是進宮麵聖的常客,自己為什麽沒想過向他們打聽點宮中情況呢,幸好沒有出醜,悲哀之餘,楚質慶幸起來。

“馮狀元。”仔細觀察殿下進士片刻,趙禎和聲叫喚,心情平靜,毫無波瀾,畢竟每隔那麽兩三年就有這樣的儀式,習慣了自然不會有興奮的情緒。

“臣下在此。”馮京回應,連忙上一步拱手行禮。

“解試解元、省試省元、殿試狀元,連三元,世間少有,卿日後當要以此自勉,不可懈怠。”趙禎微笑說道,省試其實就是會試,隻不過有時由禮部或者中書省尚書省主持,按照習慣稱為省試。

“臣下緊記聖訓。”馮京高聲回應,俊臉紅潤,似乎有些興奮激動。

“哼。”

聲音不小,似有不屑一顧之意,眾人紛紛好奇張望,想瞧下誰這麽有膽,居然敢在皇帝麵前如此放肆,隻見一個身穿紫袍,身材壯實,年約五十來歲,麵透紅光,自有一股身居高位氣度的官員,似乎有些不待見馮京,根本沒用正眼相看,而是用眼睛的餘光瞥望,目光裏露出明顯的輕視。

瞧清楚是誰人哼聲之後,馮京額眉不易察覺微皺了下,隨之變得坦然自若,恭敬朝趙禎一禮,輕步退了回去。

在背後悄悄戳了下馮京,楚質悄聲問道:“當世,這人是誰呢,似乎有些不待見你啊。”

“當朝國戚,三司使相張佐。”馮京微微苦笑了下,頭也不回,悄聲回應道。

不僅是楚質恍然大悟,馮京拒婚之事,已在汴梁城傳得沸沸揚揚,朝中大臣誰人不知,個個露出會心微笑,目光詭異的在張堯佐與馮京之間來回觀望,這更加讓張佐心中極為不舒服,繼續狠狠的瞪著馮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