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逐漸偏西,夜幕慢慢降臨,熱鬧了一天的楚府,也重新恢複了平靜,隻留下滿地的花紅紙屑表明,喜慶之意尚未散盡。

“遊學?”書房之內,楚洛輕微皺起了眉頭。

“胡師說,讓我不必急於參加貢試,先到各地遊學一段時間,見識一番,開拓心胸,磨練自己,過兩三年再參加貢試也不遲。”楚儉慢慢說道。

自古以來,古代就非常重視遊學起到的作用,孔子率領眾弟子周遊列國,增進弟子的學識,培養弟子的品質,開闊眼界,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更是傳承至今家喻戶曉的古訓。

不過那時是因為交通與地域的限製,與人交流不便,不能更好的學習知識,這才形成了遊學的傳統,如今卻不一樣了,東京汴梁城是大宋朝的國都,城內匯聚了各家各派的名士大儒,遇到不懂的問題,隨時可以上門拜訪請教,或者在他們開課講學時去旁聽,如果沒有必要的話,很少人再會去遊學了。

“胡中舍可曾指定你要去什麽地方嗎?”沉吟了片刻,楚洛輕聲問道。

“胡師讓我去山東孔聖人的故鄉瞻仰一番,然後取道泰山,拜在孫學宗門下學習。”楚儉回答,眼睛裏閃過一絲猶豫不決之色,畢竟還有幾個月就要開始貢試,少年得誌的他,心中何嚐沒有幾分望想,希望可以金榜題名,進士及第。

如今胡瑗卻讓他去遊學幾年,哪怕楚儉再怎麽尊師重道,麵對這個選擇,心中遲遲決定不下來,所以要聽取楚洛的意見。

“當年胡中舍也曾經在泰山求學,經過十年苦學,最終才學有所成,為人所知,如今讓你在泰山最有名望的隱士孫複門下學習,可見他對你的期望很高。”楚洛沉聲說道,心裏也感到有些為難,理智告訴他,以楚儉現在的才學,得中進士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又能抱胡萬分之一的希望,真是矛盾之極。

“胡師說過,孫學宗是他的同門師兄,無論是才學與品性都比自己強,隻是時運不濟,屢試不中後,名利之心也淡了下來,如今在泰山中潛心研究學問,成就恐怕更大,我若是能在泰山苦心求學幾年,以後的前程……。”楚儉聲音慢慢低了下來。

“儉兒,為父是過來人,明白科舉之艱辛,當年我二十二歲得中舉人,意滿誌得參加貢試,認為自己定然金榜題名,可惜事與願違。”楚洛輕輕歎息,繼續說道:“幾次不中後,若不是你大伯鼓勵勸慰,恐怕我早就毫無信心了,十年時間,我考了不下五次,其中的苦楚隻有自己清楚,希望你莫要步我之後塵。”

宋朝前期,科舉製度還沒有完善,一兩年就有一次貢試,有時候還有皇帝親自主持的恩科,直到宋英宗時期,才確實三年一次的科舉,沿用到清末。

“那父親的意思是?”楚儉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懸浮的心平穩下來。

“你如今已經長大成*人,此事關係到你以後的前程,為父一時之間豈能貿然下定論。”楚洛認真說道:“不過,儉兒,我要提醒你,你祖父三十六歲中進士,你大伯三十歲,為父三十三歲,你三叔要比我們強,二十歲中舉人,卻沒有急於參加朝廷貢試,而是在家苦學八年,二十八歲就金榜題名,進士及第。”

停頓了下,楚洛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雖然不想承認,你三叔確實比我們兩個做兄長的強,日後的前程也定然比我們走得更遠。”

“儉兒明白了。”楚儉眼睛裏閃過堅定之色,明白了楚洛了暗示,楚潛正是吸取了他的教訓,沒有急於求成,這才一舉進士及第,這可是經驗之談。

“儉兒,古之聖訓,欲速則不達,你要仔細體會。”楚洛滿意說道。

“緊記父親教誨。”楚儉起身恭敬拱手說道。

“啪、啪、啪。”書房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在楚洛的示意下,仆役推門而進,施禮之後說道:“開封府送來請柬。”

“下去吧。”接過請柬,楚洛揮揮手,展開一看,露出了笑容:“儉兒,翰林學士權知開封府尹趙概在白礬樓設宴,請你去參加。”

“想必其他舉子也收到這份請柬吧。”楚儉笑道,也沒有覺得奇怪,舉試之後,由當地官員設宴慶賀,這已經是慣例了。

“嗯,不過聽說這次與往年不同,隻請舉試前五十名的學子。”在朝為官,楚洛當然也知道一些風聲,輕輕一笑:“畢竟是在一宴千金的白礬樓設席,人越少越好。”

“父親言之有理,以前都是在三元樓設宴的,可以請了二百名學子,今年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改地方了,人也少了這麽多。”楚儉笑道,不過也沒有放在心上,反正自己可以參加,哪裏還管其他人的事情。

“趙學士這樣做,必定會引起一些非議。”楚洛悠悠說道:“白礬樓啊,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之向往。”

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畢竟按照所謂的慣例,有二百人享受這個待遇,如今讓趙概這麽一變動,另外的一百多人心裏肯定不舒服。

“儉兒也隻是聽說其繁華,卻從來沒有去過,今日定要見識見識。”楚儉笑著說道。

“那你這就去吧,遲到是件失禮的事情。”楚洛微笑道。

“那儉兒就告退了。”楚儉微微一鞠,退後幾步才回身走出書房,輕快向大門走去,走到前院的時候,忽然讓兩人給攔住了。

“二弟、三弟,你們兩個有什麽事情嗎?”楚儉有些迷惑問道。

“大哥,這麽晚了,你準備去哪裏啊?”楚質笑嗬嗬說道,白礬樓啊,平日裏總聽高士林吹噓有多麽的繁華熱鬧,今日有機會,定要去見識下。

“開封府尹今晚設宴為新科舉子慶賀,我應邀準備前去。”楚儉照實回答。

“那太好了。”楚質笑著說道:“參加這個宴會的人,一定都是平時難得一見的才俊。”

“嗬嗬,也可以這麽說。”楚儉微笑承認道,能從幾萬人中脫穎而出,從某個方麵來說,當然是才俊,“時辰也不早了,我去赴約了,回來再和你們詳談。”

“二哥,怎麽辦?”楚玨輕聲問道,望了下楚儉消失在大門的身影。

“這還用說,那當然是跟上去。”楚質笑了下,拉著楚玨悠悠朝門外走去。

“二公子,三公子,這們這是?”看門的仆役遲疑說道。

“大哥叫我們陪他一起去赴宴。”楚質理直氣壯說道,趁著仆役楞住的時候,從容不迫的邁出家門,嘴裏不停叫喚著讓楚儉留步慢走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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