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禮送兄長離開,重新落坐,隻剩下楚洛和楚潛兩兄弟時,融洽的氣氛消失了,兩人都寒著個臉,恨恨瞪著對方。

“質兒呢,怎麽沒有一起過來。”輕哼一聲,楚潛低聲問道,顯然是不想驚動一旁的女眷孩子。

“犯了錯,自然要留在家中好好反省。”楚洛冷聲回答。

“反省?你都已經打了他一頓,還沒有解氣嗎?”楚潛嘴角上挑,冷嘲熱諷說道,心中憤恨不已,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自己細心,特意檢查了質兒的後背,恐怕還被蒙在鼓裏,雖然當晚就和楚洛吵了一次,可是楚潛的怒氣還沒有消呢。

“我這也是為了他好,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小小年紀便這樣不知上進,以後還得了。”氣焰似乎落了半截,楚洛的語氣似乎沒有了剛才的理直氣壯。

“小小的教訓?如果不是大夫來得及時,如今質兒恐怕還躺在**。”楚潛笑容裏充滿了不屑:“這樣說來,豈不是要多謝你手下留情了。”

“至之,你要明白,質兒還小,不明白事理,可不能慣著他。”覺得自己氣勢低落,楚洛立即改變了策略,語重心長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應該好好教育,怎麽能打孩子呢。”楚潛憤慨不平,眼睛裏似乎要冒出火焰來,沉聲道:“說到底,你還是記恨上次的事情,我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質兒從小誠實,那次的事情肯定有隱情,你卻是不信。”

“信,至之的話我自然相信。”楚洛連連點頭應道,再說下去又要吵起來了,這裏可不是自己家,大哥又總是偏袒三弟,若是讓大哥知道了,吃虧的還是自己。

“哼,裝模作樣。”楚潛怒火中燒,旋即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強行壓了回去,心中不禁湧起了幾分懊惱之意,想自己堂堂一個知縣,平日裏不知道偵破了多少迷案,可是幾個月來,硬是套問不出質兒為何要撒謊,真是弱了自己明察秋毫的名聲啊。

“事已至此,我也懶得和你吵了,質兒的功課可不能落下了,你準備怎麽辦?”從惠夫人那裏了解到楚質已經康複,楚潛胸中的怒氣去掉大半,開始謀劃起楚質以後的前途來。

“還能怎麽辦,被人家逐出了書院,名聲都毀了,汴梁城中,還有哪家書院會要,我尋思著,過幾天,等他悔過了,給他請個塾師吧。”楚洛淡然說道。

“塾師見識淺薄,能教質兒什麽學問。”楚潛輕蔑說道,在這個時代,隻要努力讀書,參加科舉,哪怕你屢試不中,朝廷也會可憐你,給予一官半職的,隻有那種實在是不堪造就的迂腐窮酸文人,因為科舉無望,才自甘淪落成為塾師,以養家糊口。

雖然人家是憑本事賺錢,說不定有一天自己還用得上,可是士大夫們卻瞧不起這樣的人,奇怪的是,若是這種文人成為了某家書院裏麵的講師,士大夫的成見卻消失了,在士大夫們看來,書院是傳經授道的地方,裏麵的講師為學子們傳道授業,自然值得尊重,可是塾師授課,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滿身銅臭,士大夫們自然不屑與他們來往。

“那還能怎樣?難道你有別的辦法不成?”楚洛反問說道。

“實在不行,讓質兒進縣裏的官學吧。”猶豫了片刻,楚潛咬牙說道。

“官學?就算你手頭上還有空額,可是官學裏的教諭才學可能隻比塾師稍好一些,進不進也無所謂。”楚洛搖頭說道。

宋朝時候的官學設有書學、算學、律學、醫學、畫學、武學等科,科目雖然齊全,可是官學裏的教諭卻奇缺無比,有些州縣甚至隻有個官學的名義,祥符縣直轄於開封府,雖然不至於圖有虛名,可是能被朝廷發派到官學裏當博士教諭的,其才學可想而知了。

………………………

在汴梁城中迷失方向的楚質可不知道有人在為他日後的前程擔心憂慮,還在想著怎麽應付眼前的狀況。

“看你獐頭鼠目,眼睛亂轉的,就知道不是好人,說吧,在我家院落前麵轉了半天,是不是起了什麽歹心。”纖纖身段,曼妙娉婷,肌膚如溫軟白玉,細膩的臉蛋精致無瑕、靈秀脫俗,雖然緊繃著俏臉,惡狠狠的聲音清脆嬌柔,根本沒有給人凶狠之色,反而讓人覺得嬌俏可愛之極。

“這位小娘子,我說過幾遍了,我隻是迷路了,找不到離去的方向,哪裏會有什麽歹意啊。”不要以為楚質居心不良,在調戲少女,小娘子是宋朝時候用來稱呼未婚少女的,隻不過在後來逐漸變成妻子的代稱。

“騙人,從這裏一直走,百來步就到小甜水巷了,再往前就是大相國寺,怎麽可能會迷路。”看見楚質臉上掛著微微似乎別有深意的笑容,少女隻覺得心中泛起莫名羞意,伸出蔥白細嫩的修長纖手,指著前麵方向嗔怒道。

“謝謝小娘子指點了。”美人的微嗔薄怒總是充滿別樣魅力,楚質隻覺得心中的煩躁之氣如雲飄散了,聽到院落裏麵有些動靜,免得再讓人誤會,楚質微笑拱手辭別了。

察覺楚質話中似在調戲之意,青衣少女俏麗嬌豔的小臉微紅,見楚質身影漸去,清明亮麗的星眸閃過一絲迷離之色。

“瑜兒,怎麽了?”一襲貂裘擁香而至,底下鵝黃色的裙幅轉過院落,聞聲轉來的是一張嬌豔絕倫的麵容,卻是一位成熟豔美的女人。

“沒什麽,有人來問路而已。”名喚瑜兒的美麗少女低頭細語道,忍不住望了下楚質離去的方向。

“沒事就好,待會你父親就要過來了,我們進去等他吧。”

按照少女的指點,楚質悠悠向前方行去,在快要走到小巷盡頭裏,從外麵進來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車夫是一名壯實的漢子,揚鞭馳騁而來,楚質連忙避身而讓,與馬車擦身而過時,隱約之間,從車廂卷簾縫隙察覺裏麵坐了個華服中年人。

楚質沒有在意,徑直轉出小巷,忽然看見前方街道上人潮熙攘,車水馬龍,依然還是那麽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