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瘋狂。

雷卡特為什麽要這麽做?

簡單地說,就是為了讓自己能活下去。

本來,雷卡特已經是必死之局。他雖然是蟲力滿百的強者,但在控蟲者麵前,卻什麽也不是,他那引以自豪的強大蟲息,根本沒機會得以發揮,就會被控蟲者死死控製住。

戰,是死;逃,亦是死。

而他,卻在這必死之局中,以自己的幕後大老板為誘餌,讓沈征不能殺自己。

賭的,就是他的大老板能夠擊殺沈征!這已經是一個瘋狂的賭,賭上的不僅是自己的生命,還有大老板的命。

一個小小的植蟲者,竟然敢拿控蟲者的生命來做賭,這難道不夠瘋狂嗎?

“算盤打得真精明。”這些,沈征也想到了。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因此而無法下手。

殺了雷卡特是容易的,但如他所說,他不過是一個馬前卒,真正可怕的、存在威脅的,卻是那幕後的大老板。

一個控蟲者的敵人,將是令人頭疼無比的煩惱。

沈征有家人,也有朋友,他不能冒這樣的險。如果要動手,他就必須將這幕後老板一起拔掉。

“當然,為了生存,人必須冒險。”雷卡特冷笑著說。他已經確定,沈征想明白了一些道理,知道沈征不會輕易殺死自己。

“那麽就聯係你的大老板吧。”沈征說。“地方由你來定。”

“我會的。另外請你注意,我雖然遠不是你的對手,但在你動手之前捏碎這部手機讓你無法看到號碼,還是可以辦到的。”雷卡特一邊說,一邊掏出一部手機,緊緊握在手中,一邊留意著沈征,一邊撥出一個號碼。

“我沒必要那麽做。”沈征平靜地說。“就算看到了號碼,我也不能知道你的老板是誰。”

“老板,是我,出事了。”不久之後電話便接通了,雷卡特開門見山。“我在祺威國的青川軍團被朧星國的副司令沈征捉住了。他要見您。您到後致電給我,我再告訴您地點。”

隨後他掛上了電話。

“看來我們得選一個大老板也不能輕易找到的地方了。”沈征淡淡一笑。“走吧。”

“好啊。”雷卡特一點頭。

“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沈征緩步走向了雷卡特,眼中閃動的光,就像是捕食前的狼。

“如果你殺了我,你就見不到我的大老板了。”雷卡特的目光中帶著點得意。“我沒說具體地點,到時他聯絡不上我,就會潛伏到青川軍團周圍,那時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誰說我要殺你?”沈征搖了搖頭,輕輕抬起手掌,搭在了雷卡特的望著,臉上帶著一絲笑容,那笑容讓雷卡特無端地想到了“地獄門票”這麽四個與此時情境不相關的字。

突然間,一道淩厲的力量滲入了雷卡特的身體,那力量如此強大,如此具有威力,仿佛是君臨天下的國王走入了人群,所有人立刻向他跪倒膜拜,沒有任何人能反抗這種威嚴的力量。

雷卡特全身的蟲力,在那瞬間裏全都不再聽從他的指揮,他驚恐地看著沈征,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眼前的人,力量遠遠淩駕於自己之上,但這並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這人是控蟲者,他可以完美地對任何蟲力進行隨心所欲地控——包括他人的蟲力。

“混蛋!”他憤怒地大吼著,手掌揮動中紅光一閃,一個有人頭大小的方形血色大錘,就出現在他的手中。

但還沒等他發力將那蟲靈大錘砸向沈征,卻已經被沈征一個勾腳摔倒在地。

沈征蹲了下去,用手按住他的肩膀,不斷地控製著他體內的蟲力向外散發。那散發的速度令雷卡特再無法進行任何形勢的反抗,隻能驚恐地大叫著:“不要這樣,求你饒了我吧!”

他明白,這樣繼續下去,自己苦練得來的一身蟲力都將會被散個幹淨,而且經過這種暴力散發,他的細胞也將會受到破壞,將來想再通過植蟲、吞噬蟲核來重新開始,也完全成了夢想。

“我死去的同學們,可連求饒的機會也沒有。”沈征森然說道。

“不、不!”雷卡特痛苦地掙紮著,但卻無法擺脫那死亡之手的掌握。幾分鍾後,他全身的蟲力被散了個幹淨,那已經化成蟲力一部分的、由蟲卵帶來的蟲能力,也隨之煙消雲散。

那落在一旁的血色大錘,終於開始慢慢地融化。蟲靈的主人雷卡特並沒有死,但卻失去了所有的蟲力,在蟲靈看來也就像是死了一樣。失去了主人的它,無力為繼,也開始走向了死亡。

沈征輕輕一揮手,血靈鞭將那融化中的蟲靈大錘卷了起來,然後將之化成血水吞噬進了血靈鞭中。立時,變化成大錘的能力以及更強的力量,出現在血靈鞭中。

這次管閑事的收獲真不小。沈征暗想著。他突然覺得,人還是應該有點俠義心腸,像這一次,如果自己自私一點不管這件事,那麽不但失去了吞噬三隻蟲靈的機會,也失去了一次性解決黑炎盜賊團隱患的機會。

雷卡特失去了弟弟,這個血仇是一定要報的。然而沈征已經成了控蟲者,他當然不敢自己去找沈征的麻煩。

也許雷卡特無法因為弟弟的死,而請動那個大老板,但他如果暗地裏調查沈征的情況,然後對沈征的親人和朋友下手呢?

後果令人不敢想象。

這也許是上天對俠義心腸者的回報吧。沈征隱隱這麽覺得。

在場的人都看呆了。

呂關河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突然轉過頭去,拚命想要逃走。沈征一抬頭,血靈鞭一揮,卷住了他的腿,輕輕一甩,將他摔到了呂江麵前。

“你將他養大,他的生死就由你來決定吧。”沈征平靜地說道。

“關河。”呂江看著地上的呂關河,無比痛心地說。“你九歲時,我在街上遇見因為與乞丐搶飯而差點被打死的你,然後將你帶回這裏,救回了幾乎快斷氣的你。然後,我和妻子一起決定收你為養子,將你養大。我也好,你媽也好,都因為看你身世可憐,所以對你多加照顧,對你的愛甚至比對關山的都多。而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

“爸!”呂關河爬了起來,跪地磕頭,叫得撕心裂肺,聲音感人。“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救您饒了我吧!”

“這次不同了。”呂江緩緩說道,“我可以原諒你玩弄女兵,貪汙軍薪,開設賭場,但我能原諒你去勾結盜賊,殺害我的兒子嗎?我能原諒你要將青川軍團,變成盜賊的秘密巢穴嗎?”

“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呂關河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真像個撒嬌的小孩子啊。”呂江看著他,低聲說著,將蟲靈手斧收回了體內。看上去,似乎打算原諒他了。

“可惜你已經不是孩子了。”

話音未落,他的手掌已經拍在了呂關河的頭頂。洶湧的蟲息化成了鋼甲護手,將巨大的衝擊力傳進了呂關河的顱骨之內。那衝擊力讓他的大腦在瞬間粉碎成泥。

呂關河的兩眼瞬間失去了光彩,然後一個頭磕在地上,再也沒能起來。

“你們替我傳令出去。”呂江看著呂關河帶來的那些人,緩緩說道。“首惡已除,餘黨不究。是我看錯人在先,不怪你們。所有跟著呂關河一起造反的人,立刻解除對原來將領們的控製,我就恕你們無罪。”

“是!”那些人早已被嚇破了膽,這時急忙點頭,匆匆跑了出去。

“你真打算原諒他們?”沈征問。

“如果他們真的願意懺悔。”呂江說。“但我相信,他們一定不會相信我。所以他們會立刻逃走。蛀蟲自動離開也不錯,何必非要殺人流血。您說呢?”

“這是你的軍團,你自己拿主意。”沈征一笑,提起了已經變成一個普通人的雷卡特。“我要先帶這家夥找個安全的地方,等他的大老板。”

“申……不是,沈兄弟,你多加小心!”呂關山關切地叮囑。

“放心吧。”沈征一笑,提著雷卡特一陣風般地疾行而出。

來到外麵,將雷卡特直接扔進了他帶著呂關山和劉安婭回來時開的那輛車。那車本來就是雷卡特部下的,此刻又用來運送雷卡特,倒有幾分諷刺。

上了車,沈征一路疾駛,向著軍團外而去。軍團本部裏現在已經亂成一團,有不少人正駕車離開,守門的衛兵也什麽都不管了,簡直像要散夥不幹了似的。

開著車出了軍力,沈征一路向著來時的那座山而去。雷卡特癱坐在後座上,臉色陰沉得如同世界末日將臨,嘴裏不住地嘟囔著:“你為什麽不殺了我?你殺了我吧。”

對於一個蟲力滿百的高手來說,即使是死亡,也不會比永遠失去自己那強大的力量更可怕。從一個植蟲者巔峰,一下跌落到普通凡人,這種巨大的落差足以讓一個人喪失全部生的勇氣和信心。

“別跟我廢話。”沈征冷冷地回應。“我不想跟你說什麽你做過多少惡的大道理,但你得明白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所作所為的反應。我不信神,但我信因果。”

雷卡特鐵青著臉,說不出一句話,心中除了痛苦之外就是悔恨。

我為什麽要貪圖這麽一個軍團?如果不是這樣,我就不會和沈征碰麵,也就不會變成這樣一個廢人……

車子在公路上飛馳著,漸漸遠離了那大軍團和它背後的巨大城市,在山間奔馳,最終又回到了那座山上。當車子從那幾輛車旁邊駛過時,雷卡特看到了部下們的屍體。

他突然打了個哆嗦——死亡原來如此恐怖,生命原來如此美好,隻要能活下去,即使是做個廢物,似乎也沒什麽不成。

大老板,你一定要快來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