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流光從西星表麵升起,快速劃過太空,向著東星落去。

楚星緯站在島上,望見了這道流光,尾巴一擺,迅速化成一條人魚,遊上了對麵的島嶼。

這座島嶼上已經空無一人,準確地說,是沒有一個活人。到處都是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就像隨地亂放的一塊塊石頭。

這些人死狀各異,但表情都非常近似。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震驚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麵前這個人會突然對自己下手!

楚星緯一路走過去,進入島上最大的莊園。道路兩邊仍然都是屍體,一個活著的人也沒有。

她對這裏非常熟悉,上了樓,走到盡頭的陽光室,推開門。

這裏已經被清理幹淨,隻在中央的躺椅上躺著一個人,仰麵麵對著灑落下來的陽光。她緩緩走過去,不出所料地看著不久前才告別的那張麵孔。女子的相貌隻算清秀,但眉宇間的英氣卻給她增添了幾分光彩。這份光彩即使現在也留存著,她表情平靜,輕閉眼睛,仿佛隻是睡著了。

楚星緯輕輕拂過她的麵孔,肌膚冰冷,一點活氣也沒有。她低聲說:“結果,你還是失敗了啊……這也難怪,紀飛白在水鏡所的位置坐了這麽久,豈是那麽容易能夠搬倒的?或者說,你已經獲得了最想要的東西?”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紀飛白對紀青筠是什麽樣的看法,永遠隻有當事人自己看不清楚。而她。正利用這“看不清”,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標。

楚星緯在紀青筠的屍體旁站了一會兒,打開一扇光屏,劃動兩下,對對麵的人說:“請幫我接何瑞大人。”

對方看見她的麵孔,微微恍惚了一下,沒過一會兒,就換成舒宇站在了光屏前麵。

透過光屏,舒宇很快看見了這邊的景象。他微一皺眉,開門見山地問道:“你這是在哪裏?”

楚星緯說:“這裏是水鏡所本宅。何大人,你現在可以過來這邊嗎?”

她詢問得理所當然,舒宇從她的眉目間看出了什麽,微一點頭,說:“好!”

下一刻,楚星緯周圍的空氣一陣波動,一個人影憑空站到了她身邊,向四周望了一圈,目光定在紀青筠的屍體上。問道:“那是誰?”

楚星緯凝注他片刻,輕輕一歎:“何瑞大人的力量果然強大。難怪這麽快,就折服了整個罪惡雙子……”

她說:“這是紀飛白的女兒紀青筠,原本,她應該是水鏡所的繼承人……”

“繼承人?她是誰殺的?”

“能在這裏對她動手的,當然隻有一個人。”

“紀飛白?!”

楚星緯拉起他的手,帶著他向外走去。舒宇低頭看了一眼,並沒有掙脫,而是順著她的牽扯走過去。

明明隻見過一麵,交談結果也不算太美好。但現在兩人相處時,卻好像沒什麽隔閡。楚星緯一邊走,一邊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告訴給他。舒宇目光一閃,說:“也就是說,你挑撥他們父女倆的關係,讓他們發生了內哄?”

楚星緯語氣平靜,說:“紀飛白的心思不明。太容易錯判,紀青筠一時糊塗也是有的。他們父女之間本身就存在裂痕,我隻是順勢而為罷了。”

這時,兩人走到一個房間前。楚星緯推開門,舒宇突然睜大了眼睛!

這裏屍橫遍野!剛才紀青筠所躺的地方,充滿陽光,讓她即使死了也沒有一絲陰霾。而這裏,屍體堆得像是屠宰場一樣,一看就知道,棄屍的人根本就沒把他們放在心上!

舒宇說:“這些都是……紀飛白的子孫血脈,就是你說剛才被紀青筠殺掉的那些?是誰把他們堆到這裏來的?”

楚星緯嗤笑一聲:“還會有誰?當然是紀飛白自己。”

舒宇說:“可是,紀飛白這樣也太極端了吧?不都是自己的血脈後代,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區別待遇?!”

楚星緯冷笑:“當了幾十年水鏡所的頭目,你真的覺得紀飛白會正常地看待‘人類’嗎?就算是自己的後代,又有什麽不同,不是自己認定的,就是豬狗一樣。更何況……”她凝睇舒宇,“你想知道,他們是怎麽出生的嗎?”

從她的眼神裏,舒宇感覺到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兩人對視片刻,舒宇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楚星緯再不看這些屍體一眼,帶著舒宇轉身,一邊走一邊說:“水鏡所拐賣兒童、販賣人口,用途繁多。幼小的、有潛力的孩童,從父母那邊奪來後,經過洗腦,賣給需要人才的機構;漂亮的男男女女,當性奴、當男妓女妓,那都是家常便飯;就算潛質不那麽明顯的,隻要身體健康,也可以切割了賣賣器官。人的用途,可比我們想像中多多了……”

她的語氣平淡,舒宇側麵瞧去,卻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一絲藏得極深的怨恨與憤怒,不禁又想起那個從一開始就懷疑的問題:忘憂島島主楚星緯,為什麽這麽執意地想要毀滅水鏡所,甚至在被自己表現不信任並拒絕之後,還以身涉險,深入挑撥水鏡所內部關係呢?

楚星緯沒留意他的眼神,徑自說:“人類踏入星際時代,人口增長極快,但比這增長更快的,是人類的**!從很早以前開始,單純的販賣人口就已經無法滿足水鏡所的需要,所以他們開始了另一門研究……姑且把它叫作研究吧。”

水鏡所的這個山莊麵積不小,但楚星緯和舒宇的動作也不慢,很快,兩人就上了兩層樓,到達這座山莊的最高處。這裏的防禦並沒有被解除,但什麽樣的防禦能防住舒宇呢?他不過輕輕揮手,所有的攻擊就全部失效,兩人的腳步連頓都沒有頓過。

到了一扇門外,楚星緯站住腳步,抬抬下巴:“何大人,麻煩你把它打開。”

舒宇嗤笑一聲:“打開?好吧。”

他隨手一掌擊在門上,一股巨力猛然生出,整扇門連同旁邊的牆壁一起破碎,向後麵亂七八糟地衝散!與此同時,青藍色的光芒從門和牆的碎片上閃出,掠過舒宇和楚星緯的身邊,馬上就消失了。門和牆的碎片上多了大量的灼燒、冰凍的痕跡,卻沒能對兩人造成任何一點傷害。

門被粉碎,門後的情景完整地展現在舒宇眼前,讓他忍不住再次吸了一口涼氣。以他的平穩鎮定,也險些驚呼出聲!

“這……這是什麽!”

“這就是紀飛白的子孫製造基地。”

無數巨大的玻璃罐頂天立地地豎在房間裏,整整齊齊地向後列去。這裏整層樓被打通,占地極其廣闊,屋頂也被額外挑高,大概有十米左右。這些玻璃罐大約有七八米,上下都與天花板和地板連接,無數粗大的管道沒入了建築裏。

大量黃色的**通過管道進行著交流,把罐子裏的東西完完全全地浸泡在**裏。

舒宇一眼看過去,赫然看見,每一個罐子裏,都浸泡著一個人的身體。這大約一百多個罐子,就泡著一百多個人!

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些罐子裏浸泡的人的臉,看上去都有些相似。他漸漸明白過來“子孫製造基地”的意思。也就是說,紀飛白的那些孩子,全部都不是自然生產,而是人工製造出來的?!

楚星緯走到他身邊,語氣中隱隱含著一絲驚懼:“我無意中得到這個情報,但親眼見到……還是第一次。”她走到罐子旁邊,一個接一個地仰頭看過去,大笑起來,“原來如此!紀飛白對他的那些孩子,像寵物一樣愛憐嗬護,卻從來不管更多。即使他們被殺了,也隻是像豬狗一樣堆在一起,隻對紀青筠一個人那麽特殊看待。看來他根本就沒把這些製造出來的子孫當人!果然,果然!他所認定的後代,隻有紀青筠一個人!”

她的笑聲越來越大,裏麵包含著無數的得意張狂。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轉頭對舒宇說:“你知道嗎?我隻是看出一些不對,略微知道一點情報。我根本沒想到,我誤打誤撞,竟然做對了!我真的毀掉了紀飛白的希望,讓他失去了唯一認定的後代!”

舒宇緊緊皺著眉頭,望著罐子裏的這些“人”,露出了明顯的嫌惡表情。

楚星緯笑聲漸止,微微的迷惑生了出來:“紀飛白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一直以為,他隻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刺激紀青筠,讓她在更有壓力的環境裏成長……但即使是壓力,也不需要弄這麽多東西出來!”

她開始用“東西”來指代麵前的這些,看來在她看來,這些也不算人類!

不過的確也是,漂浮在**裏的這些東西,隻有軀體而已。他們茫然睜著眼睛,臉上一片空白,什麽感情、什麽情緒也沒有。顯然,在這裏的這些身體,隻是一個個容器,甚至沒有自己的思想。

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當然也算不上人類!

不知道紀飛白是用什麽辦法,讓它們“活過來”的……

舒宇想著,嘴上卻在回答著楚星緯:“不,他製造這些東西,不是為了刺激紀青筠。他隻是在做‘鑰匙’而已!”

“鑰匙?!”楚星緯疑惑地回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