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宇隻跟這人見過一麵,但對方的容貌十分特異,無論誰見過他,都會留下深刻印象。

他滿臉鮮紅傷痕外翻,氣質卻是十分從容儒雅,黑色的長發整齊披散在白袍上,目光尤其清澈。

常白衣見到他的時候,表情有些異樣,對方則向他深深施了一禮,招呼道:“常白衣大人,好久不見。”

常白衣皮笑肉不笑:“我倒是第一次知道,杭玄大人也會離開罪惡雙子。”

舒宇有些詫異,常白衣這意思是說他很少離開,但他第一次見到杭玄,就是在長春星。

杭玄麵朝舒宇微微一笑。他在笑的時候,滿臉的傷痕蠕動,看上去甚至有點惡心,但配上他眼中溢出的溫和笑意,卻硬是讓人覺得親近。

他說:“何瑞大人情況特殊,罪惡雙子對他非常重視……”

舒宇臉一沉,向著靈堂上揮了揮手,冷然道:“這樣的重視嗎?”

他一沉臉,立刻有殺氣溢出,這種殺氣剛才就逼出了龐可親的冷汗,但杭玄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他轉過身,走到靈台前,拈起三支香,在長明燈上點燃。緊接著,他退後一步,撩起長袍的下擺,竟然就這樣跪了下去!

舒宇還不覺得如何,常白衣卻已經色變。四星聯盟與罪惡雙子關係特殊,對於杭玄在罪惡雙子的地位,他再了解不過。那樣一個高高在上、備受尊崇的人物,竟然在完全陌生的雷陽豪夫婦靈位前雙膝跪地!

杭玄所做的不僅僅隻有這樣。他舉著香跪下,接著俯身下拜,如此三次,向雷陽豪夫婦行了三個端端正正的大禮。

他閉上眼睛,在心裏祝禱過後,站起來將香插進灰槽裏。

常白衣冷笑道:“磕幾個頭就想把事情抹過去?”

杭玄轉過身,正色道:“並非如此。這隻是表示我心裏對這兩位的敬意。雷陽豪先生是我們裏格賽的參賽選手。表現一直突出,但我到不久前才得知,他參賽所得的所有酬勞。都投入在這家孤兒院上……這樣慷慨豪邁,充滿慈悲主的男子漢,我隻遺憾沒有更早認識!”

他這幾句話說得極為真誠。常白衣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閉上了。

杭玄又轉向舒宇,誠摯地說:“關於這次慘禍,我們罪惡雙子上下,同感遺憾與痛心,我代表罪惡雙子向您和小洛天表示歉意!”

連洛天的名字也叫得出來,杭玄顯然已經把事情的全部經過打聽得清清楚楚。舒宇毫不領情,麵無表情地說:“你不用對我們表示歉意什麽的。就像常白衣說的一樣,這件事絕不是磕幾個頭、說幾聲抱歉就能挽回來的。這個仇,我一定會報。血債,隻有用血來償!”

杭玄對他的態度並不覺得意外,他略一沉吟,說:“不知何大人是否清楚罪惡雙子的具體情況?”

舒宇冷哼一聲:“清楚又怎麽樣,不清楚又怎麽樣?”

杭玄對冷言冷語的免疫力顯然非同一般。他誠懇地說:“罪惡雙子是以裏格賽和傭兵網為中心,由十二個勢力共同組合而成的一個聯盟。水鏡所就是這十二個組織之一。這十二個組織都是從地球時代延續至今,曆史悠久,相互之間無論是人還是利益,都已經糾結成了一團亂麻,難以理清。”

舒宇森然問道:“你的意思是。我要消滅水鏡所,就是要與整個罪惡雙子作對嗎?”

杭玄抬起頭,坦然說:“從某個角度來說,的確如此!”

舒宇緊盯著他,說:“我並不覺得你今天過來,是來威脅我的。”

杭玄又是一笑,還是那種既令人厭惡,又令人親近的笑容:“何大人果然英明。”他臉色一正,莊重地說,“我這次來,是想說,我無比讚同何大人的打算,並願意提供完全的支持!”

舒宇緊跟著問道:“你?還是你們?”

杭玄的回答也沒有一絲拖遝:“當然是我們!”他並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微一停頓後,說:“死者為大,在這裏說似乎不太合適。何大人,我住在湖邊的淺櫻居,如果你願意,可以隨時過來找我。”

說著,他又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舒宇沒有留他,聽見旁邊常白衣吐出一口氣說:“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朱絲杭玄……”

舒宇也拿過一柱香,深深看了雷陽豪的笑容一眼,把香點燃敬上。他向著常白衣一點頭,說:“走,我們出去說。罪惡雙子什麽情況,我想你也很清楚。”

杭玄來的時候,洛天一直跪在靈前,低著頭。這時聽見舒宇的話,他快速站起,認真地說:“我也要聽,我也要知道!”

舒宇鄭重地答應:“嗯,你也一起來。放心,我不會撇下你的!”

*****

據常白衣介紹,罪惡雙子的確如杭玄所說,由十二個勢力組成。這十二個勢力統領的無一不是人類最古老的黑暗職業。暗殺、賣**、劫掠、偷盜……人口販賣當然也是其中一種,水鏡所也理所當然包含在這十二個勢力裏。

這些組織在地球時代時,就已經稱得上“古老”,八百年過去,進化使人類的個人能力增強,也使這十二個組織的力量更上了一層樓。

他們的實力與勢力範圍比以前擴大了無數倍,存在這麽久,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黑暗勢力自有一套規則,原本隻能算潛規則,但由於罪惡雙子的存在而使它更加明確。但黑暗勢力天生就張狂放肆,經常不願意被這些規則所限製。所以,十二勢力經常與罪惡雙子的高層發生衝突。

最後,這種衝突變成了對權力的爭奪。罪惡雙子希望擁有對十二勢力更有力的控製力,但十二勢力要爭取更多的獨立性。

譬如這次的事件,從根本上來說是違反罪惡雙子的規則的。即使是黑暗勢力,行事也得有點譜,不能太過分!萬一做過頭了,吸引了強大的敵人,罪惡雙子也會受到波及。

杭玄這次來,一定還有一個意圖,想讓舒宇就此收手。畢竟在許多人看來,做下血案的隻是嗜血小隊,現在這小隊在舒宇追過去之後就下落不明,明顯已經被消滅了。凶手已經被懲罰,這件事是不是可以就這樣結束?

但杭玄還沒來得及開口,舒宇就更加明確地表示出了他的堅持。這件事還不算完!他一定會找上門去,找水鏡所算帳!

從本質上來說,杭玄這樣的罪惡雙子的高層是支持舒宇的舉動的。嗜血小隊做下的事情,水鏡所必須負責,這也是長期違反規則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但很明顯,對付水鏡所,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勢必會扯出後麵的其他勢力……

杭玄在來之前不可能估計不到這種可能。那麽,他在舒宇堅持追債的情況下繼續表示支持,就表示罪惡雙子的高層也想趁這個機會出手了。他們想趁機清洗掉一部分強硬的反對者,加強對罪惡雙子的管理能力。

常白衣總結說:“他們就是想拿我們當槍使,心裏另有打算。”

舒宇挑唇一笑,毫不猶豫地說:“既然如此,那就給他們使!老實說,如果他們沒有私心,我反倒得擔心。既然大家各有盤算,又目標一致,合作又有何妨?”他撇了撇嘴,“杭玄主動避開,也就是想讓你把這些話說給我吧。”

常白衣深有同感地點頭說:“按照這人以前的慣例,的確應該是做如此想法……”

舒宇問道:“這人究竟什麽身份?”

常白衣說:“這人說起來有些奇怪……四星聯盟對他的來曆進行了無數調查,卻一直沒有結果。我們所知道的隻有,他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在罪惡雙子,迅速進入了高層。但他不僅來曆神秘,行事也頗有些高深莫測。這還是四星聯盟所知,他第一次出現在罪惡雙子之外的地方……”

舒宇已經開始信任常白衣,也就不再多作隱瞞。他說:“我第一次見他是在長春星,裏格賽會場後麵。”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傭兵網的準入許可和終端,就是他交給我的。”

常白衣搖頭說:“他的這次出行,四星聯盟完全沒有得到消息。看來他不是不出門,隻是偷著出門罷了。嘿嘿,這樣說,罪惡雙子對你果然重視啊。”

他頓了一頓,補充說:“這人現在在罪惡雙子的地位極高,據說很多決策都是由他最終確認。而且還有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言……”

他湊近舒宇,神秘兮兮地說:“據說杭玄這個人還有一種特殊的能力,至少有五個人,經由他的點化,晉升成了s級進化者!所以杭玄這個人,又被不少人稱之為‘超級強者啟蒙師’。”

舒宇微微一驚,望向常白衣。常白衣說:“根據四星聯盟的調查,這個傳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舒宇沉默片刻,突然微微一笑:“這不是很好嗎?這樣的人,越發有合作的價值了!”

常白衣想了想,也笑了起來:“說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