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拍賣會呆了一天,舒宇直到晚上才回到住處。

昨天有人在門口徘徊,今天又有人轉悠。難道裴仲秋這麽快就得出結論了?他倒是挺有信心,裴仲秋之前的崇敬與追隨都是真的,無論他最後決定如何,一定都會來跟自己打個招呼。

不過今天晚上等著的人卻不是裴仲秋,而是寧大毛。

一看見舒宇他們回來,寧大毛立刻抬頭,驚喜地迎了上來。他勉強的笑容抑不住濃濃的不安,傾訴的渴望簡直寫在了臉上。他迎向舒宇,在看見常白衣時,有些猶豫遲疑。常白衣多麽機靈,立刻說:“你們聊,我去休息了。”

寧大毛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說:“其實也沒什麽……”

常白衣微微一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人有煩惱是正常的,好好聊一聊就能想開了。”

說著,他轉身去了隔壁房間。

寧大毛感激地望著他的背影,舒宇溫和地說:“進去坐坐吧。”

進門後,寧大毛所坐的位置跟昨天裴仲秋的一模一樣,他坐下來後,明顯地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舒宇泡了茶,想了想,又往茶裏加了些蜂蜜,暖融融地遞到寧大毛手上。

寧大毛緊緊捧著茶杯,半天不吭聲。

舒宇對臨冬村的這些村民們都有著很深的感情,寧大毛沒說話,他先挑起了話題:“今天跟雷霆他們一起去空艇展銷會。有什麽新的見識嗎?”

提到空艇。寧大毛果然抑製不住那股熱愛與渴望,開了口:“今天去看的時候,那邊的貨物又增加了一些!”

他開始描述在展銷會會館看到的各種空艇,它們優異的性能、特殊的功用、在戰爭中可以起到的作用……開始還有些生澀,但他越說越是流暢。之前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慢慢地,他的話語裏也多了一些條理,顯然思路越來越明晰。

舒宇安靜地聽著,適時地插話,引導著寧大毛繼續往下說。

寧大毛的眼神閃閃發亮……以前在村子裏時。很少能見到他這樣的表情。他是個優秀的農民,但總有些泯然眾人,跟同村的少年們分不出特色來。直到那次他受傷,舒宇從他手上得到中型終端。舒宇才對他有了獨特的印象。

記憶裏,寧大毛總是溫和而憨厚地笑著,被村裏的潑辣小妹子隨意使喚時,既不像其他少年那樣討好,也不顯煩惱,總是樂嗬嗬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那個時候,何曾見他如此閃亮的眼神,如此興奮的表情!

這時的寧大毛,就像透出雲層的陽光一樣,整個人散發著獨特的閃亮的魅力。

但不久。他身上的光輝就漸漸斂去,濃濃的不安再度籠罩著他,讓他沉默下來。

他捧著已經不怎麽熱的茶水,突然問道:“藍哥,陳老爺子這兩天,不願意來星雲城……他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舒宇正準備反駁,卻沒說話。他想了想,問道:“你是在擔心我師父的態度?”

寧大毛搖搖頭,又點點頭。他思索了一會兒,說:“這一段時間。我在長春星,還跟著雷霆大哥他們去了附近的一些星球,這次,還來了星雲城,看了空艇展銷會……我。我有一個想法,我想……”

在他將要說出自己的想法時。突然像是被什麽念頭梗住一樣,再次沉默了下來。

舒宇已經明白了他的想法,給他補充了下去:“你想離開臨冬村,去從事空艇相關的工作?”

寧大毛略一猶豫,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的這種想法一直都表現得很明顯,舒宇早就看出來了,始終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在他看來,臨冬村這麽多人,不可能所有人都一輩子想當個農民,總會有人有別的夢想。- 首發-以前,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但現在,如果能夠給他們提供更多的選擇,走上更多道路的可能……那有什麽不好的?

不過寧大毛的不安他也看得出來,這一刻,他無法虛言欺騙。

舒宇想了想,說:“老實說,我不覺得師父會因此生氣。”

寧大毛眼睛一亮,舒宇又繼續說:“但他的確很介意這件事情……要說的話,他大概也是在不安吧。”

隨著他的話語,寧大毛的表情從黯然到驚奇,不可思議地望著舒宇說:“怎麽可能,老爺子怎麽會不安,他那麽強!”

舒宇笑了起來:“為什麽強大就不會不安了?即使他再強,他也有許多做不到的事情……更何況,他這麽重視你們!”

寧大毛有些迷惑,舒宇感慨地說:“以前,他把你們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小心保護著你們。現在,你們要出去曆經風雨,靠自己的力量飛翔了,他怎麽可能沒有不安?他害怕他護不住你們,他害怕你們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流血流淚,他也在想,以前他不讓你們飛翔,是不是做錯了?”

寧大毛猛地站了起來:“絕對沒有!”

舒宇揮了揮手,讓他坐下來,笑道:“這就是一個當爹媽的對孩子的擔心,大毛,過幾年你結婚生了崽,等孩子再長一點,就能明白這種感受啦!”

寧大毛直直地站著,想了又想,小心地問道:“這就是說,老爺子不是在生氣?”

舒宇笑了笑:“當然不是。如果你不信,我明天就把他叫過來!”

寧大毛用力搖手:“別,別,讓老爺子好好休息!”他想了想,表情變得堅毅,“我還是喜歡空艇!我想去從事空艇相關的工作,就算不能當個艦長,能當個技術工人也很好!我會用我的行動讓老爺子看到的……”他摸了摸鼻子,笑容再度變得憨厚,“而且不管什麽時候,不管在哪裏,我都是臨冬村人,是老爺子的小雞崽!”

舒宇哈哈大笑起來。他也站了起來,揉了揉寧大毛的頭發。這少年比他小不了幾歲,但舒宇對他的確也有一種護犢子的心理,他說:“放心吧,人一生能找到自己想走的路,真的不容易。不管結果如何,趁著年青去拚一拚!”

寧大毛用力點頭。這一刻,他仿佛脫胎換骨,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已經全然不同。

舒宇望著他,仿佛已經看見了多年之後,一個站在艦橋上,鎮靜自若地指揮戰鬥的強大艦長!

他想了想,在送寧大毛出門的時候,說:“之後我會跟領主府打聲招呼,讓你正式進入長春領的空戰係統。他們可能會先派你出去學習,在學習的過程中,你要好好鑽研一下相關空艇的空間技術運用!”

臨冬村人對陳萬生的信任是盲目的,這份信任一樣延伸到了舒宇身上。寧大毛根本不問為什麽,隻管點頭答應。那認真的表情表示他的確把這個話記在了心裏。

舒宇微微一笑,心想。也許,你從學校出來的時候,我可以送你一份大禮也說不定……

寧大毛離開後,舒宇拍拍精衛,說:“走,我們去找老頭子!”

上次從那顆邊境行星帶回來的空間金屬,舒宇暫時把它命名為“灰金”,現在它已經是精衛的主食了。精衛剛用完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半睜半閉著小眼睛,說:“嗯,老頭子……好遠啊……”

它在陳萬生身邊呆了好一段日子,已經跟他建立起了某種聯係,隨時都可以定位到他那裏去。

舒宇揪起它的尾巴用力甩動:“少跟我說廢話,能不能去,一句話!”

精衛逆來順受地隨著他的動作晃動,昏昏欲睡地說:“能,能去……”

舒宇說:“吃了就睡,你是豬嗎!”

精衛一點兒反抗的**也沒有,喃喃說:“是,是,我是豬……”

它開了個門,舒宇剛走進去,它就叭嗒一聲掉在舒宇的手上,頭搭拉著,一動也不動了。

舒宇一驚,拍了拍它,叫道:“精衛,精衛,你怎麽了?”

在他的感應裏,精衛的氣息非常平穩,並不像是出事了的樣子。但它一動不動,再也不回應舒宇的呼喚。

“它休眠了。”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舒宇抬頭一看,這是一顆赤紅的小型行星,星球上凸凹不平,岩漿四處流動,極其熾熱。

陳萬生坐在一個小土坡上,叼著旱煙,正不耐煩地向他看過來。

舒宇爬上山坡,抬頭一看,正好看見天空中的一個巨大星球。這顆星球大部分都是碧藍色,偶爾有黃綠色的陰影,星球表麵白色雲霧緩緩流動,看上去十分熟悉。

舒宇想了想,對了,這顆星球與資料中的地球極為相似!

他笑了起來,問道:“老頭子,想家了?”

他把精衛小心放進自己的小世界裏。陳萬生說它休眠,那就不用擔心了。舒宇也知道,精衛遠沒有到成長成熟的地步,這樣的休眠對它來說是一種好事。等它醒過來,就會成長一些,再度擁有一些奇特的能力。

陳萬生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但表情已經充分說明了一切。

舒宇陪著他看了一會兒“地球”,想起自己曾經產生過的一個疑問,問道:“說起來,現在的地球,師父你去過嗎?它現在是什麽樣的?”(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