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宇說:“今天就是抽簽……”

他剛起了個話頭,外麵的空氣突然震蕩起來,無聲的音波遍布整個空間!

方關語臉色微變,卻力持鎮定。舒宇瞟他一眼,嘴角微挑。方關語更加緊張了,腦子裏不停地想著:“他這是笑了嗎?他發現了嗎?他想對我做什麽?”

他不安地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窗外。這音波是他們組織的聯絡手段,音頻極低,又與無線網絡信號較為接近,一般人聽不見。即使有進化者聽見了,也隻會把它當成無線信號的一次震蕩,根本不會想到會有人利用這麽明顯的信號進行聯絡。

方關語反複想著舒宇到底有沒有聽見,舒宇卻繼續了剛才的話題:“今天就是海選的抽簽,我會陪同武者一起過去,你就跟在我們後麵,不許靠得太近,也不許離得太遠。”

方關語疑惑地看他一眼,這個要求真是他想要的,於是立刻點了點頭。他心想,太好了,離這個人遠一點,我逃走的希望又大了幾分!到時候要不要讓同事們幫我一把,順手把他弄死呢……

他偷偷地覷了舒宇一眼,還是決定到時候看情況,絕對不要強求。這人現在在他心目裏,實在是太過神秘莫測了。

吩咐完,舒宇說:“現在就準備準備,十分鍾後出發。”

方關語臉色一喜,強行壓抑了下去,麵無表情地說:“好。”

他們所住的這個破房子離政務廳不遠。可是離抽簽所在的密羅大廣場很有一段距離。過幾天,海選的格鬥場地也在密羅大廣場,算是讓參賽者們先去認一認位置。

這個安排正中方關語的下懷。路程越遠,機會就越多……

可出門不久,方關語就感覺到了明顯的不對。舒宇帶著他們倆,越走越偏僻,明明可以從大街上經過的。可還是專門繞過繁華的地方,專撿冷僻處走!

他警覺起來,難道這人發現了什麽嗎!

在經過一個廢棄的垃圾場時。武者聳了聳鼻子,向著那邊投去目光。這一眼落在方關語眼裏,越發引起了他的警惕。

果然。這時候,幾個人從垃圾堆後繞了過來,撲向他們。方關語眼中一喜,認出這五個人都是自己人。而同時,幾架飛梭懸停在頭頂,又有五六個人跳了下來,恰好迎了上去。

媽的!

他緊張地看了一眼舒宇,正好瞅見他臉上的淡淡笑意,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果然,他知道了自己的行動。並且早有安排!

這撞到一起的兩方人馬,一邊是方關語的同事,另一邊當然就是裴仲秋的同伴。

他們當然不是剛好撞上的,而是舒宇的有意安排。

他之前放出方關語,知道他肯定會跟自己的同伴聯係。而這個間諜的表現一直頗為奇怪。他比自己想像中軟弱多了。卻又不時體現出一種莫明其妙的矜持與講究。看他收集給自己的情報,也不能不說具備一定的專業素質……

這幾種特征結合起來看,隻說明了一件事情——

他另有背景,這次出來隻是曆練,並不是真正出來執行任務的!

這樣一個人放出消息,應該會引來一些救援者……

他讓方關語換上自己的衣服。看似施舍,其實也是有意為之。

他剛剛出來時,穿的是村子裏換上的服裝,不久就發現了不妥。那衣服是隔壁村裏織的,那村子種植蕁麻,進行紡織,附近村裏的人都穿的是他們村的衣服。如果有人順著他的服裝找到那個村子的話,很有可能暴露臨冬村。

他本來隻是想換一套衣服,但轉念一想,這不是一個誤導別人的好機會嗎?

所以,他設下了這個陷阱,本來想的是有人撞上就好,沒人撞上也沒妨礙,沒想到真的被“聰明人”留意到了。

套住兩邊的人後,今天一早出門,他就有意變幻路線,恰好在這個垃圾場上,讓兩波人碰頭。他們一邊以為對方是來阻撓自己救人的,一邊以為對方是來阻撓自己殺人的,二話不說,立刻開打。

最妙的是,他們一方是外勢力的情報組織,一方想要做毀約這種沒臉沒皮的事情,都不敢出聲質問對方。而無論哪一邊,都深深以為舒宇背後別具勢力……

兩邊沒一個人說話,默不吭聲卻乒乒乓乓打成一團,舒宇站在一邊完全沒被波及到,他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轉頭望了方關語一眼,問道:“這些人是你叫來的?”

方關語以為自己被識破,嚇得麵如土色,連連搖頭。

舒宇唔了一聲,也不知信還是不信,轉身走開了。

方關語膽戰心驚地看他,又回頭看了還在戰鬥的兩波人一眼,跺了跺腳,還是匆匆忙忙跟上了舒宇。

裴仲秋一方的人馬真正目標是舒宇和武者,一看正主兒要離開,大急之下,立刻就要向前撲去。另一邊的人以為他們要追過去殺方關語,上麵的命令言猶在耳,隻管拚死攔住。於是,就在這樣的混亂之下,舒宇一行三人消失在這些人的視野裏,繼續向目的地進發了。

******

已經成功地引出兩邊人馬,舒宇不再帶著他們在偏僻小巷子裏穿行,而是直接上了主街,準備坐公共飛梭過去。

剛一走上大街,三人就在巷口停住了腳步。

好多人!

長春領再怎麽偏僻,長春星也是一個勢力的主星,還是相當繁華的。

他們現在所處的是長春星的喬木市,也是領主府的所在地,這裏單論人口的密集度和貿易區的繁華度的話,誇古市也比不上它。

不過這裏明明才建都幾十年,城市的老舊程度卻遠不止於此——他們一直所住的那間破屋以及街道,就處處透露著老古董的氣息。

舒宇在政務廳打探消息的時候,知道這個星球曾經是海盜的據點,後來被飛雲聯邦的正規軍趕走,這才空了下來。也正是因為有這段過往,汪願的父親,老領主才把這顆星球作為了長春領的主星。

所以,喬木市一直帶著一種奇特的感覺,時不時就從時尚的外表下麵透出一絲破敗來,就好像一個人明明身著華服,卻這裏一個補丁,那裏一個破綻,看上去著實不像樣子。

方關語一直小心覷看著舒宇的臉色,不知道他會對剛才的事情下什麽判斷,做什麽決定。這時才順著對方目光看向人來人往的街道,不由得撇了撇嘴,顯然對喬木市的環境有些瞧不起。

舒宇問道:“你家應該比這裏規整多了?”

方關語哼道:“那是,長春星這種九流星球,怎麽可能跟我們燕雀市比?”

舒宇一說話,方關語的小心髒就呯呯呯地跳了起來,聽他語氣稍和,立刻異常配合地用力點頭,滔滔不絕地對比起燕雀市和喬木市。

舒宇也不打斷他,看似漫不經心,其實一切都收在耳裏。

以前喬木市人就多,今天海選抽簽,更多人都擁到了大街上來。天上無數飛梭飛過,都向著同一個方向,公共飛梭站更是堆滿了人,擠都擠不上去。

偏偏這種時候,方關語為了緩解內心的心虛,還在不停嘴地說著話,舒宇還沒什麽表情,武者都露出了難得的煩躁。

旁邊幾個人瞅了方關語一眼,這幾個是喬木市本地人,正好聽見他說喬木市如何如何及不上自己家鄉……好在他還機靈,沒提具體地名,但這明顯的比較與鄙視明明白白露了出來,頓時激起了別人的反感。

一個人上前,推了方關語一把:“外地人瞧不起我們這裏,就滾!沒人求你過來!”

方關語這才覺得不妥,向後縮了縮,瞥了瞥舒宇。這會兒,他可不敢鬧事,小聲道了歉,迅速跟上了去。

舒宇淡淡道:“這不是你的地盤,你最好老實一點。”

方關語聽出來他的敲打,懸著心,點了點頭。

過了兩輛飛梭,他們好不容易擠了上去,一路上,汗臭味、特種皮革的臭氣混合在一起,伴隨著人們低聲交談的嗡嗡聲……過了千百年,公共交通工具上的情景也沒什麽改變。

好在跟以前比,交通工具的速度提高何止十倍,而且這架飛梭直達海選現場,不過十分多鍾,三個人就到達了目的地。

一下飛梭,武者就瞪大了眼睛,舒宇也有些驚異,低呼道:“好大!”

方關語立刻介紹道:“這裏本來是喬木市旁邊的一座小山,長春領特別重視這次海選,為了淘汰賽的場地,把這座小山全部推倒鏟平,鋪成了這個廣場。這座山以前叫密羅山,所以廣場也取了同樣的名字。”

呈現在他們麵前的,與其說是一個廣場,不如說是一個城市。而且還是極其前端的立體複合型城市。

整個城市都是金屬框架,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奪目的銀色光芒,但由於四處點綴鋪陳著的各色鮮花,並不顯得冰冷,反而讓人覺得清潔整齊而又生趣盎然。

城市的建築物都是各種各樣的幾何形體,有一些直聳入雲,有一些則非常闊大,看來都有各自不同的用途。城市的各處都有巨大的指示牌,標明著建築物甚至整個區域的用途,顯得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