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裏一瞬間就隻剩下了舒宇、三安和杜仲子三個人。

杜仲子皺著眉,看向舒宇身後的三安。三安雖然知道這次自己肯定不至於受罰,但麵對這魔鬼老師冰冷的眼光,兩條粗肥的大腿仍然抖個不停。

杜仲子臉色微和,對著三安點點頭說:“你不錯!”

三安一下子幾乎連眼淚也要下來了。他文也不能,武也不能,什麽時候在老師麵前受過這樣的表揚?他連連點頭,杜仲子並不拿空間異能對付他,和聲道:“去醫務室恢複一下身上的傷口吧。”

三安用力點頭,站起來走了幾步,回頭看了舒宇一眼,又快步走開了。

杜仲子看著舒宇,仿佛剛才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一樣,眼睛裏閃過一抹熱切,迫不及待地說:“現在可以教了嗎?”

舒宇先前跟他約好就是在這塊隱秘的地方教授家傳拳法,自然早就知道他會來,隻是沒想到他來得這麽湊巧。這會兒杜仲子並不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他自然也沒啥事一樣地點頭微笑:“好啊,不就是來做這個的嗎?”

這套拳法隻有四十八式,說起來並不難,但其中卻有很多細節難以分說。尤其是練到舒宇這麽熟悉的時候,一招一式、一呼一吸都已經揉和成自己的本能,那已經是無法言傳的身體經驗了。

因此,杜仲子隻用兩遍就已經能夠模仿全部的動作,但在舒宇看來,卻始終覺得有點怪模怪樣,不得要領。

又教習了三四遍過後,一個中午就基本上過去了,舒宇還要上下午的課,隻能盡量把自己的感覺描述給杜仲子聽,讓他一個人多加練習。

杜仲子知道他並沒有藏私,點頭答應,還帶出一絲難得的笑意。

舒宇回到教室,腦海裏仍然不停地回味著剛才細細教習時的感覺。剛才他整套展示的時候,也是真正沉浸進去了的,同樣也感覺到了些微的潮汐給自己那顆心髒帶來的影響。但課堂上的那束光卻並沒有出現,杜仲子站在一邊,看上去並無感覺。

為什麽這些感覺時有時無?

他撓著頭,心癢難搔。

自從得到那顆奇怪的心髒之後,自己身上發生的怪異事情就越來越多,甚至與十多年學習的常識發生了衝突。無數的疑問在舒宇的腦海裏轉成了一團亂麻,他卻不知道自己能夠找誰來解答。

下午兩節課過後,舒宇下意識地就往零式宿舍那邊走,走出去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搬了寢室,笑著擂了擂自己的腦袋,又轉身往新宿舍方向走。

走到樓下時,突然從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叫道:“舒宇?”

聲音非常陌生,舒宇訝異地回頭一看,是一個中年人,看上去跟自己的父親年齡差不多,身材非常高大,幾乎比康萊隊長還要高!他理著短短的平頭,脖子幾乎跟腦袋差不多粗細,一看就有一股悍勇之氣撲麵而來。

這個人的確非常陌生,他也從來沒有在學校看見過。他是誰?為什麽認識自己?

中年人按了按手上的手環,一個全息投影閃出,舒宇看得出來那正是自己。活動投影上,自己似乎正在家中,一臉的輕鬆悠閑,正在與旁邊的人說話。

那人對照著投影又確定了一下,快步走到他麵前,擠出一絲笑容,說:“小宇,我是郭離火,我是你爺爺收養的義子,你可以叫我叔叔。”

他似乎很少笑,臉上的肌肉僵硬成了一塊塊的,但語氣卻很溫和,目光中也含著暖意。

舒宇不認識他,不過一聽就知道他是誰了。

舒宇八代弱雞,在現在這個社會可以算是底層中的底層,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備受歧視的存在。而且在某種“優勝劣汰”的思潮下,他們家處於一種極其危險的狀態。“幹掉弱雞,淨化人類”的呼聲,一直都有隱隱約約地傳到他們的耳朵裏。

但舒家卻一直沒有真正遭遇到這樣的危險。他們一直處於某種保護之中。

這多虧了舒家祖先的深謀遠慮……

六百年前,舒家祖先有一位叫舒成育的首先感覺到了危機。那時,進化者與弱雞之間還沒有像現今這樣明顯的鴻溝,但世界發展的局勢已經隱約呈現。為了家族的存續,他冥思苦想,最後終於想出了一條即簡單,又有效的辦法——

收養孩子。

棄嬰不管在什麽時代都會出現,舒成育開始有意識地收養這些棄嬰。

有50%的孩子會在出生時就展露進化天賦,但另外50%則會慢慢出現。舒成育說動自己的家人,開始節衣縮食,用盡全力收養孩子,並全心全意地教養愛護他們。

這種行為在當地搏得了美名,但更重要的是,這些孩子中的確出現了進化者!

當一個進化者年滿十八歲,他就會與他的弱雞家族切斷聯係。弱雞家族能夠因為他的存在而變更生活條件,但之後基本上還是天各一方。

養育之恩重如山,這中間並不乏心性涼薄之徒,但大部分成長後的進化者還是會顧念舒家的養育之恩、愛護之情,或多或少都會以各種方式照拂一下舒家。

六百年來收養行為一直不斷,舒家就用這種方式在夾縫中生存了下來,而且活得並不算差。

眼前的這個郭離火,就是舒宇的爺爺收養的孩子了,看來也是個顧念恩情的進化者。

不過所有的進化者都由於法律問題與舒家保持著距離,這個人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舒宇朝著他一笑,問道:“郭叔叔你好,找我有什麽事嗎?”

郭離火凝視著他,突然一笑,粗壯的臉上因為這個笑容更加顯得憨厚:“小宇,你剛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他眯起眼睛,臉上露出深刻的感情,伸出手,揉了揉舒宇的頭發,把他的頭發弄得一團亂。舒宇可以躲開,卻沒有動彈。在郭離火溫暖而寬厚的手掌下,他一下子就覺得自己變成了個小孩子,隻要開口,不,甚至不用開口,就會有人無條件地庇護自己。

他臉上的表情軟化了下來,問道:“郭叔叔,有什麽事嗎?”

說的話並沒有太多變化,言語間的感情卻已經全變了。郭離火自然聽得出來,溫馨地笑了笑,扔了個小盒子到他的手裏,說:“大哥讓我把這個東西帶給你!”

“大哥?”舒宇捧著那個一寸見方的小盒子,疑惑地問。

“嗯!大哥,舒憲誠,你爹!”

父親帶給我的東西!

舒宇怔了一怔,就在郭離火麵前打開盒子。粗糙的絲絨底麵上,嵌著一個金屬的指環,環麵光環而平整,看上去極其普通。但舒宇目明眼利,立刻發現了不對!他用兩根手指拈起這枚戒指,舉到自己麵前。

這戒指看上去非常光滑,表麵上什麽東西也沒有,但隻要仔細看過去,就可以看見金屬麵上其實有大量細密的花紋。這些花紋極其細致複雜,即使以舒宇的視力,也看不出具體的花樣。

郭離火耐心地看著他觀察這戒指,一直等到他抬起頭來,才聲音和暖地說:“這東西很重要,你要保管好,不要弄丟了。大哥還囑咐你放假了一定要回家一趟,他和大嫂都非常想你。”

他說得有些意味深長,舒宇**地聽了出來,立刻抬頭看他。郭離火對著他勉勵地一笑,按動手環,一架黑色的飛梭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邊,就像一條馴服的大狗,安靜而凶猛。

軍用機型!舒宇一眼就認了出來,郭離火跨上飛梭,對著舒宇行了個軍禮,隻一瞬間,空氣中就傳來一聲爆響,黑色的凶猛飛梭消失在自己的麵前!

這時,在校長室裏,康萊望著飛梭消失的方向,皺著眉頭問道:“校長,這是怎麽回事?軍方的東西怎麽會突然跑到我們學校來?來做什麽的?”

校長的表情也有些疑惑,他像個年輕人一樣攤了攤手,說:“我也不知道。不過銀盟特支大隊的招呼,我也不敢多問!”

“會是因為集體進化事件來的嗎?”

校長苦笑:“我不知道,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但即使是他們看上了這個秘密,銀盟特支大隊的力量,我們攔得住?”

他頓了一頓,對著康萊問道:“地下室的事查得怎麽樣了?血液排幹了嗎?”

康萊點頭說:“預計今天就可以完工。本來不需要這麽久的,但是野火的徐研究員說盡量把血液完整地保存下來,或許可以從中多發現一些信息。”

校長點頭,歎氣。他望向窗外,悠悠地說:“風雨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