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宇從事務所的樓裏出來,琢磨了一會兒,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一接上話,父親溫和的麵孔就出現在光幕裏,他正捧著一個巨大的茶杯,杯口冒著熱騰騰的蒸汽。舒宇打心底感覺到一陣親切,笑著說:“老爸,最近好嗎?家裏的兄弟姊妹們都還好吧?”

舒宇的父親收養了好幾個非進化者的孩子,在當地也算是一個大家子了。他笑嗬嗬地說:“家裏都好,都好。”最了解舒宇的,莫過於他這個爹了,他看到兒子的表情,笑著問:“遇到什麽好事了嗎,兒子?”

舒宇撓了撓頭,本來挺高興的,但一聽見父親這樣說,又覺得有些自己沉不住氣。他斂了斂笑容,輕咳了一聲,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三天前申請了特殊檢測……”

舒宇的父親舒憲誠是個非進化者,很久沒接觸到這方麵的事情,聽到“特殊檢測”四個字,還想了一會兒才知道這代表著什麽。他一想起來,臉色就變了,總是掛在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嚴厲地問道:“結果如何?”

他這表情怎麽看也不像是高興,讓舒宇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小心覷著父親的臉色,小聲說:“剛剛結束,結果出來了,一級……”

舒憲誠震驚地站了起來,杯子掉在桌子上,滾燙的茶水流了滿桌。

在舒宇的印象裏,他這個父親一直非常淡定,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有些寵辱不驚的味兒,他很羨慕父親的這種做派,平時也有些刻意地去模仿。他從小長到大,就沒見過舒憲誠這麽震驚的樣子!

在全息光幕裏,舒憲誠根本就沒有去管那個心愛的茶杯,臉色嚴肅,衝口問道:“你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舒宇有些慌張,父親的舉動實在有些不符合常理。在自己這樣的弱雞家族出一個進化者,不是應該很令人高興嗎?為什麽父親的表現這麽奇怪?

他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舒憲誠就伸出一隻手,製止了他,嚴肅地說:“小宇,你有空回家一趟。”

舒宇遲疑著說:“現在才五月,離放假還有兩個月時間……”

舒憲誠說:“你請假回來!”話剛說出口,他就搖了搖頭,收回了剛才的話,“不,你還是等到放假的時候回來。不要耽擱,馬上回來!”

舒宇快被好奇心淹死了,真的有馬上就請假回家問個究竟的意思。但舒憲誠的眼神讓他知道這中間的確有什麽不對。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舒憲誠知道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欣慰地一笑,這才說:“恭喜你啊,小宇,學習還是要努力啊,多注意自己的身體!練拳不能斷!”

舒宇連連點頭,父子倆又說了會話,斷開了連接。

光幕從眼前消失,舒憲誠這才留意到一直不離手的大茶杯倒在了桌子上,他揀起來查看了一下,杯口砸缺了一塊,他心疼地嘖了兩聲,又隨手用袖子去擦桌子。擦著擦著,他的手慢慢地停了下來,望向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兒,敲門聲“咚咚”地響起,他這才驚醒過來,連忙過去開門,一邊走還一邊大聲說:“你怎麽出去買菜就不帶鑰匙呢,萬一我出去了這不是麻煩……”

他打開門就愣住了,三個穿著製服的人站在他家門口,看了看他,又對比了一下便攜的光屏,問道:“舒憲誠?舒宇的父親?”

舒憲誠點頭,伸手請三個製服進去,製服們搖了搖頭,遞了個單子給他,說:“恭喜你,你的兒子剛剛通過檢測,被確認為一級進化者,按照地球聯邦規則,你們可以獲得相應的物資及資源。新房屋的地址在紙上有寫,七天之內需要到對應部門簽字確認。”

舒憲誠接過單子,呆了一呆,製服們掉頭直接走掉了。舒憲誠低頭看著那張紙,喃喃自語:“終於……出現了嗎……”

與父親結束通話後,舒宇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琢磨著剛才父親那奇特的表現,也不能說不是驚喜,但震驚的色彩遠遠超過了那絲微的喜悅。

這種感覺……好像父親打從心底就覺得他不可能進化一樣……

但事實上也是,如果不是得到了“第二顆心髒”,他的確仍然沒有動靜。

他搖搖頭,不再去想。抽個空回家吧,到時候父親就會把事情告訴他的……應該會吧。

他一路想著一路回到宿舍,在宿舍的一樓又撞見了熟人。

一進門,他就感覺有一股生冷的氣息撲麵而來,抬頭一看,果然是康萊隊長帶著幾個手下站在一層,康萊隊長正在跟麵前的那個人說著什麽。舒宇瞥了一眼,又是徐林宇。這家夥今天怎麽陰魂不散……

在徐林宇的旁邊還有一個人,瘦瘦高高的,看上去有些眼熟。舒宇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那是變異與異能事務所的原老師。副校長是對事務所進行行政上的管理,原老師就是負責實際技術方麵的,據說也是校長特別聘請來的高手。看上去他和徐林宇比較熟稔,康萊一邊進行介紹,他和徐林宇一邊在討論著什麽。

康萊看他過來,沒有任何反應,連招呼也沒打,徐林宇卻一副熱情的樣子對他揮手,大聲說:“喲,又碰麵了,你就住這裏嗎?”

他在說廢話……舒宇清晰地記得,今天早上副校長介紹他的時候,就著重介紹了這一點。

原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也認識我們的學生?”

徐林宇點頭笑道:“是啊,在空梭館見過一麵,這孩子很不錯,思維很敏捷,有創意有想法,基本功也挺紮實。”

原飛點了點頭。一場騎士比賽加海盜入侵,全校都認識了舒宇,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尤其是文數比賽的那一場,連顧教授都對舒宇讚不絕口,可見這孩子的才華。徐林宇現在對他的評價,並不算過分。

康萊的表情對一點兒也沒變。不管舒宇如何,在他眼裏仿佛都不過是一個最普通的學生,毫不出奇。他點點頭,進行了最常規的介紹:“這學生是這間的宿舍裏跟丁宏偉最熟悉的一個,之前也給我們提供了不少線索。”

丁宏偉?老丁的名字嗎?

舒宇心裏暗暗盤算。康萊顯然是要帶他去看地下室的,他們之前在地下室裏看見了什麽?能想辦法去看一下嗎?

他正想著,突然看見徐林宇向他招招手,有些惡趣味地笑道:“小夥子膽子大嗎?”

舒宇心裏微微一動,默默地點了點頭。

徐林宇笑道:“那麽有膽子跟著我們一起下去看看嗎?”

徐林宇的邀請完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康萊立刻阻止道:“這樣不好吧,徐先生!”

徐林宇笑著說:“沒關係,這孩子不是已經三年級了,馬上就要畢業出社會了吧,多看些東西沒事的。而且你不是說他跟丁宏偉比較熟悉嗎?沒準兒他能發現一些我們沒看見的東西。”

來之前,副校長就囑咐過這次勘察以徐林宇為主,有事聽他安排,所以康萊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向著舒宇示意,讓他過來。

舒宇沉默地走過去,跟著他們一起下了地下室。

去往地下室的路還是那麽崎嶇不平,舒宇被安排走在了中間,這無疑是照顧他的做法。他穩穩地走著,一邊走,一邊很坦然地說:“之前我也去過幾次地下室。”

徐林宇從他的步伐裏就看出來了,也不意外地“哦”了一聲,問道:“那裏是什麽樣子的?”

“年代太久了,大部分地方都塌了,大概隻有兩間多房的空隙,學校打了禁止的標語在這裏。”

舒宇指了指牆壁,康萊手中的光棒照過去,果然看見了“禁止入內”的字樣。

“但下麵還通著電,同學們有時候會下來玩,我二年級的時候,這裏曾經突然坍塌砸死了一個學生,後來大家都漸漸下來得少了。”

康萊“嗯”地一聲證實了他的話:“那是一個三年級的非進化者學生,找到的時候已經斷氣了,就直接進行了處理。”

路程並不長,短短的幾句話工夫就已經到了。舒宇抽了抽鼻子。好濃的血腥氣!

康萊啪地一聲把燈打開了,一陣紅光混著濃濃的血腥氣撲麵而來,徐林宇和舒宇都倒吸一口涼氣!

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正是上次康萊帶隊下去時看到的血池!

就算是最清楚其中內情的舒宇,也完全沒想到下麵會是這樣一種情景,他目瞪口呆地說:“這些,全是血嗎……”

徐林宇走上前去,彎下腰,蘸了點血在手指上,拇指和食指揉搓了一下,皺眉說:“是血。”他沉吟了一下,臉色突然又變了:“這些全是一個人的血!”

原飛鄭重地點頭,之前他們也檢驗過這些。他補充說:“我們去丁宏偉的管理室收集了毛發樣品,對照了dna,這些全是丁宏偉的血。”

說到這是一個人的血的時候,舒宇就想到了老丁當時的慘烈樣子。自己走的時候他的確已經化得差不多了,但一個人化成這麽一大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