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宇走了,舒宇鬆了口氣,他隱隱感覺到自己“不應該”厭惡這架空梭,這似乎與自己的秘密有關……

這時他卻聽見旁邊傳來更大聲的鬆了口氣的聲音。他斜睨了一眼,正好看見王悅臉上還沒有來得及抹去的慶幸之色。王悅注意到他的視線,立刻有些尷尬地把慶幸換成了可惜,訕訕地說:“太可惜了,舒宇,要是被他看中帶去野火研究所,你就算沒有進化也不用擔心未來了!”

他把“就算沒有進化”六個字咬得頗重,讓遲傳宇忍不住皺起了眉,大聲說:“王悅,你怎麽說話的呢?”

王悅撇撇嘴,說:“我在為舒宇可惜呢。現在全校的男生裏就他一個沒進化的,到時候變成弱雞去挖礦做苦力,多浪費啊。”

他說的倒是真話,但這話怎麽聽都讓人覺得有點酸,遲傳樂臉上仍然有著濃濃的不滿之色,但舒宇沒有說話,他也不好多說,一拉舒宇,說:“走,我們去看看別的機型吧。”

舒宇點點頭,這台將來會被命名為“精衛”的機型位於野火研究所眾多飛梭的頂點,他們現在一路往下,正好可以一架架接著看過來。精衛下麵就是蝸牛殼係列,他們對這種以舒適為主的家用機並不感興趣,很快就走開了,到達火山係列麵前。

火山係列是提供給高檔用戶的綜合機型,火山爆發,隱含著“暴發戶”的意思,讓許多真正的暴發戶開起來都覺得有些尷尬。不過它防彈性、舒適性、功能性、堅固性都極好,當然相應的價格也非常高,真正的物有所值,所以很多高官和巨富也就像不知道它名字的含義一樣,以能夠擁有一架為榮。

火山係列下麵就是梵音係列了,首當其衝的是梵音287i,是遲傳樂那架梵音267i的升級機型,速度更快,駕駛更靈活,不過相對的操作難度也增加了許多,所以它雖然與267同時推出,但很多人還是選擇了相對安全一點的267。

遲傳樂盯著這架銀灰色的飛梭,喃喃說:“我想開開看……”

舒宇取笑說:“267都開不好,還287呢?”

遲傳樂搖搖頭說:“這裏整館都裝了斥力裝置,一般都撞不上其它東西的。今天在外麵我不敢放手開主要就感覺它太快了,控製不住,怕撞壞什麽東西撞傷什麽人就麻煩了。在這裏不會有這樣的麻煩……而且我287都開熟了,開267又算什麽?”

舒宇攤攤手,說:“你可以去試試。”

王悅一聽這話,卻也興奮了起來,躍躍欲試地說:“我也想試試!走,傳樂,我們一起去!酥魚你也來嗎?”

舒宇搖頭微笑,說:“你們去吧,我在這裏看著你們玩。”

兩人向他一示意,駕著空梯迅速過去了控製台那邊。這裏的機型試駕全部由控製台那邊處理,想試駕的顧客可以去那邊領取控製手環。

舒宇站在原地看著那些飛梭,雖然他選擇了低調,但是作為少年,也一樣喜歡這些速度的代名詞,就這樣看著也覺得很高興。

突然,從控製台那邊傳來了爭吵聲,爭吵聲被隔壁裝置控製,傳到他這邊聲音已經很小。但他現在的聽力已經不遜於遲傳樂,把王悅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詫異地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王悅正滿臉通紅地對控製台裏的服務人員大吵著,遲傳樂站在一邊有些尷尬,也在說著些什麽,但聲音卻小了很多。

舒宇控製著空梯飄過去,問道:“怎麽了?”

王悅理也沒理會他,大聲說:“我不是弱雞!我也是個五級進化者!”

控製台裏的服務人員是真正的人類,一個長相頗為甜美的服務小姐,她麵帶微笑,卻無形中透露著一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感:“五級進化者可以試駕我們c區及d區的飛梭,您可以盡情選擇。”

王悅嚷嚷著說:“我就是對梵音287感興趣,你們這裏的機型不是可以隨便試開的嗎!反正有斥力又弄不壞!”

服務小姐重複著說:“五級進化者可以試駕我們c區及d區的飛梭,您可以盡情選擇。”

王悅似乎已經聽了好幾遍這樣的話,勃然大怒:“你是機器人嗎!”

服務小姐甜美微笑:“為了更靈活與更人性化地服務,我們在前台接待上並沒有使用人工智能。”

王悅被她這句話堵得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遲傳樂禮貌地插嘴說:“你們門口的告示上分明寫著‘本館全部裝有斥力裝置,可以任意試駕’的字樣。”

服務小姐對他笑得更加甜美:“七級以上進化者可以隨意試駕本館的任意機型,隻要不出館就沒有限製。”

一瞬間,王悅大怒:“你們歧視五級進化者嗎!”他一指正走過來的舒宇,怒道,“那像他這樣的弱雞,是不是根本就不應該放他進館?!”

“王悅**說什麽屁話!”遲傳樂一愣,然後大怒,“區區一個五級就了不起了嗎?就瞧不起自己的朋友以及同學了嗎!”

戰火突然就波及到自己身上,舒宇倒沒有生氣,隻是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王悅卻越發暴怒,大吼道:“那你呢!憑什麽大家一起進化,你是九級,我是五級?憑什麽你就有梵音,我就什麽都不是!”

舒宇喃喃道:“現在不就是這樣一個世界嗎?”

王悅瞪著他:“弱雞閉嘴!輪得到你說話嗎!”

遲傳樂也暴怒了,手一揮,一巴掌就要扇在王悅臉上。不過這座空梭館整館都設置了斥力設施,可以隔絕一切暴力衝撞,遲傳樂這一巴掌用力極重,反倒從王悅臉頰附近滑開,什麽傷害也沒造成。

他這舉動無疑更加觸怒了王悅,他大聲冷笑:“好個遲傳樂,有本事就用你的力量殺掉我啊!想必一個九級進化者殺掉一個五級進化者,也不會受到什麽懲罰!你拚命維護舒宇,不就是為了滿足你上位者保護弱者的**嗎?還不知人家心裏怎麽想的呢?全體進化隻剩下他一個弱雞,沒準人家也把你當眼中釘肉中刺呢!”

遲傳樂臉色鐵青,說:“好,王悅,我把你當朋友,你就是把我當眼中釘肉中刺的?!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從此各走各的路吧!”

王悅一言不發,氣衝衝地大步走出空梭館,消失在大路上。

他們這一場爭吵驚動了四周很多人,尤其是王悅最後那段話裏透露出來了很多信息,讓某些人聽進耳裏,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但現在在場的兩個人,遲傳樂臉色依然鐵青,舒宇也有些尷尬,看上去並不適合上去打聽消息。於是有些信息被悄悄地發布了下去,兩人的行蹤也被關注了起來。

暗流開始湧動。

***

舒宇和遲傳樂畢竟缺少經驗,他們根本沒有關注到周圍暗暗發生的事情。舒宇看到遲傳樂心情非常差,於是把他拉到一個咖啡館裏。兩個人坐了下來,舒宇點了兩杯咖啡後,就沒有再說話了。

時間過去了幾百年,這些設施跟當初地球上的並沒有太多區別,這間咖啡館更是走的複古風,連店裏的清潔工人都是使用的人類,而不是像常規那樣由機器人在忙來忙去。隻是這裏畢竟是月球,木材之類的天然材料難以運輸、極其昂貴,所以店裏的桌椅器具大部分都使用了金屬,設計成極具巧思的形狀,完全不顯冰冷。

店裏微黃的燈光下,流淌著溫和低沉的音樂,是古代的音樂大師演奏的小提琴,並不是現代的電子合成樂,海菲茨的《流浪者之歌》低回婉轉,哀傷悠揚,卻奇妙地撫平了遲傳樂的怒氣。

好一陣沉默後,遲傳樂的呼吸終於平緩下來,又過了一會兒,他歎了口氣,說:“怎麽會變成這樣?”

舒宇輕輕“嗯”了一聲,沒有接話。

遲傳樂迷惑地抬起頭,問舒宇:“你覺得這是我的錯嗎?突然變成了九級進化者,校長看我的表情立刻就變了,以前我們整個零式宿舍的人站在他麵前,都像是空氣一樣。但現在打老遠他就開始很溫和地笑,對我說話也非常慈祥和藹……還有梵音飛梭、試駕資格……”

舒宇反問道:“你自己覺得呢?你和以前的你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了?”

遲傳樂喃喃自語道:“我,我現在還沒什麽感覺……好像在作夢,得到了一筆橫財。我現在也還在擔心,萬一夢醒,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中,會是什麽樣子……”

舒宇指出:“可是你已經有了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遲傳樂茫然地看他:“的確,跟以前不一樣了……我有了新的力量,周圍人的態度也完全不同……”

舒宇沉默地看著他,突然問:“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持續下去,你是一個九級進化者,而我是一個非進化者,譬如王悅今天這樣子,他會對你表示嫉妒,卻同時又瞧不起我,長期潛移默化在這種環境裏,你覺得你會有什麽改變嗎?”

遲傳樂堅定地說:“你是我的朋友,這個是不會改變的!”

舒宇換了種說法:“打個比方,今天王悅對你出言不遜,表現出了跟你完全不同的想法與作法,你扇了他一個耳光。”遲傳樂張嘴想解釋,被舒宇製止了,“在這種情況下,你沒有衝動使用你的力量嗎?隻要使用你的力量,他會立刻閉嘴。”

遲傳樂沒說話,臉色很難看。顯然,在那一瞬間,他是有此想法的。

這在舒宇的意料之中,他繼續說:“如果跟你發生衝突的是我呢?也許你現在還覺得我是朋友,你不會對我動手,但是一年後呢?十年後呢?周圍的人一直在告訴你你很重要,而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值一提?你會有變化嗎?”

遲傳樂的臉上出現了不確定的表情。

舒宇微微一笑,又斂去了,他望著咖啡杯中被攪動的漩渦,沒有再說下去。

遲傳樂也盯著自己的咖啡杯,一言不發。他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仿佛有無數的思緒在他的腦海中攪成一團。時間嘀嘀答答地過去了,當舒宇喝完杯中的咖啡時,遲傳樂突然抬起頭來,直視著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重要的不是外人對我的看法!重要的是我自己!我是怎麽看自己的,我希望自己成為什麽樣的人!”

他拿起咖啡杯,一飲而盡,隨即皺著一張臉抱怨起來:“冷了,好苦、好難喝!”

舒宇看著他的表情,舒暢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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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這個筆名誕生之後,眾人紛紛表示:你怎麽取這個名字!今天找三少章推,三少也對我的筆名表示了嚴重的鄙視……蝴蝶說:誰會不鄙視呢,隻是忍不忍心說的區別。orz這隻是一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