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兒,打道回府。”和平一聲開路,帶他們往家走,路上過智又一次遞上錢,被耿小草一把搶過:“和平舅,我們請你吃飯。”

“水,小丫頭有點鋼骨叉子,勇子、奇子、老四,這點事就撐不住了?真是缺練,這年頭,欺軟怕硬的,他招你,就玩兒著命跟他招呼,沒什麽新鮮的。玩兒幾次狠的,你就是大爺,你就是給自己拔份兒,人就吃這個。哦,對了,咱們出去撮,有怕回家挨說的嗎?沒有,好,撮飯去,吃王八蛋的。”

還別說,這次偶然的插曲與景兒,和平多多少少啟蒙了一下六個半大人,每個人都有想法,想的也各不相同,但感觸都挺深,最想嚐試一把的又是誰呢?

孩子們長大了許多,自然家長也就放鬆不少,總不能一輩子窩在胡同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此,半大孩子們也就多了些外界活動的時間。

“思卿,思卿,成天糗在家裏幹什麽?還不憋壞了,走,上街玩兒去。”耿小草喊著。

過四永遠跟她死掐:“歇菜吧啊,還找著讓人劫呢?”

耿小草急了:“你那是說話呢,還是滿嘴噴大糞呢?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呀?我可告訴你,過四,你就方人(方人——北京土語,詛咒人的意思。)吧你就,哪天,哪天方得給你小東西劫了。”

過智嘻嘻笑:“哈哈,自古以來英雄好漢隻聽說過劫財劫色的,我一個大老爺們兒,任嘛沒有,劫了幹賠。”

“啊呸!”耿小草拉著思卿就跑。

事兒還真不經念道,三過湊錢去東風市場買小人書的路上,還就真讓人截住。

一座鐵塔式的人走上前:“站住,小兔崽子,幹什麽去呀?”

過勇回答:“東風市場。”

“兜裏有替嗎?”

“有什麽?”

“就是錢,傻冒。”

過奇心中不平:“跟你有什麽關係嗎?”

“嘿兒,我說怎麽說話那麽各呢?原來是三胞胎,是夠長行市(行市——北京土語,比價格的意思。)的啊。不過,今兒你們遇到的是克星,把錢撂下沒事。否則,晚上回家,你們的媽怕是一個也認不出誰是誰了。”

別看過智一言不的,是在琢磨周圍的脫身環境,一眼望過去:七八個餿奘餿奘的成扇子麵圍的四周,跑是絕對不可能的,一點機會都沒有,這幫小子隨隨便便挑一個出來都練不動,腦子突然一閃:“哎,和平認識嗎?”

有人接上:“小東西的,還盤盤道,不會盤別盤。叫和平的多了,哪個呀?”

過智說:“就我們胡同的,甘雨的小和平。”嘴上說著,那兩隻眼睛不住地來回滾動,十分留神他們的反應。

鐵塔粗聲地問:“你們也不是一個級別的,跟你這小兔崽有多大的麵?”

過智一聽有戲:“麵兒……麵兒嘛,他是我們的舅,你說這麵行嗎?冤你是王八蛋,你不信,留下他們倆押這兒,我去叫他,行不?”

鐵塔聽到這話直擺手:“別、別,誤會,認錯了人,回去千萬別跟和平大哥說,這事不算。青子,你這孫子,我說不像,全他媽的賴你,去,給小兄弟們買雪糕去。”

過奇覺得這事兒有點過分,攔著:“算了。”

過智說:“不行,什麽叫算了,冰激淩每人是雙份,既然承認錯,就得有實心實意的行動,對吧?話說回來,吃雪糕打要飯的呢?這也不是哥兒幾個的風格呀。”

“對,走哪說哪,認頭。”鐵嘴還挺認同。

等到冰激淩到手,劫人的離去,過四才現自己的腦門子上都是汗珠子。“真夠懸的,這法子還真靈,孫子,還流氓呢?給流氓丟臉,三句話就給拍唬住了。”

過奇埋怨道:“把你那臭嘴閉住,吃東西還堵不住,逞哪門子強,那是人家和平舅舅的份混到那啦,你狗屁不是,沾光吧。”過智斜著眼:“你還有臉吃,要不是我臨場揮得好,不進貢死扛的話,早打得你五眼朝天回姥姥家去了,嘿兒,馬後炮。”

這一夜,過四沒有睡踏實,腦子一遍又一遍地過,回憶著那幫小子的小樣,自己小試牛刀,便不堪一擊,內心之中感覺非常熱乎,躁動得很,相當興奮,這小東西居然做了一個黃粱美夢得意得很:“三龍一鳳帶小草、小青到處征戰,所向無敵,所有的人見了他們都是點頭哈腰,堆著微笑,搶著拿銀子上供……耿小草更是向他伸出大拇指……”這一高興不要緊,竟然尿了床,德性現得真不小。

第二天,春光明媚,陽光溫暖,普照大地,過四覺得整個天怎麽看都是那麽順眼,心裏頭這舒服。

老爺子過易生眼瞅著兒女見長,不想讓他們委屈,打一上高中就每人一個月一塊錢零花兒,那時候的一塊,值點子兒,也經花,對於貧窮的孩子們是不小的財富。

過智心血**充大頭,破天荒吐了“血”(血——錢。):早晨上學他為六個人每個貢獻倆八分錢的糖油餅,外帶糖漿一碗。如此慷慨,如此大方,著實把小哥兒幾個姐兒幾個嚇了一跳。

他們一時摸不著什麽意思,犯著嘀咕,尤其是耿小草手裏接過油餅,望著端著豆漿滿臉挺真實的笑著的過四,手直犯顫,真不相信他的這份心意。

就連一向穩重的耿小青也一臉驚訝,索性在過智的臉前晃著手指:“這是幾?”

“真是閑的,三,我三個月的時候就認識。”過智不耐煩地回答,“省得你們問,沒燒,本人樂意高興。小草,慢慢吃,熱的剛出鍋。”

他這一溫柔不要緊,嚇得耿小草拉著思卿撒腿就跑,“今兒有點不對勁兒,太陽從西邊出來。三兒,你弟弟腦子是不是得大腦炎了?”

“你才大腦炎呢,哎,也對呀,是有點反常。”思卿也百思不解。

也許這“血”吐得好,吐得及時,吐得學問,吐得點正,下午就有“回報”了:過智一個人在電影院前已經走了二十多個來回,正咬著牙算計著買不買這張價值二毛五的電影票時,感覺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很軟很柔,回頭一看,一雙美麗的丹鳳眼帶著火辣辣的熱光,堆著甜甜的笑容,說出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