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國的大地上,一條長長的馬車隊伍來到了采石鎮的最南端。
三十多架馬車,都是四馬拉車,並且是民間頗為罕見的神駿戰馬;隊伍前端則是百人規模的精悍騎兵,甲胄在身,手持兵刃,前方開道。
為首之人是一名銀袍銀甲的年輕將領,看起來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
蘇徹的本體雖不能進入仙獄,那具仙尊實力的主分身卻可以改換成上一世的樣貌,風風光光,衣錦還鄉。
正六品的昭武校尉,此等軍職在老百姓口中也可以稱之為將軍了,並且,這個身份也確實是真的,由燕安國的當今皇帝親自授予。
這點事情,對蘇徹來說自然是毫無難度,隨便一個靈魂法術施展出來,讓燕安皇帝主動退位,整個國家在一夜之間改朝換代都是全無阻力。
但是不需要那樣,剛開始,一個小小的校尉身份足以帶給親人們最大的滿足感,搞得太過分了,反而會嚇壞他們。
兩刻鍾後,整個采石鎮為之轟動,到處有人在喊:“秀哥兒回來了,他真的成了一位將軍!”
“大家快去看啊,秀哥兒回來了,他真的成了一位將軍。”
“什麽,秀哥兒回來了?”
“是啊,銀袍銀甲,跟著幾百個親兵呢,威風極了!好像,光是從京城帶回來的綾羅綢緞,錢米糧油,各種特產就拉了幾十車呢……”
上一世的蘇徹,名為‘秦秀川’,雖說是一名捕快,手上有著一點點執法權限,但為人和氣,與街坊鄰居之間的關係相當和睦,鄉親們不可能稱他為‘差爺’,全都是極為親切地稱呼一聲‘秀哥兒’。
等到蘇徹的親人收到了這個消息,激動萬分地跑出大門隻是,秦家大院之外已經匯集了幾百位來看熱鬧的鄉親。
而此時,以蘇徹為首的長長車隊,緩緩駛進鎮子,正好出現於秦府所在的這條街口。
劈劈啪啪……
也不知誰家的年輕人這麽長眼色,自發地點響了兩大串爆竹,就好像,他們也具備未卜先知,預知未來的神奇能力。
“快看,秀哥兒回來了,真的是秀哥兒啊!”
好些個眼尖的鄉親,指著隊伍最前端的那個銀袍小將,一個個都是放聲大喊開來。
“是的,真是秀川。”
父母老淚盈眶,杏兒抱著兩歲大的兒子身軀顫抖,不停在兒子耳邊重複著:“寶寶快看,你爹爹回來,真的是爹爹啊……”
“爹爹。”
小男孩瞪圓了眼睛,竭力朝街口看去,真的看清了那一道威風凜凜,英氣勃勃的身影。
親人已在眼前,隨著距離的接近,蘇徹的心情也在極速改變……
原本,身為仙獄之主,見識過太多太多發生於仙獄宇宙內的各種各樣的生死離別,分分合合,本以為,心可以是平靜的,而現在,卻在恍惚中忘記了什麽造物主,什麽仙尊,什麽混沌強者,等等的那些身份,隻記得,自己是他們的兒子,她的丈夫,他的父親……
好像,真的變回了一個普通人。
“那就讓這一具主分身從普通人做起,與親人們一起逐步成長吧。”
嘭!
待到車隊停在秦府大門之外,蘇徹一身甲胄從馬上躍下,重重地落於地麵之時,周圍的鄉親們全都停止了喧囂,靜靜地看著這一家人。
“我,回來了。”
這一刻,蘇徹竟然不知道應該先稱呼誰了,父母?妻子?還是兒子?
數萬年磨礪而成的一顆修行之心,也在無形中變回到最為柔軟。不知不覺中,這位仙獄之主已是潸然淚下,深深凝視著與自己分別已有數萬年的親人們……
如果說,真的隻是離別兩年,身為一個鐵血錚錚的將軍,不應該在鄉親父老麵前表現得這般感情豐富,可是,眼前這些人誰又能知道,他們這幾位親人曾經在蘇徹心中沉痛懷念了多少個日日夜夜。
至少萬年,真的以為他們已經不在人世,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淚水模糊了雙眼,強悍無匹的神識好似已經失效,隻能在耳邊聽到‘兒啊’‘哥’‘爹爹’這樣的連聲呼喚。
周圍的鄉親們能夠看出,已是將軍身份的秀哥兒,好像比他的父母妻兒顯得更加激動,這種感覺,還真是有些……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幾位須發花白的老丈卻是暗暗點頭:“秀哥兒,真性情,好樣的!”
回家了,真的回家了,好多事情要做……
歡聲笑語一直持續到夜裏亥時,父母回房歇息去了,兒子也在自己的懷裏睡著了,主人臥房之內,蘇徹這才能靜下心來,與杏兒說幾句夫妻之間的悄悄話。
“杏兒,你長大了。”
看著她,蘇徹再次想起了那一幕:毀天滅地的大天傾驟然襲來,眼睜睜看著杏兒在幾尺之外,滿麵驚恐地化為飛灰……
那時,她虛歲隻有十七,兩年後的今天,說起來也還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丫頭呢。
但她已為人母,看起來,顯得成熟了很多,確實長大了。
“哥,想我嗎?”
忍了幾個時辰,杏兒終於羞羞答答地問出了這句話。
“想!”
蘇徹點頭:“很想,很想……”
眼前的杏兒,隻是鎮子上長相比較出色的一個女人,也就是大家常說的‘鄰家女孩’那樣的類型,清清淡淡,普普通通,容貌氣質比起仙界的仙女遜色了不知道多少萬裏,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看著她,蘇徹心裏頓時湧起了一種無法抑製的衝動,屬於一個正常男人該有的那種衝動。
似乎,她才是整個混沌,所有宇宙之中最為性感的一個女人,能讓蘇徹‘高僧’了很久很久的那顆心,自然而然的欲念橫生。
有道是小別勝新婚,這都分別多久了?
熟睡的兒子放到一邊,把妻子擁入懷中,嗅著她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摻雜著皂角味道的清淡氣息,蘇徹實在是再也忍不住了。
似乎,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真實,最最真切的真實!
夫妻二人合為一體之時,杏兒一聲嬌吟,迸發出她的最大熱情:“哥,杏兒想死你了……”
……
老黑卻在仙獄的某個角落裏一聲感慨:“這麽多年啊,主人你,終於變回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
與親人團聚後的一個月,蘇徹在仙獄之外的本體之身這才顧得上處理另一件事情:雪玉。
雪玉仙子,這個曾經讓蘇徹無比痛恨,無比厭惡,恨不能將其折磨致死的一個女人,她終於落到了自己手上。
隻不過,到了今天,以蘇徹目前的這種高度,當年種種早已淡化,什麽痛恨和厭惡都已是不再重要。
經過蝠翼和金剛的仔細探查,確定雪玉身上沒什麽不妥,蘇徹這才把她傳到眼前,麵對麵看著她。
“蘇徹……”
雪玉早就從冰封中恢複了清醒,在蘇徹麵前展露出一絲複雜至極的苦笑:“無論你將會如何處置我,我隻求,臨死之前見上妹妹一麵。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這一世,你的妹妹卻成了我的堂妹。”蘇徹低沉而道。
“哦?”
雪玉稍顯驚訝:“她成了你的堂妹,這麽說,她還活著?”
“活得很好。”蘇徹平淡一笑:“但我知道,前世記憶覺醒之後,她心裏恨我至極。”
“能讓我見見她嗎?”雪玉麵露乞求之色:“或許,見到我之後,還能幫她消除掉這一心結。”
蘇徹稍作猶豫,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之所以答應她,並不是為了滿足她的這一要求,蘇徹是為了自己的堂妹‘蘇念兒’著想,確實是心懷希望,能夠化解她心中執念,放開胸懷,盡情享受轉世之後的這一生。
念兒若願意真真正正放下過去,蘇徹當然不會吝嗇,至少會送給她仙尊一級的美好將來。
對自己來說,這都不是問題。
唰!
把雪玉收進仙獄,同時,蘇徹又把蘇念兒從天玄宗裏傳送出來,在啟元星的某處幽靜山穀之內,安排她們姐妹倆再世重逢。
本以為,她們倆見麵之後,也應該抱在一起哭哭啼啼一番呢,沒想到……
這兩個絕色女子竟然是麵對麵,手拉手,相視一笑,目光古怪。
“不對!”
蘇徹頓時生出了一種相當不好的預感,可惜,已經來不及阻止她們了。
隻在萬分之一個刹那間,蘇念兒和雪玉兩道身影竟然重合到一起,變成了一個人。
甭管她重合後的樣貌像雪玉多一些,還是蘇念兒多一些,兩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人!
唰!
與此同時,仙界的天空之中,玉煌天也是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蘇徹的頭頂上方,就連蝠翼和金剛這兩大護衛都沒能提前發現到他。
“很好!”
玉煌天含笑點頭:“你終於安排她們見麵了。”
“你一直在等著這個時刻?”蘇徹飛升高空,與他同等高度。
仙獄之內,蘇徹也在以天道之力封印那個合體後的女人,隻是不知應該稱她是雪玉,還是蘇念兒為好。
不隻是封印,老黑把另外五個混沌級的靈魂奴仆也給調集了過去,與傀儡之身一起,圍在這個女人的身邊,以備不測。
玉煌天慢悠悠說道:“雪玉曾經對你說過,她的妹妹才是那座寶塔的第一個主人,這句話,你一直不信是嗎?”
蘇徹沉默不語。
“她沒有撒謊,但也沒有說全。”
玉煌天淡淡笑道:“實際上,她們姐妹倆不但是同一人,並且是我的親生女兒,唯一的孩子。她就叫雪玉,她的確就是那座寶塔的第一任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