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派來到京城的第七日,天『色』見晴。陽光從烏雲的縫隙中傾灑而下,讓被陰雨糾纏許久的京城,一下子明朗了起來。

京城西門外的碼頭上,垂柳如絛,隨風拂動。

商水兩岸春『色』宜人,讓人眼花繚『亂』的,則是碼頭邊,那數不清的大小船隻,和忙碌不絕的人群。

林一立在岸邊,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兩條大船。原先在京城內,便以為畫舫高如樓台了,可沿岸停靠的這些大船,比畫舫還要大出一半去,連車馬都裝得下。

此去乘船,林一與金科二人,並沒有被趕回去,而是同船前往。

為此,林一放下心來,卻也感到幾分不對頭。出了京城時,天龍派一行還是原先的那些人。可到了碼頭上,不知何時已多出許多陌生的麵孔來,還有一些人已早早到了船上。

林一也看出來了,這些都是天龍派的人。作為江湖第一大派,天龍派應有不為人知的勢力遍布大商南北。

若是這兩艘船皆是渡海之用的,莫非天龍派真的不介意自己與金科的身份,讓兩個外門弟子同去?

另一條大船前,站立一群衣飾不俗的人,還有幾十名兵丁護衛一側。其中有三人,林一眼熟,便是帶天龍派入京的那個中年人和他的手下。不過這些人神情恭謹,簇圍著一個麵容俊美的年輕人。

那人二十多歲,麵如冠玉,身份顯得很高貴。林一聽到那些人的寒暄聲,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那人竟是平王殿下?一個王爺前來送行嗎?不對,這王爺要同船而去?

“小子,你能登船便好,隻是你我不能同船了!”

林一正對那一群人好奇,卻見真元子神態悠閑地走了過來。他揚眉問道:“這是為何?”

“老道也是客隨主便,不好多問啊!隻是事到臨頭,你小子勿忘實話,老道還真舍不得你呢!”真元子看著熱鬧的碼頭,話語隨意。

林一想了想,並未說話。

真元子忽地聲音一低,神情有些怪異地看著林一,說道:“今兒一大早便聽說,那個抓你的都尉,犯了癲癇死在家中;還有刑部一個侍郎,在青樓尋歡作樂之時猝死。”

林一看了一眼真元子,麵帶微笑,依舊不應聲。

真元子見林一又是那種不符年紀的沉靜,他無奈地搖搖頭,問道:“昨日從刑場回來,你便閉門不出,老道也沒工夫問你。說句實話吧,昨日刑場之上,你最後會甘於梟首嗎?”

看著老道關切的目光,林一翹起了嘴角,反問道:“若是換作道長你,又該如何呢?”

碼頭上人來人往,林一無心對真元子說的太多。殺了藍平和陳侍郎,沒想到一大早便傳遍了京城。這種事情,是瞞不過老道的玲瓏心思。

真元子袍袖一甩,嘀咕了一句:“與你小子說話真無趣,還是分道揚鑣去吧!”他冷哼了一聲,搖搖晃晃,向另一隻大船走去。其身後的林一,笑了笑,將目光移向了遠處。

一個時辰後,兩隻大船,扯起風帆,一前一後緩緩駛離岸邊。

林一靠在船舷上,漫不經心地看著兩岸風景。一念之間,他的神識便將大船上一切盡收眼底。

這條船上,除了自己與金科二人以外,他所熟悉的便是柳堂主和他的幾個手下了。多出來了二十多個陌生的漢子,再加上十幾個船夫,這條船上,總共不下四五十人。

讓林一不解的是,天龍派內門弟子,還有真元子師徒,以及那個讓人弄不明白的平王殿下,皆乘前麵的大船。而自己所在的這條船上,除了那個柳堂主以外,便是一些尋常弟子。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此去,不是直接出海嗎?林一默默想著心事,對走到身邊的金科,並未在意。

“林師弟,嗬嗬!”

眼前的林師弟,讓金科從初始的藐視,到後來的恐懼,直到眼下的一種依賴,如此巨大的轉變,究竟從何時開始的,他本人也不曉得。

金科隻知道,若是沒有林師弟,他或許已死在半路上了。而此行的車夫隻有他兩個外事堂弟子,若非對方的冷淡,他早借機討好一番了。

“是金師兄!”林一收回思緒,衝著金科點了點頭。

金大少爺,金大公子,林一不喜歡。可一路幾千裏行來,對方尚無放肆之處,對自己還處處陪著小心,他對其惡感也漸漸拋在了一邊。

金科見林一神『色』溫和,心裏輕鬆起來,說道:“本想到了京城之後,便盡到了職責本分,你我兄弟也好玩耍幾日,誰想著還要繼續同行。孟長老不會讓我二人也實在的,木管事倒是想讓我出去見識一下,可我真不想去了。海外風險未知,一去三五年也說不定,還是留著小命多享幾天福吧。林兄弟,你是怎麽想的?”

大船鼓起風帆,船速甚快,不時越過一些小的船。河麵上百舸爭遊,十分壯觀!林一目視遠方,笑道:“多想無益,隻有待到了海邊,再作計較!”

“林兄弟非常人,與我這等愚人想的自然不同。不過,我是真的想回去,哪怕離開天龍派也行,回家娶妻生子,好好過幾天舒心日子!”一路上驚險不斷的生死磨難,將金科身上的紈絝之氣消磨掉了許多。

林一點點頭,說道:“如此也好!”

一個囂張的富家子,能從生死中體會生命不易,真能洗心革麵,好好的過日子,也算金科此行一大受益。

大船往南走了兩日,便出了京城地界,入了葉州。

南向的商水漸漸轉了彎,浩『蕩』河水滾滾東去,大船順水行走極為順暢。隻是夜晚靠岸之時,自有柳堂主帶人嚴加防範,船上人等,不許下船。船上吃用皆有,便是馬料也很充足。

林一樂得安閑,每日裏盤腿打坐,閉目不語。住在一屋的金科,知其好靜,也不打擾。

人多之所,無法演練修為,林一隻能靜修。玄元真人留下的玉簡,他不知看了多少遍。

《百草匯撰》中,載錄的那麽多天材地寶,他從未見過。草『藥』圖形與『藥』『性』,還有後麵所附錄的幾個丹方與煉製手訣,這些對於林一來說,隻能眼觀而無從下手。

『藥』草沒有,丹爐沒有,地火沒有,他隻能趁著閑暇,將這些熟記在胸,總有用得到的一天。

《玄元符籙》中,倒是載錄許多修仙者用的符籙之法,林一同樣是不會煉製。不然,他也不會去苦苦分解四象旗裏的陣法,爾後自己琢磨了。

林一雖走上修仙之路,可真正的修仙之道,尚屬陌生。許多東西他沒見過,也不知如何施為,隻能依照《玄天心法》、《玄天劍法》中的修煉之法,獨自『摸』索修行。

對錯與否,林一不知,也很無奈,他期待去一個修仙門派好好修行,也省卻如此的辛苦。不過為蘇雪雲煉製的那個玉佩,或許是一個途徑。若是手頭有玉佩,倒是可以多作嚐試。

《鍛神鑒》的功法簡易,卻並不完整,可對神識的增長有著莫大的好處,林一對此倒是苦習不輟。

他現今的神識修為,不知在修仙界中高低如何?還有那個少頭斷尾的《隱靈術》,雖是自以為不錯,可隱去身上外放的靈氣。能不能真的躲過同道的窺探,林一還是心裏沒底。不過,在京城中麵對的那個老道士,顯然是沒有看出他的修為。

此去即將入海,變數增多,顧忌也少了許多。茫茫海域中的未知風險,讓林一不能不謹慎。

狼牙劍的意外獲得,是一個驚喜。此乃林一眼下最為淩厲的殺招。隨著六層修為的到來,玄天盾的凝成,是他唯一的保命手段了。除此之外,還有碧雲紗、隱身術可用,其他的不值一提。

林一所想的,全是麵對同道修士時的搏殺。他隻想能走得遠些,不想稀裏糊塗地就死在別人的手裏。

『亂』魂穀那個山洞中的墳塚裏,那位故去的人,還是一位修為高超的前輩呢,不也身隕了嗎!可惜他林一對修行的見識,少得可憐,便是與京城中的那個老道士相比也不如。

若非手中有了狼牙劍作為倚仗,與那些修士對敵之時,他林一又該如何,隻怕要轉身逃命了吧!

林一苦笑著搖搖頭,不由得『摸』了『摸』眉頭。從祖師哪裏得到的金龍劍,一隻躲在紫府識海中,還不知何時能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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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一更晚上12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