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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舒找了一圈都沒見到秦月柔的身影,路過兩座閣樓時,特意仰頭觀望,天色一轉眼就黑了,她唯恐生變,有些心急地原路返回,想著先找到薛睿商量,誰知剛走到宴廳後門,便看著了一抹惹眼的粉紅色。
“秦小姐。”餘舒連忙喚了一聲,叫住了秦月柔,幾步從來往端送酒菜的侍者身旁穿過,走到她麵前,從後門散出的光亮,讓她看清了她臉上未及收起的愁容。
秦月柔在這裏見到餘舒,不免錯愣,回神後,才扯出笑臉問候。
“我剛到就被菲菲拉出來找你了,怎麽你沒看到她嗎?”餘舒故作張望她身後,朝前走了兩步,一扭臉,便看到了秦月柔後腦發髻上戴的那一朵嬌豔欲滴的海棠,目光被刺了一下。
秦月柔神情有些恍惚,搖搖頭道:“沒有,我沒看到她。”
“那我們在這兒等一等吧,說好了找不到人就回來的。”
餘舒提議,兩人便往走廊下挪了挪,等了有一會兒,才看到辛六垂著頭從遠處小道上走出來。
且說辛六不久前到她和紀星璿一前一後往湖邊走,好奇心唆使,她沒有出聲跟在兩人身後,躲到一旁草叢裏偷聽了兩人說話。
驚慌失措後,辛六難得冷靜下來,等到紀星璿也走了,才繞了點路,折返回來。
看到餘舒和秦月柔站在走廊上衝她擺手,辛六心跳快了幾分,扯了扯裙擺,使勁兒擰了下大`腿,才趁著疼勁兒朝她們小跑過去,還沒站穩,便板著臉抱怨起秦月柔。
餘舒隻留意著秦月柔的臉色,秦月柔卻是藏有心事,兩人都未能察覺到辛六有什麽不妥,說了幾句話,就一同進去了。
此時開宴,方才還有缺席的宴廳內現在是賓朋滿座,劉曇正坐在最顯眼的位置,同人敬酒,餘舒走在秦月柔和辛六身後,有意靠近那邊,隔著幾桌看到薛睿,正好他也在不動聲色地觀望四周,兩人視線遇到,交換了一個眼神,餘舒朝前麵揚了揚下巴,薛睿看到秦月柔,目光一閃,便回頭繼續喝酒。
餘舒目光從坐在劉曇左側的景塵身上一掠而過,移向別處。
內廳裏擺的都是祁陽石嵌的長條桌,上麵鋪著花色一致的桌布,露出兩端清透的石色,所有桌子都是分成兩個方向橫放著,留出中間一條過道,客人隻坐一麵,三兩人成一桌。
餘舒的座位,被安排的靠前,不過好在同秦月柔和辛六隔的不遠,一扭頭就能看到,不知是否劉曇刻意安排,她這一桌隻坐了她一個人,沒有同席的。
餘舒打量四周,不意外在這酒宴上看到不少熟悉的人影,比方說對麵貴賓席上的幾位世子和郡主,都是她曾經在雙陽會上見過的,還有馮兆苗、齊明修和瑞林這些高官貴胄家的公子哥,以及幾位並不陌生的世家少爺小姐,多是同她一樣今年新入太史書苑的。
此外還有兩席,在坐的人都是劉曇在雙陽會上招入麾下的能人,餘舒不意外發現了文少安,倒是沒見賀蘭愁。
劉曇旁邊,還空著兩席,餘舒不用想都能猜到是劉曇邀請了寧王等人。
說起來劉曇回京不過數月,比不得劉灝根基深厚,麵子也不如,能有今天這樣的排場,多半要歸功於剛剛結束不久的雙陽會,使他一舉封王,又得了夏江家這門婚事。
餘舒幾天前就給夏江別館去信,知道夏江敏今日不會露麵,為了避嫌,就連夏江鶴郎都沒有來。
餘舒坐的靠前,自然被不少人看見,有人上前向女算子敬酒,她來者不拒,不過輕抿一口,笑稱今日喉嚨不爽,不能多喝,也沒人與她計較。
應付了幾個人,餘舒卻不望盯著秦月柔的方向,隻怕她一個走神,人又不見了。
劉曇與身邊人先喝過一巡,餘光掃到旁邊的空席,麵色如常地站起身。
眾人見到劉曇起身,紛紛停下言語,很快就安靜,隻聽他朗聲說話:“本王今日的賀宴,一謝父皇恩典,得我受命,二要謝我那些皇兄弟們,擔待本王這常年居外之人,兄友弟恭,三謝雙陽會上投我門下的諸位,本王自飲三杯,聊表心意!”
沒說多少虛詞,劉曇話畢便仰頭飲盡一杯,身後小太監不慌不忙地給他斟滿,一連三回,他才放下杯子,麵掛一絲紅`潤,意氣風發地笑了笑,抬袖道:“眾位暢飲,無需拘泥。”
在座的無不起身,相敬一杯,賀喜恭維聲此起彼伏,餘舒默默坐了回著斜對麵席上,正在與息雯郡主換盞的紀星璿。
她不確定那個會推秦月柔下樓的“凶手”是否已經隱藏在暄春園中,也不能確定,紀星璿今晚是否依然會做那個“幫凶”。
然而不論如何,她今天晚上都要拖她下水,不能再放任她有恃無恐地算計自己。
餘舒眼底閃過一記狠色。
正當此時,外麵傳來一陣騷`動聲,緊接著便有人高嗓子喊道:“寧王爺到——”
所有人將目光轉向門口,須臾,就見一行人衣著光鮮地結伴闊步走進內廳,男男女女,為首的那個蟒袍玉帶,搖著扇柄,正與隨行者談笑風生,頗有喧賓奪主之勢頭。
“哈哈,九弟,為兄有事耽擱來遲了,你不會同我計較吧?”寧王劉灝生的一張正氣大派的臉孔,說話也總是大聲大氣的,擺明了是故意遲到,卻讓人不覺得他此舉有什麽不妥。
劉曇笑著站起身,舉了舉手中杯子:“王兄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不過這罰酒,可不能免。”
劉灝尚未開口,他一旁的劉翼便甕聲甕氣道:“罰就罰,誰要免了,我來喝。”
劉翼口氣衝,但安陵城這上流圈子裏誰不知道他脾氣,便也不見怪,可是他接下來的動作,就讓人臉怪了。
隻見劉翼抬起臂膀,將跟在身後的一名窈窕女子攏入懷中,大搖大擺走到空席上坐下,扯了那女子入懷,竟拉到腿上去坐,舉止輕慢十分,當眾竟然就嘴對嘴,喂起那女子酒喝。
劉曇封王,正經宴客,他卻這般放浪形骸,不異於在掃劉曇臉麵。
眾人麵麵相覷,頓時冷場,看著劉灝笑而不語,都以為劉曇會翻臉,然而出人意料,劉曇隻是瞧了劉翼兩眼,便無視於他,轉而對寧王道:“王兄入座。”
劉灝興味地翹著嘴角,帶人坐下,一樣對劉翼的舉止視若無睹。
旁人都沒有注意,隻有餘舒盯著劉翼懷裏那個看不清臉孔的玩物,想的是那天紀星璿在香廬外對她說過的話——
劉翼找了個和她樣貌有些相近的女人做玩物,出席過寧王的私人宴會。
就不知道,是不是眼前這一個。
餘舒皺起眉頭,吃不準劉翼這個兔崽子會不會當眾給她難堪,想到這裏,她便又看向紀星璿,隻見她一手撩了麵紗,低著頭酌酒,卻看不清神色。
同樣偷偷打量紀星璿的還有坐在秦月柔身旁的辛六,她麵前的酒菜沒動幾口,捏著筷子,不時回頭看一眼秦月柔。
秦月柔察覺她注視,後知後覺道:“怎麽了,菲菲?”
辛六連忙擠出一個笑容,指著她發後道:“我看這花簪倒是別致,以前沒有看你戴過。”
秦月柔道:“這是宮中賞賜的,我看配這衣裳,便取出來用了。”
辛六“哦”了一聲。
息雯無聊地剝著一塊梅花脯,側頭看看又再添杯的紀星璿,道:“這是第幾杯了,怎麽你心情不好?”
“你看我何時心情好過。”紀星璿忍不住自嘲,神情有些煩亂,不知是否飲酒之故。
“是啊,換成我是你,也開心不得。”息雯一手托腮,轉過頭望向不遠處劉曇那一桌席,視線落在一人身上,撅起嘴巴,道:“沒事兒,過陣子看我幫你出氣,不就是一個算子麽,真以為沒人治得了她。”
紀星璿按了按眉心,聽著四周說笑碰杯聲,隻覺得腦袋隱隱作痛,吸了口氣,放下杯子對息雯道:“我去更衣。”
說完,便扶著桌子站起身,盡量不引人注意地繞到後門出去了。
餘舒看到紀星璿離席,微微坐直了身子,下意識就朝秦月柔看去,見到她正盯著桌上菜肴出神,身旁位子空著,她猶豫了一下,端著酒杯從秦月柔麵前走過,繞到她另一邊坐下。
“菲菲呢?”餘舒沒話找話。
看她坐過來,秦月柔提起精神:“說要透氣,剛剛出去了。”
餘舒便打趣道:“我看她之前找你找的急,說是一定要陪著你才行,這會兒又舍得撇下你了。”
秦月柔朝她笑笑,便將她那天在辛府見到辛老爺子的事講了,挽起袖口,給她看了手腕上戴著避運的玉石手串。
話匣子打開,兩人便聊了起來,不知不覺,時間越來越晚,餘舒漸漸覺得奇怪,照她的想法,一定有人會將秦月柔引出去,好對她下手,可是等這麽半天都沒有半個可疑的人往跟前湊,倒是對麵紀星璿的位子一直空著,讓她隱隱不安。
難道是因為有她坐在這裏,礙了眼?
餘舒懷疑這點,便接過秦月柔的話頭,玩笑道:“菲菲去了這麽久都不見回來,該不是我占著她座位的緣故,我還是回我座上去了。”
“嗯,好。”秦月柔和餘舒談話,轉移了一些注意力,臉色要比之前好上許多。
餘舒端著杯子,推開椅子,打算從後麵繞回去,卻在走過秦月柔身後時,不經意掃到她腦後,一愣,脫口問道:“咦,你那支海棠簪子呢?”
秦月柔聞言回頭,摸了摸發髻,無奈道:“被菲菲摘去戴了。”
“哦。”餘舒眉心突突跳了兩下,恍然回到座位上,腦中閃過頭緒,片刻之後,猛地變了臉色,心道一聲糟糕,當即丟下杯子,慌張地站起身來,腳步匆匆地朝之前秦月柔指過的後門方向去了。
餘舒的異動,被薛睿看到,他眼神閃了閃,低聲向劉曇告罪了一句,便也起身離席。
餘舒出了後門,看著燈火一片的院落,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心急火燎之際,身後有人拍了拍她肩膀,一回頭,就看到跟出來的薛睿。
“怎麽了?”薛睿問道。
餘舒如同看到救星,拉住他手臂帶到一旁,來不及解釋,咬牙道:“壞了,不是秦月柔,是辛菲菲!我們得趕緊找著她!”
夏江敏的夢不可能出錯,戴了海棠花,穿著新製常服的女子會被推下樓,不是秦月柔,那就是辛六了!
薛睿何其聰明,一聽便知變卦,皺著眉頭,轉頭看看四周,抬手打了個手勢,餘舒便看到不遠處正在看點燈籠的一名侍者跳下欄杆,小跑過來。
“有沒有看到辛家的六小姐往哪兒去了?”
這是薛睿通過劉曇,安插在暄春園的人手,這種專門養出來的釘子,安陵城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認得臉。
“隻見到人往那邊去了。”釘子指了一個方向,再仔細就不知道了。
餘舒一聽,拔腿就朝那個方向跑了,她怕隻怕到的就是辛六那丫頭的屍體!
薛睿盯著她背影,吩咐人道:“留一個人盯著這處,你去叫剩下的人都來找人,不要聲張了。”
“是。”
薛睿看著餘舒轉眼間不見了蹤影,便快步追她去了。
暄春園某一座樓台上,紀星璿立在走廊盡頭,握著及腰的欄杆,望著遠處燈火闌珊的宴景,麵上的紗巾不知何時去了,露出一張清麗的臉孔,她微微垂著眉頭,神情說不出的疲倦。
四周靜謐,一串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紀星璿被人打擾,有些不快地轉過頭到來人走近了,被屋簷上掛的燈盞照出身形,她方冷聲道:“你跟著我?”
辛六胸前起伏,爬上四樓,讓她有些氣喘,她死死盯著紀星璿的臉,想到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將從小到大同她吵吵鬧鬧的曹幼齡害死,心裏便有什麽燒起來。
那晚在觀星台上親眼目睹曹幼齡死相,她夜夜噩夢,有時是夢到曹幼齡向她哭訴,有時是夢到她小的時候,第一次因為裙子被扯破了,和曹幼齡打架,前一刻她才將幼年的曹幼齡推倒在地上,下一刻那小小的人影變成了一具骷髏,攤散在地上。
她起先是害怕,到了後來,漸漸竟覺得傷心難過,這種複雜的感情,致使她偷聽到紀星璿和秦月柔的對話,便不可自製地憤怒起來,席間看到紀星璿走開,便不由自主地跟著她。
“我問你,”辛六聲音有些壓抑,“你為什麽要害她?”
紀星璿背脊僵硬了一瞬,蹙眉道:“你說什麽鬼話?”
“我問你為什麽害死她!”辛六猛地吼了一聲,漲紅了臉,幾步逼近了她,伸手扯住她袖子。
“我都聽到了,你和月柔說話,是你把她騙到觀星台,是你害死她,你這個毒婦!”
紀星璿沉下臉,一巴掌拍開辛六的手,冷笑道:“你是不是喝酒醉糊塗了,聽不懂你說什麽。”
她推開辛六,錯身就要走,卻被辛六死命抓`住了衣角。
“你這毒婦,還不承認,你以為我是月柔嗎,被你三言兩語就哄騙過去!你這殺人凶手,我不會放過你,我等下就到前麵,把你做過的醜事公布於眾,我看你還能裝到幾時!你這個殺人凶手!”
麵對辛六的不依不饒,紀星璿胃裏一把邪火騰地點燃,劈手扣住辛六手腕,使勁兒甩開她,口中喝道:“隨你,走開!”
辛六被憤怒逼紅了眼睛,不管不顧道:“你等著吧,你會身敗名裂,殺人償命,你會和你祖父一樣,不得好死!”
聽到這最後一句話,紀星璿腳步像釘子一樣紮在地上,昏暗不明的夜色下,胃裏的那把火終於燒紅了眼睛,再無冷靜,她一陣風似的轉過身,跨到辛六麵前,伸手便要給她耳光。
辛六反應不及,被她打了一掌,偏過頭去,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的憤怒到了頂點,不管不顧地撲到紀星璿身上,失聲尖叫道:“你敢打我,你這毒婦!”
兩人都是女子,紀星璿的力氣比辛六大不到哪去,拉拉扯扯之下,便擠到了圍欄邊,辛六扯住她衣領,要還她耳光,紀星璿陰沉著臉,一個閃身踢向她,辛六巴掌落空,半個身子懸在欄杆之外,措手不及,跌了出去!
“啊!”
一聲尖叫,辛六倉皇失措地抓`住了欄杆,兩隻手死命地握緊了那兩根細細的木頭,整個人懸在四樓之外,整張臉由紅轉白。
紀星璿愣了一下,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拉她,卻在快要碰到辛六時候,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猶豫著,將手縮了回來。
“拉、拉我!”辛六手指無力,就要抓不緊欄杆,此時命懸一線,也顧不得許多,慘白著一張臉,抬頭朝著紀星璿求救。
“嗬嗬。”紀星璿卻在這時笑了,看著辛六驚恐的樣子,通紅的眼睛,閃著詭譎的光彩。
“你不是要告發我嗎?”紀星璿輕聲道,“那你就到陰間去告我吧,我等著鬼差來抓人。”
說話間,她朝後退了一步,低頭看看鞋子,麵無表情地抬起腳尖,朝著那幾根摳在木頭上的手指,踩過去。
“滾開!”手打,。
就在她踩到辛六的一瞬間,風聲從耳邊經過,沉甸甸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從旁傳來一股大力,猛然將她撞開,紀星璿跪倒在地上,驚然回頭,便見一個人扒著圍欄,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險險地探出上半身,兩腿勾著欄杆,飛快地抓住了辛六的手腕。
“蓮房!”辛六哭喊著,手指再也抓不住,鬆開來,整個人往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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