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將景塵說出的六個人記下,薛睿當即派出官差一個個去傳見,前來和景塵對證。

他們就在小樓裏坐等,餘舒和景塵相互無視,薛睿倒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餘舒交談,景塵靜坐,看著門外,緘口沉默。

日頭落到半空時,陸陸續續有人被帶來,無一例外都是女孩子,想必是因為凶案的緣故,都有些拘謹,有的認得薛睿,上前行禮後,都自覺地站到了景塵身邊,因為還有人沒到,薛睿不急發問,她們便圍著景塵打聽,一時間嘰嘰喳喳聲盈耳,難為景塵安定地坐在那裏,一句一句回答。

餘舒瞧著這一幕,無端覺得可笑,就在數月之前,景塵還是那個生人莫近的景塵,此時卻學的平易近人了。

她暗自尋味:景塵如今身懷那大安至寶“萬壽祭文”能夠壓製住那計都星的發作,隻要道心不動,便不會禍累旁人,不然的話,這一群小姑娘有的苦頭要吃。

說話間,最後兩個人也一起到了,餘舒看到紀星璿和秦月柔一前一後走進來,挑了挑眉頭。

紀星璿環顧樓中眾人,見到餘舒,明顯一怔,秦月柔是認得餘舒的,便沒有往景塵那邊湊,而是走到了餘舒的身邊,掃一眼對麵,小聲問道:“蓮房,你怎麽也在這兒?”

薛睿一大早便封了觀星台,不許閑雜人等出入,所以發生命案的事雖然傳出去,卻沒什麽人知曉屍體是餘舒和辛六最先發現的。

餘舒朝她笑笑,並不回答。

這下人來齊了,薛睿清了清嗓子,開口說明了將這幾個學生找來的緣故,聽到在曹幼齡的房裏發現了景塵寫的字條,眾女麵露驚詫。很快就有人出聲質疑:“怎麽可能,景院士才認得曹小姐幾日,怎會做出私下約見這等事情?”

旁邊幾人附和,又有人道:“昨日講學時候。我們都在場的,景院士並未單獨和誰說話,來的時候是他最先到的,走的時候也是我們瞧著他走的,哪有機會將字條給曹小姐呢。”

“是啊,大人,您肯定是弄錯了吧。那字條一準是別人寫來陷害院士的。”

幾個女孩子異口同聲幫著景塵辯解,隻有秦月柔沒有開口,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某個人一眼,便低下頭去。

薛睿不慌不忙地讓手下人將那張字條遞給她們傳看,沒急著蓋棺定論摒除景塵的嫌疑,而是問起了曹幼齡的事:“你們中間,誰平日同死者關係要好?昨晚最後是在何時見得她,有誰最近聽她提起過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幾個女孩子麵麵相覷。有人就說:“曹幼齡最親近的是尹家小姐,不過昨日尹婷生病沒來,我昨天最後見她。是在小花園裏,傍晚過後,看到她一個人在亭子附近折花。”

她們先後回答,最後一個開口的是紀星璿,餘舒格外在意她的說法:“我與曹小姐並不相熟,隻是在書苑裏見過三兩回,昨天最後見到她是在觀星台樓下,那時天色尚早。”

薛睿比照了幾人的口供:昨天有人最晚是在女舍門口見到過曹幼齡。由此可見,這一整天曹幼齡並未和景塵有過什麽私下接觸。

景塵適時開口:“薛大人,想必你已問清楚,我並沒有給過曹姑娘什麽字條。這上麵的字雖不知為何同我字跡一樣,卻不是我寫的。”

薛睿抽回思緒,看向景塵,語調不溫不火道:“眼下隻能確定道子沒有親手將這張字條交到死者手上,卻不能排除你沒有托別人代為轉交,你身上依然有嫌疑。請道子這幾日留在書苑內,為避嫌,暫停課業,減免同人接觸,我會派人跟同你左右。”

此言一出,景塵剛剛皺起眉頭,還沒反對,身後一群仰慕道子名聲的女學生先不幹了,替他抱打不平道:“大人這不是強詞奪理嗎,不過一張字條,就要停了院士的課,好不講理。”

“對啊,大人憑什麽這麽肯定那張字條一定是院士寫的,這世上難道就沒有擅長臨摹造字的能人了嗎,你不去調查真凶,反而冤枉起好人!”

“院士真是可憐,明明是遭人陷害的,大人好糊塗!”

“哼,是那曹幼齡自己心思不正,得了張字條就偷偷摸摸跑去私會,不然哪會死於非命。”

也就紀星璿和秦月柔沒有做聲,其餘幾個女孩子,因不滿景塵被停課,一致責難起薛睿,虧得這些都是世家小姐,家裏有身份背景,若是尋常家戶出來的,哪裏敢這麽同一位朝廷命官說話。

薛睿麵色如常,隻是眼中流露出些許不耐,諸如馮兆苗瑞林等人都曉得,薛睿穿著官服的時候,便不是那個風度翩翩與人和善的薛大公子,這個時候的他一向公事公辦,對人不假辭色,脾氣也比平時嚴厲許多。

聽她們越說越離譜,最後還牽扯到死者,薛睿總算沉下臉,正待開口喝斥,就聽身旁猝然“啪”地一聲響!

“有完沒完!”

餘舒一巴掌拍在茶幾上,震的茶杯亂晃,靜了這一室,隻聽她冷言冷語道:“曹小姐死於非命,想來冤魂不散,正懸在這附近看著你們呢,你們說話千萬大聲些讓她聽見,晚上她好去找你們訴苦申冤。”

兩句話就讓那幾個剛才還伶牙俐齒的女學生嚇的閉了嘴,一個個疑神疑鬼地看看四周,麵露怯色。

景塵張了張嘴,瞧了餘舒一眼,到底是沒有出聲,沉默下來。

薛睿被她這一巴掌拍的,反而沒了脾氣,側目看著她一張冷臉,恍然間又想起那天在忘機樓,她傲然不馴的模樣,心口不是時候地微微發熱。

卻也有的人根本不買餘舒的賬,淡淡出聲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女算子這樣嚇唬人,有必要嗎?”

紀星璿一句話道明了餘舒的身份,也讓在場不認得餘舒長相的幾個女學生驚訝地一齊看向她,心說這就是最近傳言遍地風頭大起的那一位女算子麽。

因為方才被她喝斥。幾人當即就對餘舒的印象差了一截。

餘舒剛才被那一群人吵吵的正是心煩,轉眼就見紀星璿撞上來,哪裏會讓她在自己麵前逞口舌之快。

真當自己有那等雅量不敢在人前打她臉嗎?

餘舒偏頭看向紀星璿,眸光一閃,眉宇間倏然騰起一股厲色,叫人不敢直視。

“她們不認得我也就罷了,你一個四等的易師。見了我這兩榜三甲的算子,竟全無禮數。枉你在太史書苑待了三年,連個規矩都不懂,誰叫你這麽和我說話的!”

一聲喝斥,樓內鴉雀無聲,紀星璿仿若當頭挨了一棒,固然半張臉都遮在麵紗下,也能看出她的難堪。

秦月柔最先反應過來。低著頭站出來,到餘舒麵前,揖手拜道:“一等易師秦氏無禮。望女算子莫怪。”

餘舒冷眼看向其他幾女,有人受不住她眼神淩厲,又礙於太史書苑的規矩和易師的等級分明,你推我,我拉你,一個個上來,朝她行禮:“一等易師趙氏無禮,見過女算子。”

“二等香郎崔氏無禮。”

“一等易師湛氏無禮。”

餘舒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看著眼前拜下五人“嗯”了一聲。算是受了這一拜,待這幾個女學生退到一旁,她才轉過頭,將目光挪到麵容僵硬的紀星璿身上,麵露一絲嘲諷,道:“紀大易師還要本算子請你嗎?”

隻高一等也能壓的你抬不起頭!

紀星璿咬緊了後齒。看著餘舒頤指氣使的神態,忍了再忍,才攥著雙拳,腳步沉沉地走上去,在她麵前站定,在眾人不同的眼神裏,躬下身,向餘舒抬手作揖,聲音微微發啞:“四等大易師紀氏無禮了。”

“哼”餘舒輕嗤一聲,竟也不受禮,就讓她彎在那裏,轉頭對薛睿道:“大哥方才說到哪裏了,且繼續吧。”

說罷,便拎起茶壺,續了半杯水端到手裏,慢悠悠喝起來,轉眼間又成了置身之外的那一個人。

薛睿經她一通發飆,差點忘了剛才說到哪兒,將拳頭抵在嘴邊咳了一聲,以掩飾方才看著她走了神。

“你們幾人回去,若是想起什麽有關死者的事,隨時可以上報,案情查明之前,觀星台暫時封閉,此外因為凶手不明,不知他是否還會繼續犯案,你們日常進出,最好與人作伴,小心為妙。”

說罷,又安排了兩名手下跟著景塵,且算是監視,景塵並無反對,平靜的目光掠過餘舒和她眼前躬身揖手的紀星璿,對薛睿道:“我先告辭。”

景塵一走,餘舒見沒什麽事兒了,這才放下杯子向薛睿道:“我先回女舍去。”

薛睿起身道:“我送你。”

“嗯。”

餘舒朝秦月柔點了下頭算是道辭,最後睨了一眼還躬身在那裏的紀星璿,整了整衣袖,二話沒說與薛睿一前一後走出去,留下背後一陣竊竊私語。

“呼,嚇死我了,這女算子好壞的脾氣。”

“誰讓人家比我們高幾等來著,這裏是太史書苑,又不能不守規矩,唉。”

幾個女學生你一言我一語,隻有秦月柔一個人注意到紀星璿,看著她一頭虛汗地直起腰,垂著頭,靜悄悄地離開了這裏。(未完待續)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