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今日有大禍,餘舒是一萬個不想出門,可是看看水筠神色,似乎有什麽秘辛要講,還是關乎景塵的,不能叫旁人聽,另她心生好奇,遲疑了片刻,餘舒還是覺得小命要緊,於是婉轉提議:

“水姑娘如果覺得這裏說話不方便,不如同我到後院臥房去談?”

她這提議倒好,哪知水筠那雙黑白慧眼深深看她一眼,直言道:“隔牆有耳,不是我不信你,隻是我是師兄的事情幹係甚大,就連他自己都未必知曉。//歡迎來到閱讀 //我今日與你講的,斷不能落入第三人耳目,即便是姑娘家人。”

聞言,餘舒倍感詫異,是什麽秘密,竟然連景塵自己都不知道嗎?

她對水筠相求的事並不感興趣,可是這個秘密,她卻實在想聽。

“這...不瞞你說,我實在不便出門,”餘舒猶豫著補充道,“我算出今日有一災劫,正在家中躲禍呢,不如,改天我再和你私下話談?”

“嗬嗬,”水筠聽了餘舒的緣故,卻灑然一笑,不以為意道:“果真是禍,豈是躲在家裏就能避開的。這麽說來,我近日也有一劫,卻不如姑娘這般...小心翼翼。”

聽出她話中嘲笑,暗指自己畏首畏尾,餘舒撇了撇嘴,她就是怕死怎麽了,又沒礙著誰。

“餘姑娘不願和我一談,我不能強求,是我莽撞了,”水筠說話間,突然站起來就要告辭,餘舒連忙送她,兩人走到門口時,水筠停下步,回頭看著餘舒,別有深意地說了這麽一句:

“我今日願同你講,或許明天就後悔了。”

餘舒一愣神,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是說。有關景塵的那個秘密,今天自己不聽,那就再沒機會得知了!

餘舒這心裏頭當即就跟揣了兩隻老鼠似的,上抓下撓。她張開了嘴,忍了又忍,眼看著水筠坐上馬車,由兩名侍衛護送著離開。

“等等!”

駛出一段距離的馬車在不遠處停下來,坐在車中的水筠睜開眼,本該純然無垢的瞳此時卻有些晦暗。

* * *

餘舒到底是抵不過好奇心,硬著頭皮坐上了水筠的馬車。

“我們這是去哪裏?”馬車過了幾條街。餘舒坐在窗邊向外看,掛在袖裏的金寶好像是睡著的,安安分分的不吱一聲,軟乎乎的一小團,帶著暖意,讓她心頭稍安。

“有一家茶樓,環境很是清幽,隔音也好。”

水筠嗓音悅耳。說話吐字帶著一股柔然,餘舒不由回頭打量她一眼,這少女比自己虛長一歲的樣。頭一回在忘機樓見到時,麵對著景塵,她還有一些小姑娘家的活潑,現下仔細看了,倒是裏裏外外透著一股穩重,大概是她五官並不十分秀麗,並不像餘舒想象之中,修道女會有的不食煙火。

“為何這樣看我?”水筠迎上餘舒視線。

餘舒沒心沒肺道:“我看水姑娘,同我所想的修道之人不相同。”

修道之人,不該是心無雜念。寡欲清心的嗎,依她閱人無數的眼光來看,這小師妹的心思很不簡單,不然也不能三兩句話就誘的她頂禍出門。

水筠眨了眨眼睛,“哦?那你所想的修道之人該是什麽樣?”

餘舒道:“好似景塵吧。”

她見過的人形形色色,有善有惡。但要說的上從裏到外的“幹淨”,就僅有景塵一個了。

水筠如同料到餘舒會說誰,沒有一點意外的樣,淡淡笑開,與有榮焉道:“我自是不能和師兄比較,他...”

他怎麽,水筠沒有說下去,餘舒無心計較,轉過頭去繼續看路。

又駛過了一條街,竟然來到鬧市,馬車停在一家茶社門前,餘舒先跳下馬車,望了望裏麵人頭攢動,亂糟糟的樣,狐疑地回頭看向水筠——

這裏也能叫環境清幽?

水筠沒有解釋,下了車後就對那兩名跟車的侍衛道:“你們就在樓下等我,不必跟上來。”

那兩名侍衛都是劉曇一早派過來保護水筠安全的,表情很是為難。

“水姑娘,這怕是不妥,殿下如果知道我們玩忽職守,定會降罪。”

水筠道:“這裏青天白日,不會有什麽危險。何況我自幼習武練劍,身手並不遜色你們,果真有事,亦不是你們能夠阻攔。”

那兩名侍衛看看四周環境,的確安全,看水筠態度堅決,便猶豫著答應了。

“那我們就在這裏等候,姑娘如果有事,請立刻呼喚。”

說完他們還不放心地看了餘舒一眼,生怕她拖後腿的樣。

餘舒鬱悶了一下,跟在水筠身後進了這間茶樓。

她們進門時,引來了不少茶客的視線,兩個年輕女,在這樣人多嘴雜的地方進出,頭上又沒有遮攔,很容易被人當成是家教不嚴。

一下被許多雙眼睛盯著,餘舒的臉皮夠厚,不覺得有什麽不快,水筠則是視而不見地招來小二,領路上了二樓。

二樓都是小隔間,餘舒很快便發現水筠沒有說假話,小二哥打開一間雅室,她們走進去,前一刻還能聽到樓下的鼎沸聲,門一關嚴,竟然瞬間安靜下來。

又一想,室內安靜,樓下那麽亂,就算是有人站在門外麵偷聽,也被吵吵的難以聽見,這裏的確是個私下說話的好地方。

“泡一壺你們這裏最好的茶。”水筠隨手給了那小二一樣東西,餘舒打眼一瞄,暗暗咂舌,那竟然是花生粒大小一枚金豆。

“兩位小姐請坐,請慢等。”小二立刻換上一臉諂媚,哈著腰退了出去。

餘舒在這書房大小的隔間裏走了幾步,側頭對水筠道:“這地方不錯,你怎麽知道的?”

水筠道出餘舒的疑惑:“我前幾日詢問重雲有什麽地方好說話,他帶我來過。”

餘舒挑起眉毛,心道水筠這是早有準備要和自己一談,對她將要告知的秘密,以及她所求自己之事,愈發地好奇起來。

“這裏足夠安靜了,你要和我說什麽,現在可以講了吧?”

水筠走到餘舒麵前一張鋪了綠綢軟墊的四角交椅上坐下,兩手伏在膝上,抬頭望著她,看了一會兒,神情有些複雜地開口道:

“師兄命衝計都星,此番下山是為尋破命人,這些你應該都知曉了吧?”

餘舒臉色微變,水筠說的這些,她的確知道,這可以說是她知曉的有關景塵的最大的秘密,水筠顯然也清楚,可是就她此前所知,依景塵的表現來看,他這小師妹,不該知道這些的。

餘舒當即留了個心眼,隻怕水筠這麽說,是要詐她的話,便緘口不言,皺眉看著她。

水筠看著餘舒的反應,心中有了計較,麵色肅然一轉,兀地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都變得沉甸甸:

“但你一定不知道,師兄不隻是命衝計都星而已,他...還是這大安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