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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東南西北

二月二,眠龍冬醒,春雷萌動,萬物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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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下人們早早在西屋擺了香案供奉,餘舒跟在趙慧夫婦身後,給趙家已故多年的兩位老人家上了柱香。

拜完了祖先,餘舒回房洗洗手,帶好隨身之物,到前麵去等人來接。

薛睿似是掐準了,餘舒剛跨過院門,就見一輛雙拉的馬車緩緩停在大門口。老崔扯住韁繩,坐在旁邊的小丫鬟跳下車子,小跑到台階上喊門房。

餘舒走了,叫住那名沒見過的丫鬟,同她一起走到馬車邊,和老崔打聲招呼,貓腰進了車。

薛睿的馬車頂蓋是糊了玻璃的,裏頭敞亮,三圈皮座子,中間擺著一台鬆香暗花茶幾,擱著一套茶具,三層點心盒子,薛睿坐在最裏麵,一身竹花呢紗大罩衫,頭束青滌玉帶,露出額堂飽滿,照舊是一副招搖的模樣。

餘舒隻掃了他一眼便將視線跳到左邊那道不起眼的人影身上,明知這是薛睿的三妹薛瑾尋,卻還是忍不住一愣,不是說這位薛生的多麽貌美如花,相反的,對方的長相隻能勉強算得上秀氣,皮膚明顯是不健康的白皙,一看就是不常見太陽所致,說句不中聽的,小模樣半點不似和薛睿一個娘胎生的。

“我來介紹,阿舒,這是我三妹瑾尋,瑾尋,這位便是我之前與你提起的餘姑娘,她年長於你,叫便好。”薛睿指著餘舒為兩人介紹。

餘舒就坐在薛瑾尋對麵,看這小姑娘一直低著頭,兩隻手規規矩矩地擺在膝蓋上,一動不動的,等到薛睿說完話,頭才悄悄抬起一寸,露出一雙怯怯的眸子,一對上餘舒探究的目光,便紅了臉,頭又飛快地垂下去,略顯緊張地握著手指,蚊聲道:

“餘、餘好。”

餘舒想起她上一世為人時候,養過的一隻灰兔子,也像這樣,怕生又膽小,一見了外人恨不得鑽到地下,可是再餓也隻吃她喂的,忽然間就對這薛生出幾分親近來,笑眯眯地衝她道:

“瑾尋好。”

說完又在袖子裏摸摸,掏出一隻四角的彩色小袋子,伸長手遞到她麵前,“昨晚才要見你,匆匆忙忙沒能準備見麵禮,這是我做的小玩意兒,送給你吧。”

說是小玩意兒,其實費了餘舒一番心思,昨天晚上她半夜才睡,挖空了心思,才弄出來這個,送給別人或許寒磣了,但是對這位薛,或許剛好。

薛瑾尋看著餘舒送到眼前的,先是扭頭看看薛睿,見她哥哥點頭,才不好意思地伸手接下了,入手薄薄的,不知包的物件兒,好奇地摸了摸。

薛睿也有些好奇,直接去問餘舒這是?”

餘舒笑道拿來玩的,打發用,”又對薛瑾尋道,“你打開瞧瞧,我教你玩。”

薛瑾尋便將那彩色袋子擱在腿上,拆開了,露出裏麵一隻掌心大小,折得四四方方的灑金紙,裏麵一層一層,似乎寫著,麵朝上是一個朱砂描紅的“東”字,看著蹊蹺。

餘舒看他們兄妹兩個麵露茫然,暗自竊笑,伸手要了那折紙,拿在手裏,翻開兩邊變成一個大點的四角,向他們解釋道:

“這個玩意兒叫東南西北,看見這上頭寫的四個方向沒有,這樣子對著豎起來,喏,裏麵就藏了八個麵,每一麵都藏有一個‘令’,要看是橫是豎,數幾下,東麵西麵,打開的令就不同,譬如我來猜,橫著三下看東麵,按令走。”

餘舒將兩手拇指和食指套進四角,橫豎橫開合三下,露出東字麵來,看裏麵藏的“令”,用小楷沾朱砂寫著“唱一曲”。

她抬頭看看薛瑾尋,見小姑娘眼神專注,被勾起了興趣,便不吝嗇表演,哄哄她開心:

“瞧,我這就是中令了,得唱小曲給你們聽。咳,那我就來一段,”餘舒清了清嗓子,在薛家兄妹兩雙眼睛注視下,厚著臉皮開了口:

“豬~你的鼻子有兩個孔,感冒時的你還掛著鼻涕扭扭,豬~你的耳朵是那麽大,忽閃忽閃也聽不懂我在罵你傻~”

餘舒唱的是記憶裏曾經紅極一時的《豬之歌》,詞曲嬉皮,她咬字清晰,神態誇張,可憐薛睿和薛瑾尋這兩個土生土長的古人從沒聽過這等直白的調子,聽她唱了兩句便愣在那裏,等到餘舒搖頭晃腦地哼哼到“豬頭豬腦豬身豬尾巴”一句,終是忍俊不禁。

“哈哈哈,”薛睿樂不可支,一時興起,探身取了桌上茶蓋子,在青瓷碟子上輕輕敲打出韻律,附和餘舒的調子,叮叮當當很是合拍。

有了伴奏,這下餘舒更來勁,本來記不大清楚的歌詞也流暢起來豬~你的皮膚是那麽白~上輩子肯定投胎在富貴人家,啊啊,傳說你的祖先有把釘耙,算命說他命中犯桃花,見到漂亮姑娘就嘻嘻哈哈,不會臉紅,不會害怕...”

“噗嗤”,薛家憋不住笑出來,怕惹唱歌的人不快,趕忙閉緊了嘴巴,腮幫子紅紅的鼓起來,耳朵卻豎著,又羞又怯地聽著,滿眼新奇地望著餘家。

一曲唱罷,車中的氣氛已經好到不行,薛瑾尋甚至主動開口和餘舒,雖然聲音依然不大,但也叫薛睿驚喜了一下,要他這,平時都不,急了還有些結巴,和她講十句,能回個兩句就算不了。

“餘、餘,這是曲子?”她都聽都沒有聽過,怪腔怪調,說不上來的有趣。

餘舒隨口謅道,“是我們南方小孩子家家瞎唱的,當不得真,聽聽高興就是了。”

說著順勢將手中的四角舉了舉,對薛瑾尋道我行過令,該你啦,猜哪一邊?”

氣氛正好,薛瑾尋沒有一開始羞怯,扭捏了一下,到底還有些稚氣,孩子性冒頭,想和餘舒玩耍,輕聲細語道:

“那就北邊,北邊六下好了。”

她還不大會玩,餘舒耐心問道橫著數還是豎著數?”

薛瑾尋想了想,“橫著。”

說完便緊張地盯著餘舒的動作,看她折著那四角,打開了六下,露出北字麵給她看,上麵是“禍水東引”四個字。

餘舒哈哈笑了,指著薛睿道瑾尋運氣好,這是空令,東邊坐的人要代替她喝一杯,就是你了。”

說著倒了一杯茶,遞給薛睿,“沒有酒,以茶代吧。”

薛睿挑挑眉毛,配合地灌下一杯茶,看著餘舒手裏的“東南西北”,饒有興致道我也來試試,豎著三下南。”

餘舒點點頭,腦中晃過昨晚在裏頭寫的八條“令”,不動聲色地把四角轉了個方向,這樣令就換成了另外一麵,她數著一二三,打開來,低頭看了一眼,便咬著嘴唇,湊到薛瑾尋邊上,拿給她瞧。

薛瞄到上頭的字,“啊”了一聲,便捂住嘴低下頭去,似在忍笑。

薛睿正納悶她們兩個突然這麽開心,看餘舒伸手,南字麵後頭露出三個字——

你是豬。

頓時滿頭黑線。

“豬,你的鼻子有兩個孔~”餘舒故意作弄他,又哼起剛才那首豬之歌,伸手推起的鼻尖,露出兩個圓圓的鼻孔來,惹得薛睿哭笑不得,薛小妹臉上則是咯咯笑開了花。

三個人玩了一晌,馬車在福井街上停了停,馮兆苗半路上了車,看他們玩的高興,也興致勃勃地湊了個數,猜起令來。

餘舒做的這個“東南西北”,雖然道理簡單,但是裏頭的令詞都是精心想出來的,除了酒令、空令、笑令,還有將軍令,誰猜到了將軍令,便能命令在場的人做一件事,趣味不隻一種,倒不怕玩的人猜出門道就耍聰明。

馮將軍家的小是個愛玩愛鬧的性子,有了他的加入,一路上馬車裏的笑聲就沒有斷過,等到老崔把車停在春瀾河附近,馮兆苗還意猶未盡地拿著餘舒做的四角折紙,央求她回頭也給疊一個,打算拿去戲弄別人。

餘舒答應了,他才將那“東南西北”還給薛瑾尋,小姑娘紅著臉,拿出一開始餘舒給她的彩色小袋子,把四角折紙放,撫平了裝進袖兜裏麵,羞答答地向餘舒道了謝,看起來是很喜歡這個禮物。

薛睿看到餘舒和薛瑾尋相處的很好,也就放了心,撩開簾子先下了車,看看前頭人山人海的,便回頭對車內幾人道:

“下車吧,前麵人多,我們步行。”

餘舒先蹦了下去,回身遞了手給薛瑾尋,扶著小姑娘下了車,馮兆苗最後一個鑽出來,手裏還捏著半塊桃酥,踮腳望著遠處,含糊不清道:

“人真多,聽著好像開始擊花鼓了,咱們先到那邊去看看吧,睿哥?”

“嗯。”薛睿一點頭,馮兆苗便朝著一個方向竄,猴兒似的,餘舒正要跟上去,肩上被人輕輕拍了拍,扭過頭,一道溫溫熱熱的氣息擦過耳朵:

“三妹鮮少出門,還要麻煩你幫我留意一下,當心別讓她走散了。”

餘舒縮了下脖子,胡亂嗯嗯兩聲,便躲過了薛睿,跨步到薛瑾尋身邊,拉起了小姑娘的手。

“瑾尋,我牽著你,跟我走啊。”

薛小妹極少同人這麽親近,雖有些緊張,但還是幹巴巴地點點腦袋,任由餘舒拉著她往前走。

薛睿勾了勾嘴角,緊跟在她們兩個後頭,以便照顧。

第三百二十八章 東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