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今天到紀府,原本就是為了打聽翠姨娘的處境,想辦法人弄出來,但見紀家眼下正因紀懷山的死而大亂,府中上下無人經管,她就覺得不能錯過這機會,也不用等明天後天了,就趁這個時候,將翠姨娘給“偷”出來。

事不宜遲,等下紀星璿找過去,聽了下人描述,就憑她的聰明,指不定會猜到是自己登門,她今天不把翠姨娘拎出來,往後就更難了。

有香穗帶路,餘舒很快就找到翠姨娘被關著的地方,這是西庭一處偏僻的雜院,三兩間屋子整齊地並成排,前麵是廚房,後麵是放養家畜和劈柴的地方。

這會兒是上午,過了吃早飯的時間,廚房前後不見什麽人,餘舒和香穗兩個人貼著樹後的牆根繞到屋後,沒被人發現。

後院有個粗工正在堆柴,身後兩間屋門,一個開著,一個緊閉著,那閉起的門上掛著一把銅鎖,不用想就知道翠姨娘是被關在裏頭,想必是沒有料到會有人膽敢來“偷人”,所以連個看門的都沒有。

餘舒看看四周環境,貓腰在草叢裏,在香穗耳邊道:“你去,從那邊過去,把這個幹活的引開,就說是前麵少人抬東西,管家喊人去幫忙,把他騙遠了,你再想辦法到西角的後門去,我救了你家姨娘,就在那裏等你。”

因餘舒事先就給這丫鬟做過思想工作,香穗隻是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姑娘,您、您不會丟下奴婢不管吧?”

餘舒一巴掌打在她頭上,低罵道:“我要是丟下你,下輩子就托生成個大王八,行了,快去。

或許是餘舒的保證起了效,香穗咬咬牙將手裏的小包袱交給餘舒從樹後繞出去,裝成是打前院過來的樣子,虛張聲勢地招呼了那個砍柴的粗工,說謊話咬了一回舌頭才把人給騙走。

他們一不見,餘舒便從草叢裏站起來,小跑到那間緊閉的柴房,拉了拉門上的鎖,耳朵貼在門板上往裏麵聽了聽,並沒有出聲叫喚翠姨娘,一來前頭廚房還有人在二來翠姨娘這不靠譜的,聽到她的聲音一激動,別再咋咋呼呼將人給招來了。

餘舒確定了裏麵關有人,直接後退撿起地上那粗工剛才劈柴用的斧頭,把包袱掛在手肘上,回到麵前,將斧子一頭插在鎖扣和門環之間,使勁撬了幾下那鎖環便鬆開,一拉就拉了下來,餘舒一手接住了門鎖沒讓它掉在地上發出多大聲響,將斧頭輕放到一旁地上,餘舒推開門,目光在裏麵搜索一圈,不費力氣地找到了被五花大綁,蓬頭散發地蜷縮在牆根的婦人。

餘舒將身後的門虛掩上,大步上前,蹲在翠姨娘麵前,伸手晃了晃她肩膀,小聲喚道:“娘、娘?”

翠姨娘正睡的雲裏霧裏在做噩夢,猛地聽見有人叫她,一睜開眼睛,迷糊見前頭有個人影,麵上有一點癡呆地問道:

“你、你也被關進來了?”

餘舒見到這婦人髒兮兮的臉上一邊印上幾道青紫的指印,鼻子下麵還黏著一塊幹掉的血痂縱是再看不慣她,也不免生氣,把那愛打女人臭不要臉的紀孝穀罵了一遍,一邊伸手去給她鬆綁,低聲道:

“娘,我是來帶你出去的,紀家不能待了,你得跟我走。”

翠姨娘這才從睡夢中癔症過來,瞧著餘舒,一眨眼,嘩嘩就落下淚來,她手腳被捆著,就拿頭頂撞著餘舒,哭罵道:“你這死丫頭,你要害死我,你怎麽就膽敢害老爺子的性命,你怎麽不讓我死了呢,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呢”

餘舒聽她喊叫,趕忙捂住她嘴,小聲斥道:“噓,你要把人招來,就真得死在這裏了,到時候我陪您做個伴一起下陰間,您就開心得意了。”

好在翠姨娘餓了一整夜,沒多大力氣,聲音喊的不高,被餘舒這麽一嚇唬,便老實的閉了嘴,眼淚卻掉的更凶,好像仇人樣地瞪著餘舒,一刻不放開。

“您別瞪我,紀老太爺是犯了大罪,想不開自己尋死,怨我什麽,您還是趕快跟我走,不然留在這一家,早晚都是個死。”

餘舒一邊發牢騷,一邊給翠姨娘鬆了綁,將她一把頭發草草挽起來拿簪子紮住,扶著她站起來,翠姨娘腳一軟,吸氣道:

“嘶——疼”

發現她崴了腳,餘舒皺皺眉頭,撿起地上包袱,將她一臂繞到自己脖子上,架著她往外走,“你忍一忍,到外頭就好了。”

翠姨娘還能說什麽,扁扁嘴巴,將身上重量壓在餘舒身上,一瘸一拐地走出去,都到這份上,她就是個傻子,也知道紀家是待不下去了,都說她閨女害死了太老爺,留下來不是償命呢嗎?

餘舒半扛半拖著翠姨娘離開了柴房,朝著西角後門的方向挪動,沿途遇見人就躲,遇見草叢就鑽,翠姨娘走到一半就嚷著腳疼想要發脾氣,被餘舒嚇唬了幾句忍回去,多虧餘舒有幾分力氣,才像扛沙袋一樣把這婦人拉扯了一路。

躲在後門附近的一棵老樹後頭,餘舒讓翠姨娘蹲著,氣喘籲籲地轉了轉酸疼的手臂,張望來時的路。

“怎麽不走了?”後門處不見把守,隻是倒插著門閂,翠姨娘拽拽餘舒褲腳問道。

“等等香穗,她一會兒就過來。”

聞言,翠姨娘急道:“等那沒良心的死東西做什麽,昨天看我挨打,攔都不敢攔一下,快走快走,等下有人追來了,我看你怎麽跑。”

餘舒白她一眼,不解釋,但凡是腦子夠用的,都不會在做了壞事之後丟下同夥,這不是白白留下個人證麽。

紀星璿昨天深夜,才被劉灝送回紀府,她在公堂上受到刺激昏迷,一睡便是幾個時辰,若不是她堅持要回府,劉灝也不會送她回來。

一家大大小小,凡在京城裏的,此時都跪在靈堂上,哭的哭,哀的哀,紀懷山的屍首就放在後麵的棺木中,尚未合蓋,要守靈七日。

聽下人來秉,說是前院有人找她,紀星璿雖然無心見客,可聽說是太史書苑的同學,想到在這節骨眼上還能來探望的,多半是有心人,不好怠慢。她於是便按下哀痛,和父母親告訴一聲,回房去梳洗幹淨,到前麵去待客。

誰想她來到茶廳,卻連半個人影都沒見。

“咦,奇怪了,小的就是請那位周小姐在這裏等啊。”家丁納悶地摸了摸腦勺,看看紀星璿,怕她責備,就道:“小姐,大概是這人等不及走了。”

紀星璿看看空蕩蕩的客廳,同樣疑惑來人是誰,太史書苑姓周的小姐有幾位,和她有交情的有兩個,一個是刑部侍郎家的千金,一個是羽林軍大將的親妹,不知是哪一人。

“那位小姐長的什麽樣子?”紀星璿問道。

“長得、長得”那家丁詞窮,不知該怎麽形容那人的長相,半晌才蹦出來一句:“長得像是個公子哥。”

紀星璿回過頭,疑心大起:“公子哥?”

家丁點點頭:“是,打扮的像個公子,但是位小姐,小的差點認錯人。”

聽這描述,紀星璿腦子裏猛地蹦出個人來,沉聲問道:“她是不是左手上纏著紗布,個頭比我要高一些。”

“這¨.纏沒纏紗布,小的沒留意,但個子嘛,是同小的差不多。”

紀星璿猜到來人是餘舒,眼中一厲,稍一作想,便知她來意,臉色頓時一變,轉身就往外走,一邊大聲叫人:

“來人,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