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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個頭!”
餘舒一聲沙啞的低喝,看著不遠處的倒在地上的陌生男人,背後一身冷汗,心口咚咚地跳著,自己也分不清楚現在是驚嚇多一些還是惱怒多一些。
她抓著門框,忍著腳踝疼痛從地上站起來,身體晃了晃,薛睿見她動作,忙仲手托住她手肘,餘舒借著他的力道站起來,靠著門框,輕推開他,繃著臉看著景塵垂在身側的手,因為天黑,看不仔細,便對他招手,啞聲道:
“你過來。”
景塵聽話地走近,見餘舒伸向他手臂,並未躲閃,由她小心翼翼地托起了自己的手,緊皺起秀氣的眉頭。
似能察覺到她手上微微的顫抖,景塵輕聲道:“不要緊,沒有傷到骨頭。”
聽到這沒心沒肺的話,餘舒心裏更是難受,忍不住瞪他一眼,扭頭指著地上的殺手對薛睿道,“麻煩你把人抬進來。”
說著,便托著景塵的手,一瘸一拐地牽著他進了院子,薛睿看看兩人背影,暫將疑問按下,認命地走到那喬裝打扮的更夫身邊,彎腰拎著人的後衣領子,毫無溫柔可言地拖著人進了小院。
薛睿幾次送餘舒回家,這卻是頭一回得進家門,小院子不大,但是收拾的幹幹淨淨的,不禁讓他想起在義陽城的臨時住處,還有同她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
稍有片刻走神,薛睿把人隨便丟到牆邊,在院子裏找到半條曬衣繩子把人反捆起來,他拍拍手,看看前頭亮燈的屋子,走了過去。
薛睿一進門,看到屋內情景,腳步不知為何就停在門口,這一室通壁的臥房裏·擺設簡陋,一張床,一架布屏,還有就是一張靠窗的書桌·桌上一盞油燈,那樣貌俊秀的陌生男子坐在椅上,她就蹲在他身邊,托著他血紅的手腕專心致誌地拿巾子包纏他的手掌,腳邊倒著藥瓶,水盆裏浸著紅,她衣角垂進去·濕了一半都未察覺。
那陌生的男子低頭看著她,臉上沒有疼痛,隻有一種近乎是平靜的專注,她的側臉被油燈映的泛黃,嘴唇緊抿,帶著一點忍不住的心疼。
看剿這一幕,薛睿眼神微暗,想也不想便出聲打破了這平靜:“還是我去請個郎中為好。”
“這麽晚了·還有醫館開門嗎?”餘舒扭頭問道。
薛睿點點頭,他對這附近不熟,大半夜出去找郎中是有不便·但是親眼看到這年輕人為餘舒擋刀子,知他傷勢不輕,就這麽放著不管,這隻手就算不廢了往後也會留下遺症。
“那麻煩你了。”餘舒感激道。
薛睿沒急著走,而是又問道:“對了,小修呢?怎麽沒看到他。
餘舒手上動作一停,她剛才一心係著景塵的傷勢,這下才發現進來半天沒見到餘小修。
“他說出去接你。”景塵適時出聲。
餘舒蹙眉:“他什麽時候出去的,多大會兒了?”
景塵想想:“有兩刻前後。”
餘舒頓時急了,這是有半個小時了·放在別的時候,她倒還不擔心,今日特殊,這孩子別再是遇著什麽。
薛睿看她變臉,安撫道:“別急,我出去找找。”
說著就轉身要走·卻被餘舒叫住。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餘舒手腳麻利地在景塵手背上打了結,蹲在他腿邊,抬頭對他歉聲道:“景塵,你在家裏等著,我得出去找找小修。”
景塵手上的傷見了骨頭,按道理說該緊著他先找郎中,但餘舒真擔心餘小修會出事,一時之下,隻能讓景塵先等一等。
景塵對今晚之事心存疑惑,但見餘舒神色慌張,便沒在這時候多問,而是道:“我同你一起去。”
餘舒怎會讓他這個樣子再四處亂跑,便道:“不用,我們兩個去找就行,剛才那個要殺我的人在院子裏扔著,你留下看著他,別讓他跑掉。”
景塵抬頭看了一眼薛睿,心想此人亦會武功,便點了頭,沒同餘舒爭執,恐怕耽擱時間。
餘舒扶著桌子站起來,跺了跺腳,之前崴那一下還在作痛,好在不妨礙走路,她當即就跟著薛睿離開。
匆匆出了門,餘舒就沿著往她每天往秋桂坊經過的路尋找,薛睿跟著她,同樣擔心餘小修出事,盡管心存疑竇,但沒在這時候多問那出現在她家的陌生男子是誰。
“小修,小修!”
此時夜深,跑了幾條街,除了睡在路邊的乞丐,就沒見什麽人影,更別說是餘小修,餘舒越來越擔心,滿頭大汗地扯著嗓子喊著餘小修的名字,顧不上會吵醒街坊,恨不得一聲傳出去,方圓十裏都能聽到。
“我們分頭找吧,這樣快些,說不定他走了小路,”餘舒心急火燎,扭頭對薛睿道。
薛睿拒絕了她的提議,“一起,這麽晚了,我怕再有什麽人埋伏在暗中對你不利。”
餘舒咬牙道:“今晚來殺我這個一準兒和畢青脫不了幹係,沒想到他還有這後手,這賊子!”
是她思慮不周,她就該叮囑景塵和小修待在家裏不要出來。
兩人又從街頭找到街尾,餘舒背上都被汗濕透了,嗓子也喊得發啞,就在這時候,前不遠處傳來一聲回應:
“姐?!”
餘舒看著前頭街角朝她跑過來的人影,心裏一激動,眼淚差點掉下來,上前去一把揪住氣喘籲籲的餘小修,拍著他的背罵道:
“三更半夜你跑哪兒去了!臭小子!”
餘小修被打了個蒙,也不躲閃,結結巴巴道:“我、我看你這麽晚不回來,就想說去接接你,誰知道一路都沒看見你人,以為走岔路了,就又找回來。”
“不是說讓你不用接我,怎麽這麽不聽話,你知不知道你讓人急死,這大晚上你跑丟了讓人哪兒找你去!啊?”
餘舒今晚上是一波三折·看見了餘小修,心裏石頭放下,脾氣上來就壓不住,逮著他一通訓斥。
頭一回見餘舒對他發這麽大的火·餘小修心裏頭委屈,又不敢頂嘴,就低著頭被她罵。
“人找到了就行,”薛睿知道餘舒是關心則亂,出聲勸道:“我先送你們回去,還要去請郎中。”
餘舒這才停下訓斥,手上卻依舊緊緊拽著餘小修·好像怕他走丟了。
餘小修看著出現在這裏的薛睿,滿臉疑惑,想要問問餘舒,又被她一眼瞪回去。
薛睿把姐弟倆送回去,叮囑他們先關好門,才轉身離去,今晚上他要忙的事還真不少,待會兒解決了餘舒這裏·他還要往府衙走一趟
原本抓住了裘彪,事也就了了,誰知突然又冒出來個殺手跟到家裏·這讓餘舒想要瞞著景塵和餘小修都不行,隻好趁著薛睿去找大夫,對二人大致上解釋了一遍。
聽完事情原委,餘小修和景塵反應不一,餘小修還算正常,他畢竟還小,當初在船上逃生的記憶太深刻,此時難免臉白後怕,拽著餘舒的袖子,倒沒有去怪她瞞著他這麽大的事。
景塵卻一語不發·被餘舒纏的厚厚實實的右手平放在桌子上,看著油燈,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餘舒是沒發現他異樣,她這會兒已經氣過去,拍著餘小修的肩膀溫聲道:“別擔心,現在沒事了·你薛大哥已經派官差去抓那畢青,他們殺了那麽多條人命,是死罪難逃了。”
安撫了餘小修幾句,餘舒便哄著他先去睡覺:“你先洗洗臉回屋去,蓋好被子睡覺,明天書院不用去了。”
“那你呢,”餘小修抓著餘舒的手臂,有點不想鬆開,先前在街上被她臭罵也不記仇,隻念著他姐的好,“院子裏還有個壞人,我睡不著。”
“怕什麽,那人被你景大哥和薛大哥打了個半死,正昏著呢,快去睡,哪兒來那麽膽小。”
餘舒推著餘小修回屋去洗臉,看著他在**躺下,給蓋好了被子,拍了拍他,才關上門出去。
她一個人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閉著眼睛,吸氣、呼氣,壓下那時一匕寒光刺來的心悸,不去想那時候的恐懼,整理好了情緒,才到景塵房裏找他。
景塵坐在**休息,餘舒拖了一隻椅子過去坐下,欲言又止地看著他,還沒開口,便聽他先道:
“我武功恢複了。”
餘舒臉上沒多少意外,“什麽時候的事?”
“大概半個月前,我曾同你提起過,有一天夜裏我睡不著出來練劍,就覺得身體好轉,但你不信,”景塵見餘舒沒有不高興,才繼續說下去,“我發現每次練劍後,身體便會舒暢一些,就每日趁你們睡著或是不在家中練劍,半個月下來,自覺已然無礙了。”
餘舒抬手捏了捏額頭,發現自己有時候還真是喜歡自作聰明,景塵的事也好,今晚的事也罷。
“小魚,我身體已經好了,”景塵重申了一遍,坐直了身體,微向前傾,抬起未受傷的手輕按在餘舒瘦的肩骨分明的肩頭,失了血,他臉色略顯蒼白,然而清澈的眼眸中盡是讓人無法忽視的認真。
這樣的眼神太過坦誠,不加掩飾,讓人一窺到底,這全然的信任,使得餘舒的鐵石心腸都不禁有些動搖,就聽他沉著嗓音道:
“多謝你在江上救我,帶著我到京城照顧我這麽久,為我的事費盡心思。雖然我還是記不起以前的事,但是從今往後,你不必再當我是弱不禁風的病人。所以如果你遇到什麽麻煩和危險,不管是擔心或是害怕,都可以和我說,我即便不能為你出主意,也定會保護你周全。隻要我在你身邊一日,我會盡我所能,不讓人傷害到你,我說到做到。”
這樸實無華的語言,此刻聽起來卻有種格外沉重的力量,餘舒看著景塵近在咫尺的臉龐,看著他眼中一覽無餘的摯誠,眼中竟湧起了一陣酸澀。
活了快三十年,她已經逞強慣了,從來隻有她用盡全力去保護別人,上輩子是於磊,這輩子有小修,這卻是頭一回,有人這麽認真地對她說。
她想要一笑置之,想要不以為然,可是此時此刻,她竟難以自製地生了幾分不該有的貪念,對著眼前這個純心淨氣,肯為她以背擋劍,以手攔匕的年輕男人。
“.¨景塵,我問你,”餘舒聲音低啞,帶著一絲不確定,“假如有天你恢複記憶,發現我騙了你,瞞了你很多事,到那時候,你現在說的話還算數嗎?”
景塵神色依舊,不帶半分遲慮,輕輕點頭:
“嗯。”
餘舒抬起手,搭在她肩頭景塵有些冰涼的手背上握住,抬起頭,熠熠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他:
“這是你說的,將來可不要後悔。”
薛睿去了大半個時辰,才領了郎中回來,同時還帶了兩名官兵。
薛睿讓郎中入內去為景塵看傷,叫住要跟進去的餘舒,“阿舒,這殺手不便留在你這裏,我直接讓人帶回去審問。”
餘舒想想這樣也好,便對他道:“先等等吧,等郎中看過景塵的傷勢再說。”
薛睿不解其意,便用眼神詢問她,就見餘舒冷笑,“要是景塵的手有個差池,以後落下什麽毛病,那這人的手也別要了。”
聽她這狠話,薛睿嘴角一僵,卻不懷疑她在說假,但見她這般袒護那個叫做“景塵”的男子,心裏頭著實有些發堵,便咳了一聲,順勢問道:
“這一夜慌忙,還未問你,這位公子是何人?是鄰裏嗎?”
薛睿壓根沒想到景塵是和餘舒他們同住的,也難怪,景塵那屋裏空蕩蕩,連件衣服都沒掛,乍一看薛睿隻當是餘小修睡覺的地方。
餘舒想想,該瞞的瞞,該講的也沒什麽不好講,便道:“不是鄰居,景塵是我的好友,我們途中相遇,便一同進京。”
聞言,薛睿心有幾分不妙-,便試探問道:“那為何他夜裏會在你家?”
餘舒失笑:“他就住在這兒,晚上不在家,難道還睡街上?”
餘舒探頭往景塵屋裏瞧,心急想聽聽郎中的說法,是錯過了薛睿那一瞬間相當精彩的臉色。
“阿舒。”
“什麽?”
薛睿此刻是一肚子的話,想要責備她馬虎不自知,一個女子怎能同男人混住,又想說她若錢兩不足,他便幫她另找一處空閑的宅子,讓這“景塵”搬出去住,可是看著她心不在焉的表情,想到那時在巷子中她身後毫不猶豫仲出去擋了刀子的手,到了嘴邊,就成了兩個字。
“.¨沒事。”
餘舒沒聽出來薛睿那點隱忍,對他道:“那我先進去看看。”
說罷就一頭鑽進了屋裏,留下心情複雜的薛睿。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