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餘小修已經吃完了早飯準備出門,她是聞到小白菜的清香味才醒了,餓了一夜,一睜眼睛,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揉揉發疼的胃,剛一動,手臂上便傳來絲絲刺痛,抬手一看,兩隻小臂上,不知何時被誰包了幾層紗布。
“嘶——”
餘小修聞聲轉頭,走到她床邊,伸手將她半邊床帳掛在生鏽的鐵鉤上,道:
“飯是熱的,你起來就趕緊吃,別放涼了。傷藥在我衣櫃裏收著,等下讓劉嬸打熱水來給你擦擦再抹一遍,學堂那裏我會幫你請示,鞋子給你洗幹淨放在牆頭上曬了。”
餘舒昨晚飯都沒吃就睡了,這一覺到天亮,腦袋正在發脹,但聽見餘小修一句句交待,不無關切,想到半個月下來這小子總算對自己有了好臉,免不了得意地翹了下嘴角,眯著眼睛道:
“知道了,你去吧,早些回來。”
“嗯,”餘小修轉頭要走,無意間又瞥到她床腳丟的那隻扁盒箱子,想要問,又沒開口問,走到門邊,就聽餘舒喊他:
“對了,小修啊,那個景什麽塘怎麽走?”
紀老太君真缺德,罰她去打掃池塘,也不知是多大點個地方。
“景堂?”餘小修細念了一下,撇嘴道:“是景傷堂吧,老太君罰你上那兒打掃?你不用去了,那裏的活你幹不了,在屋裏躺著吧,等我下學回來替你去打掃。”
說完,不等餘舒答應,他就拎著書包走了。
“這挨罰哪能替啊,竟說胡話,”餘舒抱怨了一句,實則對餘小修的話十分受用,就在**伸了個懶腰,一打挺,坐了起來。
下了床,胡亂用手指爬了爬睡毛躁的頭發,餘舒牙也沒刷,就餓的拿起桌上的饅頭使勁兒咬了一大口,彎腰趴在桌邊上,呼嚕喝了一大口米湯,飯太燙,燒的她上顎發麻,愣是沒給吐出來,一口咽了下去。
她把桌上的一菜一湯掃蕩了一遍,拿饅頭把碟子裏的菜汁擦幹淨了,塞嘴裏,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來,吃飽了等下才有力氣幹活。
“小姐,奴婢打水來了,給您放這兒了啊。”
劉嬸匆匆來了,在屋裏放下一盆熱水就走了,看模樣是還不知道餘舒昨晚上挨了打。
餘舒關上門,拿了毛巾蹲在水盆邊上,捋起袖子,把手臂上纏的紗布給解了,昨晚的淤痕上已經結出一條條細小的褐色傷痂,底板是青紫的肉皮,看著是挺滲人的。
她皺著眉頭拿毛巾沾了熱水,把傷處擦了擦幹淨,就挽著袖子到餘小修**找藥,撩了床帳,一彎腰探進去。
這是她第二回摸上餘小修的床,不同的是上一回初來乍到,這一回是正大光明,在這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裏,餘小修的床就相當於是他的房間,能主動讓餘舒靠近他的地盤,足以說明他現在已對餘舒放下了成見。
餘小修的床和餘舒的差不多大,被子整齊的疊著,放在床尾,單薄的一層藍布褥子鋪的平平整整,透著幹爽的皂角味,顯然才洗沒多久,枕頭也規規矩矩地擺在床頭起,枕頭外側放著一隻拳頭大的木頭塊,不知是幹嘛用的,有意思的是裏側床角上,擺著一隻毛絨絨的像是小老鼠一樣的布偶,滴溜著一雙黑豆眼,轉啊轉,就跟真的一樣
老、老、老鼠?
在同那雙黑豆眼對視了片刻後,餘舒果斷地叫了出來:
“啊!”
“唧!”
她叫是因為生理反應,這老鼠叫是因為被她嚇著了,隻是一人一鼠叫過之後,都沒有動彈,餘舒不動就罷了,手上有傷,怕這耗子不幹淨傳染,不想下手抓。
可這老鼠就逗了,縮著兩隻細小的前爪抱著懷裏的東西,背靠著牆立著,傻乎乎地也不動。
不,它動了,動的很細微,就是一條腿往邊上多邁了一步,另一條腿“嗖”地跟上去,快的讓餘舒看不清楚。
餘舒也動了,她悄悄把一條腿跪在了**,一手探到身後去摘掉鞋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老鼠,蓄勢待發,憋了口氣,猛地抽出鞋子揚起手來——
那老鼠嚇的一哆嗦,“啪嗒”一聲輕響,捂在胸口絨毛裏的東西就這麽掉了出來,滾在**,銀色的,白白的一小塊,指甲肚那麽大,就躺在它腳邊上,它低頭瞅瞅掉的東西,又抬頭瞧瞧餘舒,腆著肚子,兩隻小爪子在胸前搓了搓,似是不安,就像是被人抓著先行的小偷一般。
餘舒的手抓著鞋子停在半空中,瞪著那銀白色的一小粒,眼睛越睜越大,到最後,刀子一樣地甩到那黃皮小耗子身上,陰測測地笑道:
“原是你這小賊栽贓陷害我。”
前天晚上餘小修說是枕頭下麵的銀子不見了,懷疑是她,就同她大吵了一架,不是親眼所見,她也不信這賊偷是隻巴掌大點的小耗子。
真是宅子大了什麽老鼠都有,偷吃偷喝,連錢都偷上了。
昨天餘小修那幾包點心被扒了,想必也是這小賊幹的好事,新仇舊恨加在一起,餘舒的眼神把這老鼠嚇的毛都炸了起來,金黃的一團,乍一看不像老鼠,倒跟隻刺蝟似的。
“唧!”小老鼠見勢不妙,彎腰撈起腳邊的銀粒子護在胸口,三腳著地,奪路而逃。
“哪兒跑!”
餘舒一鞋底抽過去,沒打著,“啪啪”又是幾下,這老鼠上躥下跳,雖一下沒被打到,但懷裏揣著東西,三隻腳著地,到底不如四隻腳靈活,餘舒急了扯起褥子,原本是想把它蒙住,卻被它順勢跳上她肩膀,踩著她的背,出溜到了床外地麵上。
它落地沒站穩,跌了個趴,爪子裏護的銀塊掉出來,跳跳蹦了兩下躺在地上,小老鼠一骨碌爬起來,後腿一瞪,伸長了前爪撲向那塊銀子,然而身體在空中滯了一下,一寸都沒躥出去,就“啪”地一聲,摔回了地上。
它回過頭,順著屁股往後看,一隻巨大的鞋子,赫然踩在它尾巴尖兒上。
“唧!”一聲慘叫。
“哼哼,”餘舒彎下腰,揪了這黃皮小耗子的尾巴,得意洋洋地在空中掄了幾圈,甩的它暈頭轉向,頭暈眼花,才撿起地上那塊碎銀子,拎著它的尾巴,在門後頭找了隻破口的大碗,一翻個兒,把它蓋在了碗底下。
聽著碗裏咣咣的撓壁聲,餘舒樂不可支地笑起來,拋了拋手裏的銀子,曲指在碗底叩了叩,道:
“待著啊,幹活回來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