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委實令人難以置信,別離酒中居然有別離散!我查看了一下內力,果然是沒法使用了,別離散就是專門抑製內力的,再看莊叔,他的背似乎不那麽駝了,眼神也不再黯淡無光。.

“果然是別離散。”唐周道,“當年鐵骨錚錚的莊叔竟做出這等事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莊叔轉身看著燭光,過了一會才說道:“隻因這十年以來,我已受夠了相思之苦。每天夜裏,我無數次看著門口,希望她會再回來,就像,就像她以前每次出門一樣,我還能見到她。我無數次在夜裏喊她的名字,可惜她再也聽不見了。你能知道每一刻孤獨的滋味麽?我把她留下的所有東西——一把梳子,一縷頭,都藏起來,但是依然擋不住對她的思念。”

他的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低沉,又道:“每天天亮的時候,我對自己說,傻瓜,她再也不會回來了,你永遠失去她了。心痛的無法動一動,是怎麽樣的痛苦?所以我把傷心河的魚都做成菜肴,因為我看不得他們成雙成對,老天你還要怎麽折磨我?”

他身體一陣顫抖,似在極力控製自己,喘了幾口氣,才道:“如果沒有離兒,我早已追隨她而去;沒有離兒,我也沒有了活下去的念想。”

“是因為小莊離?”唐周道。

“我已經失去了她,不能再失去離兒!”

“所以……”

“我隻有殺了你,才能救離兒!”莊叔依然沒有回頭,但斬釘截鐵地說道。

“小莊離,他怎麽樣了?又是誰讓你殺我?”唐周歎了口氣。

莊叔也歎了口氣,忽然從算盤中抽出一尺長的細針來,也沒見他如何動作,已到了桌旁,探身向唐周咽喉刺去。

他度奇快,我簡直沒看清,也沒有反應。失去內力之後,忽覺身體沉重,似乎大地的吸引力增強了很多。

忽然從桌子下麵透出一段劍刃來,正刺在莊叔咽喉上!莊叔臉上滿是驚訝,一掠退後,鮮血冒出,有一些撒在他自己的青瓷碗中。酒被血一染,煞是觸目驚心。

我站了起來,拿出槍,沒有內力也不能束手待斃,卻見莊叔靠著櫃台,手捂著咽喉,瞪大了眼睛,道:“你……”

唐周坐著沒動,把劍放到了桌上,說道:“以莊叔的武功,不會聽不到近在咫尺的馬蹄聲,更不會對推門而進的人沒有察覺,莊叔的出神未免太誇大了些;傷心居的鐵算盤是一件武器,不輕易拿出來的,今夜為何要擺在櫃台上,其中藏有尖刺也瞞不了吧;莊叔太緊張了,連倒酒的手都不穩了,這也是人之常情,一個人若是許久不用武功,難免會對自己信心不足;還有,別離酒的香味我十年來從未忘記過,今夜的酒香更濃了,早聽說別離散加在酒中可以讓酒更香濃。”

莊叔身體顫抖一下,掙紮道:“但你喝了……”

唐周伸出左臂,用右手在衣袖上擰了一下,衣袖上竟滴下酒來。原來她根本沒喝,卻假裝以袖擋住,把酒都倒在了衣袖上。

唐周歎道:“所以我才借著敘說當年之事,再三詢問莊叔有什麽難解之事。莊叔的武功是很高的,我劍一出,便連自己也控製不了。”她臉上甚是歉疚,看了看那柄劍,又抬頭問道:“小莊離究竟出了什麽事?”

“天意,天意,我不能說……”莊叔喃喃道。忽然踉蹌到了門口,一手拉開門,跑了出去,朝天大叫道:“你若報仇,便去找你的仇人,我卻不是你的仇人……你讓我做的事情,我已盡力做了……不管怎麽樣,你……放了離兒……”

他喊完,突然身體一震愣愣不動了,眼睛直直看著院中大樹。此時一道閃電劃過,我向外看去,隻見樹上用繩子吊著一個孩子,正是莊離!伴隨閃電,雷聲哢嚓嚓響起,震人心魄。這情景著實讓人毛骨悚然!

唐周飛掠出去,劍脫手而出,向繩子斬去。但那把劍還沒碰到繩子,莊離已化光而去。莊叔身體僵硬,忽然對著天空像野獸般嘶吼一聲,沒能吼完,化光去了,隻有這未完的吼聲在空中不停回蕩,悲慘異常。

風吹來,蠟燭滅了。傷心居的長明燈滅了。門外的兩盞燈籠不知為何,也跟著滅了。黑夜裏,說不出的詭異。

我急忙跑出屋子,卻見唐周在大雨中一動不動。是誰有這麽狠辣的心思?有這麽周密的安排?很顯然,唐周並沒有告訴莊叔今夜要來傷心居,所以莊叔也裝作不知道。又是誰告訴了莊叔,並事先用小莊離來要挾他?此人怎麽會事先知道唐周要來?還有,這個人是怎麽知道莊叔和唐周以前認識的?

種種謎團,我理不出一絲線索。時有閃電,映著漫天雨點,屋簷上流下的雨早已連成了線。

唐周不知何時回到屋子裏,點亮了蠟燭。我站在屋簷下走廊中。花飛雪膽子不小,一直呆在屋子裏。一切似乎暫時平靜了。這時黑夜裏突然傳來馬嘶鳴聲。這個黑夜還真是事多。

那匹馬已進了院子,唐周迎了上去。馬上坐著兩人,一個三十多歲,白麵無須,名字是馬元義,等級42;一個須皆白的老者,麵色倨傲冷峻,等級隻有12,名字叫飄渺公。

來到近前,馬元義先下了馬,再把飄渺公扶了下來。飄渺公卻被反綁著雙手,嘴也被一團黑布堵住了。

“馬總管一路辛苦。”唐周道。

“幸不辱命,請到機關聖手飄渺公!”馬元義似乎很是得意。

我聽的暗暗心驚,遊戲中有多種技藝,隻是我從沒想過要學習,是以不太關心。廚師是其中一種技藝,兵器鑄造師、造船師、煉藥師都是,機關師自然也是,按照技藝的等級,分為低手,庸手,高手,妙手,聖手。這個飄渺公難道到了機關師的最高級別——聖手了麽?

“先進屋。”唐周說道。

眾人到了屋內。馬元義看到我和花飛雪,愣了一下,道:“這兩位是……”

我仔細打量了他一下,一張臉普通得很,看似沒有出奇之處,但是他有一雙精明的眼睛,這眼睛一動,就使整張臉也精神起來,若他的眼神深藏不露,很難讓人注意到他;一身灰白色戰衣也平淡無奇,唯有那根白色寬腰帶似乎不俗。嗯,真是一條不錯的腰帶!

唐周道:“都是誌同道合之人。”邊說邊把堵著飄渺公嘴的黑布拿開了。

我拱手施禮。禮數還是不可缺的,剛才聽唐周稱呼他為“總管”,也不知是哪裏的總管。花飛雪比我動作還快,她也是個為達目的,一心往上爬的主。馬元義倒沒露出不屑輕視之類的神色,也還了一禮。

“什麽叫請,這分明是綁架!綁架也沒用,我早已退出江湖,你們想讓我重出江湖,難比登天!”飄渺公叫道。

馬元義神色無奈,不自然道:“我等為國為民,飄渺先生仍不肯相助?”

飄渺公冷冷道:“說得好聽,隻不過是想讓我做殺人的工具,休想!”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巨鹿!”唐周低聲道。

此時天微露明,大雨未止。在傷心居後院中找到一輛馬車,套好了馬,將飄渺公放在馬車中,馬元義駕車,唐周、花飛雪和我騎馬相隨,在茫茫大雨中出了。

一連三天,日夜兼程,偶爾停下,隻是在路邊小酒肆吃些東西,也讓馬恢複一下體力。這幾日正趕上陰雨天氣,雨時下時停,幸好第四天早上,抵達了巨鹿郡。

巨鹿的城牆高達三十多丈,太平縣的城牆才十多丈而已,與之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離城門還有一段路,我已感覺到它的巨大,而自己就顯得很渺小了。

正在感歎,卻聽唐周說道:“過幾日到大賢良師府來找我。”說完策馬走了。

我目瞪口呆,還指望跟她學點絕世武功呢!她既然這麽說,看來她忙得很,最近幾天沒什麽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