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百倍償還!

誰也不知道燕京是否被人下了詛咒。但不論如何,從韓鎮北過世後,燕京便再沒太平過。

陳老爺子死了。麥長青也死了。全死在陳家。

燕京被下詛咒?

或許說陳家被詛咒更合適吧?

陳家家主陳逸飛還躺在醫院,命是保住了。卻傷得不輕。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在這個**時期做出太大動作。

有心人覺得是三國大混戰的前兆,還有些人覺得不管陳逸飛是否知道對手是誰,恐怕都會大鬧一場。

但麥家和淩家沒心思考慮這些了。

如林澤所說,目前最重要的是讓麥長青入土為安。死者為大。有什麽比死去的人更重要呢?

報仇不報仇,總歸是要讓逝者先安息吧?

林澤與韓小藝都準備去參加麥長青的追悼會。以華夏的傳統來說,年輕人過世,理論上是不會做出太大動靜的。畢竟,他沒什麽後代,也沒什麽晚輩。弄一個追悼會是有些怪異的。

可淩紅要弄。

不止要弄。還要弄得轟轟烈烈。

淩紅要弄,誰敢拒絕?

淩家和麥家都明白淩紅的心思。誰也沒反對,並大力支持。

林澤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衣領,沒像以往那樣輕佻地塗一頭發膠,反倒是麵露遺憾地說道:“你說,要是麥長青不是陳逸飛的兄弟,能不能成為我們的朋友?”

“世上沒有如果。”韓小藝坐在床邊梳頭發,輕聲道。“但以他的性格,就算知道陳逸飛是個衣冠禽獸,恐怕也會替他保守秘密吧?”

“你也這麽懷疑?”林澤微微蹙眉,轉過身來。

“會有很多人這麽懷疑嗎?”韓小藝苦笑道。“若不是淩紅跟我通氣,我永遠不會往那方麵想。”

“就算是個冷血的畜生,也不會輕易向自己多年的好兄弟下手吧?為什麽呢?隻可能是因為麥長青知道了他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是會讓陳逸飛承受巨大打擊的。”韓小藝放下木梳,緩緩起身道。“麥長青知道了,所以要死。”

“淩紅呢?”林澤神色有些凜然,一字字地問道。“她知道嗎?”

“不清楚。”韓小藝輕輕咬唇,沉凝著說道。“若她知道,她也決計不會告訴麥長青。若她不知道----她又如何猜得出麥長青是死於陳逸飛之手?更甚至----花這麽大心思做這出戲給陳逸飛看?”

“她要麻痹陳逸飛,讓陳逸飛相信她什麽都不知道?”林澤滿嘴苦澀。

這個女人,真是用心良苦啊。換做自己,未必有這份定力。

“可陳逸飛是這麽好騙的人嗎?”韓小藝輕歎一聲,喃喃道。“父親曾跟我說過,燕京有兩個人不能輕易激怒。一個是薛白綾,另一個便是陳逸飛。”

林澤表情肅然,閉嘴不言。

……

陳逸飛平靜地躺在**。那雙如女人般漂亮的眼眸中透著一絲異色。良久不語。

在從醫院醒來後,他便吩咐人送他回家了。

他不喜歡住在醫院,以前不喜歡,現在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

他是一個很警惕的人,從小便深埋仇恨種子的人,總是會很警惕,並提防所有人。

他不信任醫院的護士、醫生、一切。

回到專屬他的房間,大床,他才能安心睡覺。

可今天,卻他沒有睡意,他已一宿沒睡覺了。當下人通知他今兒是麥長青的追悼會後,他便再也合不上眼。

床頭櫃上有一盒煙,戒煙好多年的他重新抽上了。

啪嗒。

點燃一支煙,陳逸飛深吸一口。任由煙霧在肺部循環一圈,而後緩緩吐出。

抿了抿唇,他緩緩起身,按捺住小腹的牽扯劇痛,穿衣下床。

他要去送麥長青最後一程。不論出於什麽目的,他都要去。

一直站在床邊的天下第二見他起身,神色冷漠而木訥地問道:“你要去?”

“為什麽不去?”陳逸飛反問。

“他未必想見你。”天下第二揶揄道。

“但我想見他。”陳逸飛淡淡道。“他想不想見我,是他的事兒。不是我的事兒。”

天下第二愕然,不知如何開口。

“你對我的做法不滿意?”陳逸飛問道。

“有點。”天下第二頓了頓,重新開口道。“很不滿。”

“你有更好的方式?”陳逸飛繼續問道。

“他說過,他會保密。”天下第二說道。

“你也說過,你會一心一意替我做事。”陳逸飛忽然笑了,笑的有些詭譎。“你做到了嗎?”

天下第二默然。

世間任何事,沒人有把握百分百做到。所以足夠理智的人,從不輕易許諾。哪怕對自己再有信心,也會出現意外。

天下第二是個足夠單調的人,除了武道,他沒任何興趣。但他也因為麥長青的事兒,心有動搖。並與他之前說出的話有所不符。

“我對他放心,但隻放心現在的他。”陳逸飛平靜地說道。“以後呢?將來呢?我能信嗎?”

天下第二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說道:“你臥床的這幾天,淩紅去過韓家。”

“做過什麽事兒?”陳逸飛問道。

“發瘋。”天下第二簡略地說道。

“符合她的作風。”陳逸飛微微眯眼,意味深長地問道。“以什麽方式收尾?”

“她暈了。”天下第二說道。

“之前呢?之前她暈過嗎?”陳逸飛問道。

“休克過兩次。”天下第二對這些問題有些奇怪,但還是很平靜地回答。

陳逸飛沒再做聲,雙眸中卻浮現一絲複雜的色彩。

良久,他輕輕瞥一眼窗外,喃喃道:“追悼會要開始了吧?”

……

天灰蒙蒙的。鉛雲如魔鬼的軀體遮天蔽日,讓人分不清這究竟是清晨還是傍晚。

時值晚夏,本該空氣清爽的季節,卻給人一股森冷壓抑的氣氛。

靈堂外停滿許多轎車,有來自商界的、軍界的、政界的,各種人物齊聚。韓家來了,來的是韓小藝和林澤。在韓家最有話語權的人。薛家也有人來,但隻來了薛貴一人。薛家姑姑缺席。

對此,沒人有意見。薛家跟麥長青本就沒有交集。來一個薛貴,足夠了。

諸人上過香之後,便退到側麵的休息室休息。薛貴沒客套,直接坐在林澤的旁邊,點了一支煙輕聲問道:“他們沒把你怎麽樣吧?”

“清者自清。”林澤苦澀地搖頭道。“但麥長青發生這樣的事兒,實在出乎意料。”

“誰說不是。”薛貴也是幽幽一歎,憐惜道。“連孩子第一麵都沒見上。不過死了就死了,活著的人恐怕更痛苦吧?也不知道淩紅這個女人怎麽熬下去。”

林澤目光閃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日子總是要過的。”

薛貴無言以對,沉默地抽起香煙。

休憩片刻,門外忽地傳來稀疏的驚呼。

陳逸飛來了!

眾人聞言,不管是出於看熱鬧還是其他原因,皆從休息室鑽出去,快速抵達靈堂。

陳逸飛很憔悴。

眾人從未見過如此憔悴的陳逸飛。

他一直都是以美男子身份示人的。他一直都是最優雅最俊秀的翩翩公子。他的禮儀,他的姿態從未給人不舒服的感覺。可今天,他卻在陳雪琴的攙扶下步履闌珊地進入靈堂。俊美的臉龐上布滿痛苦與內疚,雙眼布滿血絲,闌珊地走到靈堂前。而後當著眾人的麵,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連腦袋也埋藏在冰涼的地板上,久久不肯起來。

陳雪琴雙眼發澀,偏過頭不忍去看。

她是知道陳逸飛跟麥長青的感情的。

麥長青隻有他這麽一個兄弟,而哥哥,也隻有麥長青這麽一個能說知心人的朋友。如今他死了,哥哥如何能不傷心,不難過?

十幾年的感情啊----就算是養的一頭畜生,也能養出深厚的感情吧?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靈堂內的眾人心思各異。有人為這對燕京最鐵杆的兄弟難過哀傷,還有人則感到慶幸。雖說麥長青不喜歡爭鬥,卻總是利用自身資源幫襯陳逸飛。不說影響局麵,卻還是會讓不少人頭疼。如今他走了,陳逸飛便少了一個盟友。對將來的某些對峙上,豈不是利大於弊?

在絕對利益麵前,生命是不值錢的,感情也是廉價的。何況隻是跟自己沒什麽關係的麥長青?

不少厚黑者心中如是想。

陳逸飛雙肩抖動,身軀戰栗。仿佛竭盡所能忍受著最沉重的悲傷。直至陳雪琴去拉他,他才緩緩抬起頭----

他已淚流滿麵,已雙眼紅腫。淚水沾濕他的臉頰,也沾染了他的衣領。他白璧無瑕的臉頰上憔悴不堪,如同一個落魄失意的貴族公子一般,生出幾分讓人憐惜的感覺----至少圍觀的不少名媛貴婦便希望攬他入懷好好疼惜。

“給我香。”陳逸飛沙啞著嗓子說道。

陳雪琴點頭,拿了香,點燃,遞給身軀輕微顫抖的陳逸飛。後者則是步履艱難地來到靈台前,將香刺入。九十度鞠躬,鞠躬,鞠躬…

靈台內的親屬們給了他最大的自由和空間,縱使陳逸飛鞠躬完後並未挪動,而是目光傷痛地盯著靈台上的遺像。也沒人開口說話。

在許多人看來,上流社會出現這樣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實在是稀有的。也是罕見的。也情不自禁地為這對兄弟的感情感到哀傷。

良久,陳逸飛轉身,一步步向靈台旁邊的淩紅走去。

這個女子早已哭幹了眼淚,隻是雙眼空洞地站在親屬中間,頭上係著白色的布帶,讓人又憐惜又同情。

陳逸飛挪到她的跟前,剛要開口說什麽,淩紅卻毫無征兆地一巴掌抽了過來。

啪!

清脆悅耳。極為響亮。

打得陳逸飛一動不動,也震得所有人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前一秒還沉默得被人忽視的淩紅猛地尖叫起來。

“對不起…”陳逸飛微微垂下頭,也沒理會火辣辣的臉頰。

“為什麽要他替你死!?”淩紅踉蹌上前,無力地扯住陳逸飛的衣領,淒厲地說道。“他是你的擋箭牌嗎?為什麽他死了,你還活著?”

“對不起…”陳逸飛臉龐垂得更低。

“對不起有用!?”

啪!

一巴掌抽在另半邊,淩紅嘶吼道:“死的應該是你!為什麽他會死!為什麽!?”

陳逸飛囁嚅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淩紅不斷捶打陳逸飛,卻沒人敢阻止。陳逸飛默許了淩紅的行為,外人當然不敢阻止。至於麥長青的家屬----他們何嚐不惱怒陳逸飛?被刺殺的他,為什麽死的是自己的兒子?

他們還沒完全被悲傷占據身體,還有一絲理智控製他們的行為。可淩紅無法控製,所以她需要發泄…

淩紅終於打累了,軟軟坐在地上,死死抱住陳逸飛的大腿,痛哭流涕。令人不忍目睹。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死,為什麽要他代你死……你知不知道,他還沒見兒子一眼,還沒來得及聽兒子叫他一聲父親----”淩紅淚流滿麵,抽泣道。“他死了,我怎麽辦----兒子怎麽辦?”

陳逸飛囁嚅著嘴唇,垂目柔聲道:“我會照顧你們,誰要傷害你們,我會將其碎屍萬段。”

淩紅錯愕地抬起頭,目光朦朧而呆滯地盯著陳逸飛。猛地,她仿佛忽然恢複力量一般,瘋一般地推開陳逸飛,指著他吼道:“你滾!滾!我一輩子都不要再見你!我恨你!滾!”

陳逸飛痛苦不堪地站在靈台內,似乎沒打算走,淩紅抓起一根棍子猛地朝他身上揮去。

砰!

棍子狠狠抽在他的腦袋上,登時鮮血如注,流得滿臉都是。

“滾!”淩紅風一般地嘶吼。“你給我滾!”

出血了。

圍觀者便不會再看戲。

麥長青的家屬忙不迭拉住發瘋的淩紅,陳雪琴則掏出紙巾替陳逸飛拭擦傷口,並拉著他的手臂往外走,勸說道:“哥哥,我們先回去吧。等淩姐氣消了再來告罪。你再不走她會打死你的。”

陳逸飛滿眼愧疚地看了淩紅良久,方才幽幽歎息,轉身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陳逸飛走了。靈堂卻持續著熱度。直至淩紅再度脫力暈厥,才被人抬走。

林澤等人表情複雜地看完這場悲慘的戲碼,相互對了一眼,良久說不出話來。

陳雪琴送陳逸飛上車,自己坐在駕駛座驅車離開。一麵驅車一麵給陳逸飛遞紙巾,後者卻說道:“專心開車。”

陳雪琴點頭,但開了一會,她又偷偷瞟了陳逸飛幾眼,柔聲問道:“哥,你會怪淩姐嗎?”

“不會。”陳逸飛拭擦著額頭上的血水,輕輕搖頭。

“唉----咱們家現在欠她一條命。以後該怎麽還啊。”陳雪琴歎息道。

陳逸飛聞言,隻是沉默。

“不如----”陳雪琴忽地開口說道。“哥,不然你當孩子的義父吧?麥哥哥是替你擋刀死的,你當孩子的義父,並好好教育他,也可以算是報答麥哥哥了。”

陳逸飛微微一愣,旋即苦笑道:“這個要你的淩姐姐答應才行。她現在恨不得殺了我,又如何讓我當她孩子的幹爹?”

“這個交給我來做,等淩姐姐氣消了,我去勸她。”陳雪琴躍躍欲試道。

“我親自去吧。”陳逸飛眼眸中不經察覺地掠過一絲異彩,說道。“隻有這樣,才能贖我的罪。”

“嗯。這樣也好。”陳雪琴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專心駕車。

陳逸飛則是微微將目光挪到窗外,陷入沉思之中。

……

淩紅在**足足躺了數個鍾頭才醒來。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問母親追悼會辦得怎麽樣,知道很順利之後,她強撐著起床,不論母親如何勸說,她也不願繼續休息。

“媽。我沒事。”淩紅臉色煞白地搖搖頭。“你放心,我會控製自己的情緒,不會再亂來了。”

母親滿麵心疼地瞧著女兒,正要說什麽,卻是喉頭一哽,忍不住哭了出來。

女兒的命為什麽這麽苦?為什麽剛生了孩子,老公卻走了?

老天,你真要折磨死我女兒才甘心吧?

商界女強人的淩母轉過頭,不願讓女兒瞧見自己哭泣的樣子。

淩紅卻從背後抱住疼愛她的母親,輕聲道:“媽,我沒事,我是您的女兒,我是淩家公主,什麽事兒能打倒我?長青不在了,我難道不能一個人養活孩子嗎?您的女兒,是那種經不起打擊的人嗎?”

“一個人?”淩母心頭一震。不可思議地盯著女兒。“雖然長青才走,媽說這件事兒不合適。可你…”

“媽。”淩紅麵露堅毅之色,一字字說道。“此生,我心裏隻容得下長青。”

……

午餐時間。淩紅一個人跪在靈台前,目光溫柔憔悴地盯著遺照中的丈夫。輕聲說道:“長青。之前我說你要是陽-痿了。我會給你戴十頂八頂帽子,其實我是騙你的。我那麽愛你,怎麽會給你戴綠帽呢?你這麽信任我,我怎麽舍得欺騙你呢?”

“你自尊心那麽強,我要是鬼混,你肯定會氣得從棺材裏爬出來找我算賬吧?”

“你放心,我會為你守寡的。以前我不介意男人偷偷打量我,以後誰敢偷看我,我會挖了他的眼睛。”

“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咱爸媽,你走了,但我還在。他們沒了兒子,但還有我這個女兒,我會幫你盡孝道的。”

“長青。你知道嗎?兒子好像你。大眼睛,眉毛濃濃的。以後肯定是個帥小夥。等他長大了,我會告訴他,他爸爸是個講義氣夠哥們的好男人,是個肯為老婆做任何事兒的男人。是個----”淩紅控製著語調,柔聲道。“長青,兒子叫麥至誠。我喊他誠誠。雖然他還不會說話。但我知道,他是能聽懂的。”

“可是,為什麽要他誠實呢?”

“你那麽誠實,那麽講義氣。為什麽會被兄弟害死?”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他很危險,不能接近,會害死你的。為什麽你不肯聽我的?”

“我不會放過他。他害死你,我要他百倍償還。要他絕望的死去,要他承受人世間最痛苦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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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另外2章會在12點左右放上來。嗯,先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