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多事之夜

由於天氣開始變得惡劣,再高的興致也被凍沒了,為了避免在春暖花開冰雪消融之際驚現二十三具屍體,玩了一個晚上也都乏了,眾人決定打道回營。

武子先行送小小回去了,剩下的幾人隨意地收拾了下蠟燭也迅速閃人,徒留下兩個雪人繼續在這天寒地凍中親熱,不一會兒就身材暴走,人形盡失,成了兩團圓鼓鼓的球。

“藍姐,為什麽我們要用蠟燭來照明啊?點幾支火把不就好了?”扛著一麻袋的蠟燭,二虎一邊走一邊抱怨著,若是用火把的話,他們也就不用一個帳篷一個帳篷地去收集,用完之後還可以直接丟掉,一次『性』的東西,方便快捷,就是好用。

“火把……”拉著洪靈兒跟在眾人身後的林憶藍聞言抽了抽嘴角,想象著兩個雪人邊上陰森森地聳出十幾支火把,在風雪中迎風飄搖……會不會有點像,捉『奸』的感覺啊?

說實話,她現在就有種陰森森的感覺……抬頭看了看周圍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周圍的林憶藍隻能聽著夜間的厲風在耳邊呼嘯,不知為何,手上竟起了雞皮疙瘩。

“顧姑娘,為什麽他們都叫你藍姐呢?”似乎覺得有點冷,洪靈兒又往林憶藍身邊靠了靠,終於輕聲問出心中的疑『惑』。她不是叫顧因嗎?名字中似乎沒有“藍”字呀。

前頭的士兵聞言,也都好奇地轉頭,他們也早就想問了,她不是叫林憶藍嗎?為什麽會被人稱為“顧姑娘”呢?

“這個簡單,因為我大名顧因,化名林憶藍……”胡扯本領極其高強的林憶藍連眨眼的功夫都不用,直接脫口而出,但在接觸到前麵那些士兵突然變得危險的眼神時,一愣,隨後連忙亡羊補牢:“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我不是不相信你們才用化名的!我真的沒有騙你們的意思啊!”準確的說,她是在騙洪靈兒……

“誰?!”警覺地注意到周圍的不對勁,原本還在一旁樂嗬嗬地圍觀的七仔頓時一臉的嚴肅,轉頭對著茫茫的夜幕喝道。

話音剛落,十幾名本就不打算隱匿行蹤的黑衣人同時從兩側躍出,擋住了眾人的去路。

其中一名黑衣人抬劍一指,劍刃正對著林憶藍的方向,啞聲道:“我們的目標隻有她,留下這個女人,要命的趕快走!”

眾人所交口稱讚著的皇甫逸風的料事如神並不是說著玩玩的,林憶藍的『性』格,早就被皇甫逸風看了個透徹,事實證明,皇甫逸風那法子確實好用,隻可惜沒有堅持住,在兩人和好之後,林憶藍也不再自找麻煩地隨時隨地都帶上影雲來“監視”自己,於是,再一次背著皇甫逸風偷偷溜出去的她,如皇甫逸風所料的一樣,遇到麻煩了。

一聽那些人的目標是林憶藍,士兵們齊齊歎了口氣,心中產生了共鳴——就知道是她,這女人,除了到處遭人追殺,就沒別的特長了!

不過抱怨歸抱怨,眾人依舊動作迅速地將兩個女子護在身後,合作和列隊本就是軍人的強項。

“你們都快點走吧。”看了眼黑衣人,林憶藍的心跟著一沉,從那幾人所散發出來的氣勢來看,大概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殺手,要解決七仔他們隻不過是片刻的功夫,更何況他們這次出來,都沒有帶上兵器,充其量,隻不過是幾個比一般人多一點搏擊技巧的男人,留下來,也隻是徒增傷亡。

一陣冷風過後,重歸寧靜,忙著跟黑衣人對峙的眾人沒空理會她。

林憶藍愣了愣,轉向一旁:“虎子?”

對著林憶藍的背影一僵,然後,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二虎也沒有答話,大不了……關鍵時刻再裝暈好了。

“洪姑娘?”那群士兵都不肯離開,林憶藍心下著急,但也沒心思去說服他們,洪靈兒還在呢,她要是出了什麽意外,那狐狸宰相又不知道要生什麽事了!更何況,她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裏疼著護著,這樣的狀況,會嚇到她的吧?

“讓我丟下你們一個人走,我做不到!”握緊林憶藍的手,洪靈兒完全沒有其他小姐那般的『性』子,倒是這倔脾氣和其他生在豪門的千金相差無幾。

林憶藍眼角抽了抽,七仔他們不肯走還可以理解成他們想保護自己,但是,這個大小姐跟著他們學樣,到底是想做什麽的……

“既然都想死,那就成全你們!”在林憶藍還想說話之前,那黑衣人滿含殺意的聲音再次響起,手一揚,他身後的幾人便已竄至跟前,眾人心神一凜,那鮮明的殺氣,竟如此駭人!

還未交手,眾人便已意識到,他們,必死。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從暗處又猛的躥出幾人,禦下揮向眾人的劍,擋在眾人之前,個個身手不俗。

當時皇甫夜的護衛銀預料的不錯,皇甫逸風在林憶藍身邊安排了暗衛。

劍影微閃間,兩批人馬便已走過數十招,實力伯仲之間,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

那名原本站在一邊觀戰指揮的黑衣人被這突變的局勢驚得錯愣了片刻,隨即又很快地回過神來,越過那些纏鬥著的人,拔劍直向林憶藍攻去。

沒料到還有一名黑衣人的暗衛們見情況不妙,均想返身去阻,無奈其餘的黑衣人緊纏不放,根本找不到空暇突圍,那名黑衣人的飛身一撲倒也沒遇到多大的阻礙。

不過,在快要靠近林憶藍時,四周突然襲來各種雜『亂』的拳腳,那人一驚,連忙返身躍退幾步,氣還沒緩過來,便立馬有個麻袋衝著他的腦門就砸去了。

提氣險險地避過那一擊,黑衣人未站穩,又有幾隻腳掃向他的下盤,剩餘的幾人攻擊他身體的各處要害。混『亂』之中,他手中的那把劍也被七仔奪了過去。

雖說這些士兵的功夫不及黑衣人的十分之一,但他們密切的配合卻足以和他折騰上一段時間,技術上先天不足,但在數量上,壓都能壓死他!笑話,他們二十來個大男人,要是連一個人都擺不平,傳出去豈不是要被人懷疑『性』別了?

“藍姐,你們快點走!”扛著麻袋的二虎抽空衝著林憶藍喊道,隨後又轉身加入戰局,把麻袋向著黑衣人的頭上往死裏砸。

看了眼混『亂』的戰局,林憶藍知道二虎他們撐不了多久,當下也不再猶豫,拉著洪靈兒就要往前跑,卻被洪靈兒一把拉住。

“顧姑娘,前麵好像又有人來了……怎麽辦?”有點驚慌地看著前方,洪靈兒六神無主,但終究是個堅強的女孩,咬牙忍住欲要奪眶而出的淚。

“這邊!”林憶藍拉著洪靈兒便往後跑去,直到此時,她才幡然醒悟,原來洪靈兒,是可以當眼睛用的啊……

一路狂奔,為了避開後方越來越近的人,兩人鑽進了樹林,七拐八彎,雖然時值冬季,沒有樹葉阻擋視線,但好歹使得身後那些人的輕功不能盡數施展,就這麽一前一後,拉不近距離,也甩不開人。

回頭看了看遠處的黑影,林憶藍眉頭微皺,心知這樣跑下去根本不是個辦法,最終先力竭的,一定是她們。洪靈兒雖然忍住沒吭聲,但從她越來越沉重的腳步上推斷,她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正在思量間,眼前卻突然白光一閃,『逼』得她們兩人不得不停下腳步。

喘著氣,看著眼前那柄『插』在樹幹上的劍,銀光清亮,劍刃薄如蠶翼,卻有吹『毛』斷發之利。一把好劍。

臘月寒冬,林憶藍的額上,沁出了冷汗。

幾乎同時,兩側的樹林間,緩緩地走出幾個黑衣人,片刻之後,後方的黑衣人也趕了過來。

握緊洪靈兒微微發抖的手,林憶藍警覺地看著那個從包圍圈外悠然踱步而來的男子,清亮的眸中藏著隱約的憤怒。肩膀上的混球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俯著身子嗚嗚的低鳴。

“莫問是皇甫夜?”盡管答案她心裏有數,但林憶藍還是對停在自己幾步之遙處的銀問出了心中的猜測,想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既然有答案了,又何須多問呢?”伸出手,拔下入木三分的劍,銀冰冷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沒有將劍收回鞘中,因為,等會兒還是要用到的。

“為什麽要殺我?”林憶藍隨口問著,企圖爭取時間想法子脫身。

額見的冷汗,愈來愈多。

“女人,別那麽多廢話!反正都要死了,知道那麽多幹什麽?”一直站在銀身邊的黑衣人不耐煩地想要拔出劍,早點收工早點回去複命,哪知一隻手卻將他的劍又重新按了回去。

“你幹什麽?”震怒地抬頭,黑衣人驚怒地看著一臉平靜地抓著自己的手的銀,一時間,泛著寒意的眼睛更是殺意徒漲。

“你們的人都到齊了?”像是沒有感受到那人的怒氣,銀冷冰冰地問了一個似乎毫不相關的問題。

“廢話,好不容易等來這麽一個機會,不全力把她殺……”

“呲——”

未完的話,截斷在那被利刃開了口的咽喉中,頹然瞪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表情未變的銀,瞳孔漸漸變得無神,接著,重物落地,濺起蒙蒙白雪,依舊溫熱的血『液』,緩緩地淌下那漸漸散失溫度的脖子。

這一幕來的太突然,眾多黑衣人還沒反應過來,銀就好似地獄的修羅一般,已飛身至一角,眨眼間又解決了三人,將這包圍圈硬生生地扯開了一道裂縫,對著還未回過神的兩個女子冷聲喝道:“快走!”

被這麽一喊,林憶藍率先回神,也顧不得細想他們為何鬧內訌,拉著洪靈兒便奮力地往前跑。

而後反應過來的黑衣人見銀居然放走他們的獵物,皆是怒不可遏,幾人揮劍刺向銀,剩餘的人趕去攔截林憶藍。

隻不過,銀的身手和先前那些暗衛完全不在同一檔次上,橫劍擋下身前的劍刃,一個翻身便躍到了林憶藍的身後,阻下那些追趕而來的黑衣人,瞬間便與之纏鬥在一起,遊刃有餘,沒有一個漏網。

靜謐的樹林,一場廝殺掀起從未有過的狂『潮』,聖潔的白雪,染上了陰冶的豔紅。

四周漆黑的天幕,根本無法辨清方向,林憶藍拉著洪靈兒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一刻都不敢停下,生怕一耽擱,身後又有殺手追上來……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幸運多久,第一次是不知來曆的一批人,第二次是銀,那第三次呢?第三次,她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風了?

一想到見不著風,她就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隻有發狂地拚命跑著,跑著,她才會覺得安心……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兩人力竭倒在雪地裏,任漫天而下的白雪把自己掩埋,也不願挪動分毫。

甚至是,聽見由遠及近的嘈雜腳步和馬蹄聲,她們也已經,無力再爬起了。

“誰?誰在前麵?!”警覺地察覺到前方有人,已行至跟前的一小隊人馬立刻將倒在地上的兩人團團圍了起來。

費力撐開眼睛,看著那與七仔他們不同的兵服,已經被接二連三的突發事件打擊到無力的林憶藍幹脆直接倒在地上裝死。

果然,風雪夜不宜出行啊……

圍住他們的,正是奉命攻打洛河上遊的北陸士兵。原本已經渡了河,眼看著快要拿下這一塊山坳,卻不料皇甫逸風派了一小隊人從西部突襲,打『亂』了他們進攻的節奏,再加上重新變得惡劣的天氣,再打下去隻會損失慘重,隻好撤兵回營,半路上就剛巧碰上了『摸』黑『亂』跑的林憶藍和洪靈兒。

就這樣,準備撤退的北陸軍順帶又捎上了兩個一路上都在挺屍的女人過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