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文章還真有些犯嘀咕,長穀川期待地看著,可龍文章已經聽見了遠處的腳步聲,一個國民黨士兵大叫:“有人往那邊跑了。”龍文章皺了皺眉:“隻好便宜你了。”長穀川愣了一下,龍文章把一顆子彈打進了他的額頭,長穀川僵直地向後倒下。龍文章轉身看見國民黨的軍人向這裏跑來,六品奔在最前邊,龍文章甩手把槍扔進了水窪。他迅速被包圍了。那個軍官發問:“你是什麽人?”六品擔心地看看他的朋友,解釋:“他跟你們是一……”龍文章卻攔住他:“軍爺,我是本地人哪。”

六品噎在那,龍文章忽然間換了一個人,謙恭到了卑微的程度,腰哈下來一截,一臉討好的微笑。

軍官用槍推了一下長穀川的屍體:“這是怎麽回事?”

龍文章咬牙切齒道:“他是鬼子。軍爺您可別把他跟中國人埋一塊!”“我說他怎麽死的?”

“一槍崩掉自個腦花,我正巧看見,就這樣啦。”龍文章被人狐疑地看著,但人們的眼光很快就從這愚民身上轉向了地上的財寶,眼裏閃爍著貪婪。

士兵附耳說了什麽,軍官已意會,點點頭:“你還看見什麽嗎?”龍文章直搖頭:“我真是不巧路過。”軍官冷冷道:“快滾。”這幫人聚向那些財富。龍文章摟住了六品的肩,向沽寧城的方向走去。六品疑惑地看著他嘴角若有若無的一絲笑意。

217、以身護友

走過長巷,六品忍不住問:“龍烏鴉,你怎麽會……”

龍文章接口:“這麽賤,是不是?”他臉上現出了一種痛苦去盡後的失落,即使他強作輕鬆也無法掩飾。

六品呆呆地看著他,覺得他似乎陌生了許多:“我知道你現在要幹什麽——去看你媽。”龍文章愣了愣,用力點頭:“去讓我媽看看。”兩個茫然的家夥有個目標就很滿足,也加快了步子。他們忽然聽見一種奇怪的哼哼聲,六品往側巷裏張了一眼,忙不迭去拔自己的刀。巷子裏確實坐著一個日軍,像在哼又像在唱。龍文章拉住了緊張過度的六品。

龍文章看著他:“他們投降了。”

六品疑惑地問:“那他在幹什麽?”

龍文章想了想說:“大概是……”他漫不經心做了個切腹的動作,“別管他。”

六品點頭,收刀走了兩步,但他又憐憫地回頭看了看。龍文章苦笑:“一村人的命也不能讓你心腸變硬。”他過去踹了那日軍一下:“喂,找個地方投降去,別在這汙了老百姓的地方。”

那日軍渾身顫抖著,但仍然不動。

六品走了過來:“我說,他怎麽……”

龍文章忽然聽到一個輕微的金屬聲,他的瞳孔收縮,那名日軍也猛地轉身撲過來,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如同地獄裏撞出來的惡鬼。龍文章大叫:“六品!”他轉身把六品撲倒在地,然後一聲爆炸震撼了整條巷子。

那家夥引爆了一顆手榴彈。

六品抱著龍文章在長巷裏疾奔,鮮血在長巷裏一路淌下。龍文章忍耐著痛苦,臉白得嚇人,可從正麵看不出他的傷:“六品,到了嗎?”六品咬著牙說:“快了快了。你聽我說,沒啥大事,擦破點皮肉……” 龍文章忽然開始笑,一邊笑一邊擦去嘴角溢出來的鮮血:“我猜我的脊椎大概被炸斷了。”

六品含著淚斥道:“別瞎說!”他根本是在咆哮,龍文章溫和地看著他,六品啞然了,他也知道龍文章忍受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但被他自己說出來是另一回事。六品能做的也隻是咬緊牙關加快了步子。但他忽然停了下來。

他僵直地站在高三寶家門前,那棟華宅的慘狀讓他卻步。六品忽然有種強烈的恐怖,怕進去以後看不見一個活人,他木立著。

龍文章突然道:“我看不見了,六品,我看什麽都是紅色。”六品輕聲道:“到家了。”“我沒聽見我媽出聲。”“我還沒進屋,這就帶你進屋。”

龍文章恐慌地叫了出來:“不!你讓我想想,我再想想。放下我,找個人看不到的地方。”六品莫名其妙,但找了個轉角,輕輕把他放下。龍文章苦笑:“傻六品,要是你像我這樣,願意被你的媽媽看見嗎?”

六品執拗地說:“你很好,你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