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大叫:“住手!”

總算眾人停了手,沙觀止被四道風扶了起來,他已經被打得暈頭轉向,甚至看不見眼前的四道風,隻是喃喃道:“殺了他,殺了姓廖的……”四道風咬牙道:“好的,叔叔,跑不了他。”他的聲音讓沙觀止立刻想起自己魂縈夢繞的複仇。沙觀止平靜地說:“你可來了,小四。”四道風含淚道:“我來了,我再也不躲您了。我不知道您找我找成這樣。”沙觀止找他的槍,他的槍剛被搶了。四道風問:“他的槍呢?”

龍文章上前勸道:“老四……”

四道風卻一聲暴喝:“他的槍!”兩支槍遞了過來,四道風把它們塞到沙觀止手上,沙觀止立刻抓緊。四道風跪了下來,幫著沙觀止把槍口對準自己的額頭。

沙觀止茫然地看著他,扳機上的手指緊了又鬆。

歐陽輕聲道:“開完槍您就什麽都沒了!”沙觀止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聽見,身子一軟倒了下來,四道風把他抱住:“你們出去!全都出去!”

大家見此情形,全都退到旁邊一個工棚。忽然在外麵放哨的郵差一頭衝了進來:“南邊在轟炸!”

龍文章難以置信,躥到門口聽了一會,轉過頭來,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鬼子炮我聽熟了,不是鬼子炮,是地麵開炮,從南向北打。知道我在說什麽嗎?是我軍在開炮!國軍就要光複啦!”

179、一聲歎息

四道風正在給沙觀止治療身上的傷口。“您這是槍走火打的?” 沙觀止點頭:“嗯。”“槍是為打我掛身上的?”“嗯。”“眼看七十的人了,要玩槍也換把靠得住的,非得弄這麽兩把老古董,又沉又打不準。”

沙觀止怒道:“打不準?我打給你瞧瞧!”他用槍指著四道風,四道風苦笑了一下,沙觀止從沒見過侄子笑得如此淒涼,一時愣住了。“您就那麽想殺我?我不過殺了一個滿沽寧都想殺的人。” “那是你大師兄!”“我跟您商量好嗎?等出了這勞工營,我任由您發落,三刀六洞還是三槍六洞隨您便,可不是現在。”

“我不答應,那太便宜你了。”

四道風當沒聽見,“睡了。您也睡吧。”他倒頭就睡著了,開始打呼。

沙觀止一腳踢了過去:“起來陪我說話!”可四道風就是叫不醒,他隻得也找了塊鋪板躺下,幾乎立刻就睡著了。這時四道風爬了起來,找塊東西給叔叔蓋上,呆呆地看著那張滿是皺紋的臉。

天剛亮,一架飛機從機場上空掠過,一枚炸彈落了下來,目標是下麵的工棚。四道風猛地睜開眼,把沙觀止抱住,猛地滾到一邊。一枚黑漆漆的炸彈穿破屋頂砸下來,把沙觀止躺的鋪板砸成了碎片。趙老大和六品跑了進來:“老四你沒事吧?”四道風叫道:“快走!”

六品解釋說:“是木頭做的炸彈,鬼子飛機在訓練。”四道風訕訕地放開沙觀止。沙觀止的神情有點怪異。

歐陽坐在工棚邊看著那飛機訓練,對走過來的四道風說:“你仔細看看,他們練的不是投彈,是自殺式的撞擊戰術。” 四道風驚道:“瘋了?”

歐陽歎道:“是瘋了。”他看看四道風,“你叔叔怎麽樣?” 四道風訕笑道:“出了營我就撒腿,反正他也追不上,等哪天他氣消了再去看他。”他找了小半盆水和一塊還算幹淨的破布給沙觀止端了過來:“叔叔洗臉。”沙觀止看了一眼:“這哪條陰溝裏淘出來的?” 四道風老實說:“是我們喝的水。”

沙觀止目瞪口呆:“就喝這個……”他忽然沉默,從盆裏倒了些水打濕那塊布,隨便擦了一把,“端回去給他們,我不領死共黨的情。出了營,三槍六洞,一下也少不了你的。” 四道風樂了:“能不能廢我一雙腿?我以後好陪叔叔。”

沙觀止怒道:“你不要得便宜賣乖!”

四道風忽然有些黯然:“其實外邊有個女孩子在等著我。”

沙觀止愣了愣,忍不住問:“誰家的女孩?” “本城大富商高三寶的千金。” 沙觀止滿意地點頭:“嗯,算他是白道老大吧,我是黑道第一,白配黑,又有什麽不對了?”

四道風笑道:“叔叔這麽說就好,我出了營就跟她完婚。”

沙觀止猛醒,原來又讓四道風給繞進去了:“你想得美!出了營就給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