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盯著他遠去,然後找了兩塊石子,認真地寫上歪歪扭扭的“漢奸”兩字。

高昕和何莫修回到家時,發現家裏來了客人,是一位麵目慈祥的老婦人。這位陳夫人是上門賣寶貝換路費的。老婦人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裏邊是一副麻將。高三寶的眼睛立刻直了:“象牙麻將?”他想了想,“五百塊如何?”

高昕卻道:“太少了!”誰知老婦人說:“好。五百就好。”

高三寶狼狽地解釋:“您這東西是個寶物,要放在太平年月怎麽也值個兩三千的,我心裏這本賬上欠著您五百,要錢您隨時來取。我是乘人之危了,實在慚愧。”他讓全福上樓取錢。高昕則擠在老婦人身邊,問東問西。原來老婦人是從廣東佛山來找兒子的,一路上兵荒馬亂,停停走走花了半年時間。

高三寶趕緊問:“您兒子在哪高就?”

老婦人說:“劣子已經三年不通音訊了,最後是說在沽寧的守備團任什麽軍官,最後來信說他們要跟鬼子決一死戰,所以我放心不下。想兒子想得不行,我拎副麻將就出來了,因為就愛打個麻將。”

高三寶正要點的煙袋掉在地上。高昕和何莫修也是一臉古怪的神情。老婦人詫異地看著他們:“高先生能幫忙嗎?”

高三寶硬擠出笑:“是啊是啊……這錢您拿走,麻將您也拿走!”又對全福說,“送老夫人去君悅來,說是我的貴客。”轉向對老婦人說:“我見天就去找您,您千萬別走!”

老婦人笑眯眯地合十稱謝,被全福送走了。高昕忍不住吼道:“你幹嗎不告訴她實話?守備團全軍覆沒,哪還有活著的?”高三寶壓著嗓子吼回去:“如果你在外邊野個三四年不歸家,我會相信你死了嗎?”

這時古爍來到沽興車行門口,不停地問回家的車夫:“你們誰見過老四?”沒人搭理他。古爍已快哭了:“見他就說,鬼子有行動,就為整治他,讓他藏好了別再出來。”幾個車夫卻對他一躬到地:“古爺!古太爺!古太君!”古爍難以忍受地逃開。

80、戰爭爆發

沽寧郊外的山野,一片寂靜。歐陽在叢林茂密處站住了,學了兩短一長的鷓鴣叫,少頃,叢林中傳來一個女聲:“知道是你了,軍師。”唐真正劈腿坐在樹後,穿著不合體的男人衣服,兩腿間放著從不離身的機槍。

歐陽問:“老四呢?”唐真往一個方向伸了伸指頭,在那隱僻的山野深處紮著幾間簡陋的草屋,和周圍的枝葉幾乎是融為一體的。

歐陽進了草屋,屋裏隻有皮小爪,忽然他腰被頂上了一支槍,一個陰沉的聲音在耳邊說:“你的死啦死啦。”歐陽苦笑著坐在那張草鋪上,四道風懊惱地說:“不像嗎?我學了句日語。”三年幾乎無法讓這家夥改變什麽。他看看歐陽,壞笑道:“你發展外圍時,有沒有碰到你的匪婆子呀?”

歐陽翻翻眼睛:“在潮安那邊,老唐的名字比你四道風還響,可要想找到她,也像找你四道風一樣,根本沒門。”四道風做作地長籲短歎。

歐陽問:“你這邊怎麽樣?”

四道風立刻不說話,出去在門邊蹲下。皮小爪輕聲道:“有三個今天沒回來,恐怕是凶多吉少,這個月損失了十個。”歐陽嚴肅地說:“我損失了倆,那我們現在就二十八個人了,這樣下去不行,最近鬼子防得太緊,我想帶大家先撤外圍,而且是越快越好。”

四道風搖頭:“撤不了。”皮小爪解釋:“龍烏鴉帶七個人進沽寧城了,明天才能回。”

何莫修坐在桌邊,沒開燈,桌上攤滿了稿紙,他在發呆。高昕探頭進來:“你稿子寫完啦?”何莫修苦笑笑。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來給你道歉……其實我不知道幹嗎要道歉……我大概是不懂事……就是說……”

何莫修打斷他:“你別說啦,我明白得很。”

高昕問道:“你在生氣?”

何莫修歎道:“不是,我在想我夠幸福。我和我愛的人在一起三年了,可你和你愛的人斷了聯係,三年了,就算他跟你隻隔一道牆,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高昕想反駁,但最終轉成一聲幽怨的歎息:“我一直都很慶幸有你在,什麽話都能說出來,不用放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