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立刻縮回將要碰到頭發的手,和校長衝了出去,兩個特務隨即跟上。

學校門口,湧來的學生把看門的老頭包圍住了:“孫叔,您要再鎖著大門就是為虎作倀了!”這時歐陽和校長匆匆跑來,高昕笑嘻嘻地說:“我們的鬥爭初步成功,歐陽先生已經被釋放了,我們要不要爭取更多的勝利?”“當然要!”學生們擁護著。

高昕喊:“開門!開門!”

這如同一個號子,看門的老頭讓百多個女聲喊得腿酥腳麻,一隻手不由自主就往放鑰匙的口袋裏伸。

歐陽又好氣又好笑地嗬斥:“高昕,你胡鬧什麽?”

高昕昂頭說:“年輕人的事情有年輕人管,您就回您的安樂窩去吧,等我們打出天下來會給您一張安靜書桌的。”

歐陽繃著臉,轉頭對特務說:“拜兩位襄助,我現在已經沒有發言權了。”

特務乙吼了一聲:“開門放行者,抓!離校鬧事者,抓!聚眾生事者,抓!”

眼看就要成僵局,高昕突然衝著門外叫了一聲:“四道風!”

3、會麵

學校門口的空地上,四道風正和幾個車夫談天論地,聽到高昕叫喚,他一個筋鬥從車座上翻了下來,“大小姐。”“幫我把門打開。”高昕說。

四道風吹了個呼哨,那個叫大風的啞巴車夫走了過來,隔著鐵柵門把孫叔拎起來,狠抖了兩下,鑰匙掉了出來。四道風隔著門伸了隻腳,拿腳尖把將要落地的鑰匙踢到自己手上。他一下子把鐵門拉開,人流頓時如泄洪一樣湧了出去。

在擁擠中,歐陽手上忽然多了個紙團。歐陽看了一眼,然後走到一條巷子的盡頭,巷子裏某戶人家的門響了一聲,一個人出來倒垃圾,歐陽悄悄跟了進去。隨後他出現在另一道幽深而筆直的長巷,一個人坐在那打棋譜。

歐陽走到棋枰邊說:“專諸刺僚。”“子胥吹簫。”

“同誌……”歐陽低呼。那人把棋給攪了:“我知道你潛伏的時候國共還在做生死之爭,可現在不同了。聽說你去過日本,還能說一口鬼子話?”“早期那裏是境外的一個革命根據地,可那時我就想,他們遲早會向中國找生存空間。”

“國軍和鬼子在北線打得不可開交,盡管有個台兒莊大捷,可我們判斷潰敗是早晚的事。”那人用棋盤比畫說:“這是北線戰場,這是一隊脫離正麵戰事的鬼子,是來自南京方向廣島師團的一個精銳大隊。沽寧隻有一個七八九流的守備團,鐵守不住。我們的組織是依附在舊有的三教九流上,鬼子所過之處,三教九流天翻地覆,棋盤會翻,架子也得重搭,以前拋頭露臉的人要轉入地下,以前窩著的人……這麽說吧,你會浮出水麵。”

歐陽看著棋盤,眼裏閃動著熾熱。他點點頭,他不是個沒有城府的人,但興奮之色教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看著歐陽的神情道:“你想打仗,可這場仗壓根兒就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歐陽忍不住問他:“問個冒昧的問題……您是老唐嗎?”

那人露出錯愕莫名的神情,然後笑著搖搖頭:“別管我是誰了,我是能給你帶來指令的人。如果非要有個稱呼,你就叫我趙老大吧。”歐陽喚了一聲:“趙老大!”趙老大說:“別說咱們見過。”隨後推開棋盤便飄然而去。歐陽看看身前那混亂的棋局,又看看長巷盡頭,已經沒半個人影了,這讓他有些患得患失。

當歐陽回到家剛坐下,思楓便端了一碗湯放在桌上。“鰣魚湯。”她有些赧然,“他們說吃魚治頭痛。”

“沒用的……”歐陽似乎覺得這樣說不太好,“我是說現在吃什麽不重要……不、不,我是說這也是老唐的指令嗎?”他笑道,“開個小玩笑,你覺得不好笑?”

思楓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喝完它。”她起身走開。歐陽看著那個苗條的背影,他並不像剛才表現得那樣沒心沒肺,其實他明白很多事情。

湯很稠,即使在勺裏也是掛絲的乳白色。歐陽一口口喝著,他知道這東西必然費去了她很多心血。

4、屠村

沽寧守備司令部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混亂而緊張了。龍文章和華盛頓吳在桌上攤開一張軍用地圖,屋裏電台和電話的聯絡聲吵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