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記回家就打電話給我,說阿姨叫我。阿姨又接過電話,一口一個笑雲呀阿姨想你,笑雲呀,待會讓劉叔的車從你家那過把你帶過來。火車上的疲憊還沒休歇過來,跟父母還沒親熱夠,劉叔的車就過來了,把我們一家接了過去。

阿姨拉著我的手,說我又瘦了,說我頭發長了更好看了,顯得更秀氣。小記還跟以前一樣,很少插嘴,但等到大家都正式談的時候,他的嘴,就炮一樣向我轟來了。

爸爸跟劉叔聊天,媽媽跟阿姨做飯,隻剩了我跟那冤家時就被他拉進他房間,他說有好東西給我看。是他的畫。小記從小就有畫畫的天賦,隻是劉叔跟阿姨考慮藝術這碗飯不好吃,就一直沒培養他走這條路。我不相信地拿著畫看,那裏麵的女子那麽眼熟。仔細辨認,竟是長發的我的翻版。

是我麽?我合不攏嘴。

那是傻丫頭。小記吐著煙,很酷地靠在桌邊。他還是很幹淨的樣子。白淨的臉並不瘦削,與他的高大正相合拍。眼微帶笑意,琢磨著壞主意一樣看著我。他真的很好看,很讓我喜歡的好看。他穿的套頭高領毛衫和很板的褲子,正合他修長的體形。

我笑。

可看上去很漂亮呢,我覺得也蠻聰明可愛的。我衝他擠擠眼誇說。

他畫的定是我的。上大一的時候,我倆玩遊戲畫畫,他畫的我,我畫的他。正是現在畫中的場景,我抿嘴笑著,兩眼看向前方,身後是小記家美麗的窗子,邊上垂著美麗的窗簾,窗外,是藍天。我畫的他卻是一團黑。他的幹淨讓我嫉妒得羨慕。所以,將他的臉和衣服都塗成了黑色。

漂亮了。他端視我說。

哦?我總是不大敢與他對視,他眼睛透射的光,能夠看穿人心最深處。雖然,我心裏沒有任何的東西怕被他發現,可我,還是不敢迎向他的雙眼。

看看你嫂子的照片吧。小記抽身去拿了包,掏出一摞的照片來。好幾個女孩子,或妖嬈或清秀,笑得都很燦爛。

你又去誘騙啦?我毫不留情麵地叫。

終於回複本相了?小記壞笑著看著我。笑雲,咱倆商量商量。

怎麽了?

你怎麽變得那麽乖,每次給我回郵件那麽及時?是不是覺得我過生日忘問候愧對我?

孔雀開屏!我撇撇嘴。心裏竟美孜孜的,我想到了大風。實不相瞞哪……

我抬眼看小記,他專注地望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我真的發了賀卡給你的。我說,小記還是不動聲色地聽著,好象是非要等到我自己將自己的謊言揭穿他才滿意地收回這副表情。我真的發了,我又說,隻是……隻是,我馬虎了一下,將你郵件中的一個字母寫錯了,結果,就發到別人郵箱裏去了……我極其不好意思地衝他癡笑,妄圖**不讓他提得過多。

小記果然一臉不信任,好笑地衝著我。

是真的,你聽我說,聽我說。我抓住小記伸過來要掐我脖子的手(這是他對我慣用的伎倆),急忙說。而且,發錯郵件的那個人,竟跟你同天生日呢!真的,不騙你的。隻是你是陽曆他是陰曆。

讓我看著你的眼睛,看看你有沒有撒謊。小記反過來扳著我的肩。這一刻,我無所畏,依然笑笑地看著他的眼。他的唇角動了動。真沒說謊?小記問。我搖搖頭,沒有。得啦,哪有那麽巧合的事,你還編得跟真的似的。是真的,真的,我叫起來,我可以給你看我的信!

小記信了。他看著我跟大風的通信,若不是我阻止,他會一封封都看過來。之後,他很嚴肅地說:笑雲,這樣下去就是網戀,知道不?這很危險,你怎麽知道他跟你說的是真的,說不定他是逃犯是流氓,你怎麽能跟這樣的人聯係……怎麽會?我辯駁,他沒有必要騙我的……怎麽沒必要?他是大色狼,你一個女孩子,當然就有必要,男人都喜歡這樣釣魚的!不會,我覺得,我們之間通信的根本,就是建立在相互真誠的基礎上的。真誠?這樣的話我也會說,我無聊的時候也上網這麽**女孩,你說,我不真誠?我冷笑一下,你才是真正的色鬼!

返回青島第二天就上班了。小記比我早走一天,我還去機場送了他。好象我很依戀他一般,很是不舍地與他揮別。那幾天,爸爸媽媽對他讚不絕口,他在他們心中的份量遠遠超過了我。

單位上下好象變了樣,又好象新了很多。總之,幾天不在其中,看上去就多了一份新鮮,大家個個都是笑臉相迎,連老總都是微笑親切地詢問假期過得如何。再細心些,就會發現,單位又少兩個麵孔。老是這個樣子,每個節假一過,總會有這樣那樣的變動,尤其是五一和十一,長假一過,赫然發現有幾個新的麵孔代替了原來的。萬事萬物都是在不斷變化中更替的,人是如此,那麽感情呢?

一切都像新的,新年新氣象,是不是萬象也更新了?

Midy出乎我意料地在我上班第一天就打電話找我,說很想見我。她定是又受了什麽刺激了。

偏偏單位要開會,我臨時走不脫,隻得告訴她,下班我去找她。她就在電話裏衝我嘮叨開來。笑雲,我今年要結婚。跟誰?我驚訝。不知道,誰娶我我就嫁。聽口氣,不像是開玩笑,她不會是那樣隨便的人的。你怎麽了?我問。我過夠這樣的生活了,我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把自己嫁掉。我大笑開來,冷靜點好不好?你各方麵條件都那麽好,並不愁嫁,隻是命中那個人還未到……不,嫁的才是那個我要等的,隻要有,我就要嫁!不容置疑的口氣,讓我想勸都無從而講。

Midy的話,擾得我心一直都亂亂的。不隻是對她的擔憂,還有對自己這飄泊狀態的厭倦。會議一結束,我就匆匆收拾東西要回家,張經理卻叫住我。

小蕭,假期過得不錯,精神很好啊,好象瘦了。張經理上下打量著我說。

是嗎,張經理又精神了許多。我奉承他。

嗬嗬。張經理大聲的笑,他的笑總像是潛藏著某種秘密或意圖,讓我想起老奸巨滑和陰魂不散這兩個成語。

好好幹,今年公司的機會更多。一起走吧?

他與我一同往外走出公司大樓,停下來問我。我知道他有車,我也知道,我的住處與他家同路。

謝謝了,張經理,我跟朋友約好一起吃晚飯。我推卻。

男朋友?他馬上問。

不是,以前一個同事。

哦,行,以後,就坐我車就行,正順路。

哎,謝謝張經理。我從這邊先走了,再見。

我感覺我的走像脫逃。跟他在一起,我開始有了一種不知所措的憂懼,讓我隻想趕快走掉。

Midy想結婚想成了花癡。我們在酒吧裏,她大口喝著青啤衝我說:她的同事,有好幾個都是通過網上找的對象,有兩個已經登記了,另一個的女朋友從遙遠的大西北過到這邊來等他,就差辦事了。

你也想網戀?我問。一下,我想到了大風。我跟他,還是不是單純的朋友?我們兩三天一封信地發來發去,我們相互所說的話所談論的問題,都還是單純朋友的內容,但心中的感覺呢?

未嚐不可呀?她抿一口酒笑。那也是一條途徑,說不定,就真的能找到我命中那個人。

那網絡有多深多可怕你知不知道?

那有什麽,你我可怕嗎?你我很深嗎?我們不也都在網上遊蕩嗎?

我無語。

有好有壞嘛,良莠不齊,多見多選就是了。

我目瞪口呆。

難道,隻因了我們這幾歲的差距,時間的緊迫就顯現出來,我們的思想就這樣地隔閡開了?我搖頭,不知道,一個人,固守的該是什麽,丟棄的又應該是什麽。我們的人生,追求的到底應該是什麽。Midy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回住處時,已是午夜,路上的行人很少,出租車在馬路上滑行。我一直都喜歡青島的夜景的,尤其是此時,連夜都困頓的閉上眼時。車從快速路上開過,路寬燈明,世界是亮的也是暗的,周圍是靜的也是曖昧的。

下車,覺不出寒意來,仰看了一下高遠的冷的天空,不由得緊裹了一下大衣。樓道裏,響起我小心翼翼地高跟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