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很清楚，黎默壓根就不是神，居民們把自己獻祭給他，多半是要被吃掉的，這會兒隻有無助。
“這座城……會因為他的出現而有一場劫難，我們從此將流離失所，將無家可歸，我們再也回不到這個曾經的樂園了，你們要相信我……相信他不是神。”占卜師還在倔強地喊著，但已經沒有人聽他說什麽了。
鍾暮微笑著在他身邊蹲下，點點頭，“我信你，你說的還真會發生。”
占卜師瞪了鍾暮一眼，全當鍾暮過來挑釁了。
“不過流離失所倒不會，無家可歸更不可能。”鍾暮淡淡地凝視著占卜師，“你對家的定義難道僅僅是一片土地嗎？讓所有人爛在這塊區域裏也比離開這兒好？”
“你懂什麽？”占卜師咬牙切齒，“神一定會回來的！我們不能拋棄神！離開了這裏，我們將永遠失去神的庇護！我們會成為神的叛徒！”
“命都要沒了，還在乎你的信仰，你要死在這兒，你就一個人死在這兒，別用你的信仰來拴住所有人。”鍾暮跟他已經話不投機了，於是站起身看向了其他人，“你們想活嗎？還是想繼續在這個城裏待著，直到遺忘自己為止？”
眾人愣了愣，“神願意眷顧我們了嗎？”
鍾暮沒應，答非所問道：“如果是神的指引，能讓你們平安度過這一劫，你們什麽都願意照做嗎？”
眾人連忙擺出最虔誠的姿態，“如果是神的指引，那一定是對的，我們願意聽從神明的一切安排！請神明帶領我們回到和平安康的家。”
鍾暮對他們立即順從的反應點點頭，但很清楚他們的虔誠並不是真的，隻是在海麵上抓住了一塊浮板而已，迫切地想要離開現在的危險。
“那我就來向你們宣告神的指示。”鍾暮清清嗓子，認真地盯著他們，“神說，這塊汙濁之地已經無法挽救，你們每個人的心都已經被汙染，隻有離開這裏，去往新的天地，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贖。”
眾人一愣，滿大街都陷入了寂靜，接著人群陷入了恐慌。
“離開這裏？可這裏是遺忘之城啊！是我們神的領域，我們離開了這裏還能去哪？”
“不能離開，那可是背棄神明的做法，不行！絕對不可以！”
“背棄了神，我們怎麽還能在別的地方生活下去，我們將會是永遠的流浪兒。”
“我們做不到啊！”
麵對眾人的質疑聲，占卜師臉上露出了微笑，“果然，大家是不會離開這裏的，你的偽神根本不足以帶動大家離開這裏。”
鍾暮漫不經心地垂眸看了他一眼，“急什麽，我說能走，他們就一定會走。”
接著他抬頭看向了其他人，努力擺出一副失望的樣子，“果然，你們這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怠倦感已經無藥可救了，連神降臨的最後指引都不願意聽從，以後無神再會眷顧你們了。”
他搖搖頭，沒再多說什麽，而是轉身離開。
眾人看著這最後的希望要消失在眼前，急不可耐，“我們並非不願意聽從！我們隻是……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裏，還需要一些時間……”
“對、對……從未有神告訴信徒可以離開它們的庇護之地，四大城裏也根本沒有人會離開自己的庇護所長久居住在其他城，我們還無法接受而已。”
“我們考慮考慮！我們會互相商議！而且城裏還有很多人沒有見過神！這不是一時間就能定下的事！請神再給我們一些時間！”
他們迫切地挽留，焦急的模樣都讓占卜師感覺憤怒，“他在忽悠你們！他的目的就是騙你們離開這裏！你們為什麽要相信他啊！根本就沒有什麽神的指引！完全就是謊言！他在製造一個偽神欺騙你們離開家園！”
即便占卜師將真相公之於眾，但已經沒有人願意聽從他了，這裏的人見識過神的力量，知道這異常的存在是特殊的，他們一直生活在神的庇護所裏，從未見到過什麽怪物。
即便占卜師嚷嚷著邪物，他們也無法理解，一切異常的表現，那都是神跡。
剛剛那驚人而又恐懼的操作也一定是神的力量。
隻是這神的指引，他們還需要消化一下。
鍾暮淡淡地歎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他們，“你們都回去吧，神說，願意給你們一點時間。”
然後他就轉身進屋了，沒有再留下多餘的話，也沒有搭理地上的占卜師。
居民們的遲疑跟不安都是正常的，一時間無法接受也都是正常的，甚至一定會有反對者出現，也一定會有激進分子鬧事反抗，但這些在這座充斥著極端的城裏，是必然產生的矛盾。
他隻要靜靜地等待著他們鬧，互相爭吵，將所有矛盾堆到一起，然後殺神出現，將這座城的崩潰推向巔峰。
做完前置計劃，鍾暮就開始等待，一直坐在窗邊偷偷地觀察著外麵的居民。
在這消息傳開之後，遺忘之城變得比以往都熱鬧。
本就極端的人群在聽到有人讓他們離開這裏之後變得更加極端了，覺得神明是假的，覺得願意離開的人都是瘋子，他們在占卜師的帶領下，歇斯裏地的鬧，跟相信神明的人起了衝突。
鍾暮也是故意讓占卜師回去的，一個被點燃了情緒的占卜師不得比那些人更瘋？
他越是大肆宣揚神的虛假，就越能讓雙方起衝突。
一邊是被洗了腦，無論如何都要待在這的人，一邊是被逼瘋了，好不容易盼來期望，想要活下去的人，雙方都很極端，雙方都很瘋，雙方都看對方不順眼。
鍾暮縮在小窗子邊啃著幹硬的饅頭邊偷偷窺視外麵的動靜。
從昨天消息傳出去，到今天矛盾激化，差不多也該讓更重要的主角出場了。
“黎默大佬，修哥到底什麽時候來啊？”鍾暮咽了一口饅頭，因為外麵太熱鬧，他作為神使更不方便出去，就在這小房間啃了好幾頓饅頭了，憋壞了。
他一轉頭，就看到黎默正站在門口，整理衣服，拿出小花捏在手裏，一副端正優雅要去約會的模樣。
“黎默大佬你要出門啊？現在你還不能出去啊？”鍾暮急了，這會兒可還不能讓神登場啊。
“可我男朋友來了啊。”黎默正正經經，一臉期待，這可是隔了好幾天才見到的男朋友啊！要去迎接！
“修哥終於來了？”鍾暮愣了愣，看到要開門的黎默忽地一驚，連忙撲上去抱住了黎默的大腿，“那你更不能去了啊！”
“你們一會兒可是要扮演對立麵的！！你怎麽可以這麽優雅的拿著花去找他啊！”
他想都不敢想，居民們要信仰的神開開心心地拿著小花去找要屠城的人，他們心裏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信仰絕對會在一瞬之間就崩塌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