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裏?
周圍一片迷蒙,火紅色四處飛舞的天空碎片,變成了記憶的載體,載著克裏亞特晃晃悠悠,回溯到那已經過去的歲月,那許多他已不記得的歲月……
“看,我們的孩子多漂亮,你說,該給他起什麽名字好呢?”一個年輕的小婦人滿心滿眼喜悅地看著懷裏的小嬰兒,對身邊的一個男子說道。
“這個,”男子遲疑著,正在想。
“我聽說,以前有個了不起的大英雄,叫克裏亞特,我們也把孩子叫做克裏亞特好不好?”
“可是,克裏亞特的頭是金色的。”男子笨拙地反駁著妻子。
“金色有什麽好的,你看,我們的小克裏亞特的頭是栗色的,很漂亮不是?他長大一定會成為比英雄克裏亞特更了不起的英雄!”妻子驕傲地宣布著。
頭漂亮和是否能成為英雄有關係麽?丈夫這次很聰明地沒有反駁這個問題,隻是雙手輕輕擁上了妻兒,“好吧,我們的孩子就叫克裏亞特,將來的大英雄克裏亞特。”
這就是我麽?
那個小嬰兒並不漂亮,幾根皺巴巴的栗色頭軟扒扒地攤在頭上。
克裏亞特忽然有一種酸酸的想流淚的感覺。那個男人和女人,他一眼就知道,他們正是他的父母,隻是,他的父親和母親比留在他記憶裏的任何時候的形象都更年輕。
然後,歲月慢慢地滑過,畫麵偶爾與記憶開始重合起來。
克裏亞特與許多小孩一樣,有過輕鬆但當時並不覺得很愉快的童年。看著畫麵裏的小克裏亞特有時貪玩,有時耍賴,有時闖禍,有時被父親斥責與打罵,有時躲到母親身邊尋求保護,克裏亞特心裏泛起一種複雜奇怪的感覺,“你這個臭小子,沒想到小時候這麽糟糕啊。”
再糟糕的孩子,對大多數的父母來說,也仍然是心頭的寶貝。
畫麵一幅幅轉過。在這個奇特的畫麵裏,克裏亞特能聽能看,隻是不能動。於是他隻是懷著自己也說不出的心情看著年幼的小克裏亞特肆意地享受著恣意以及父母的疼愛。
然後,畫麵終於轉到了……
小克裏亞特站在彌漫著血腥與煙火的村莊中,一臉淒惶與悲憤。對一個孩子來說,那是天塌了,地陷了。克裏亞特握緊了拳頭——事實上,在這裏,他並沒有拳頭可握。
這是一些可恥的逃兵。在前線,由於畏懼血腥與死亡,他們可恥地逃跑了,然後,為了不在心裏留下一輩子的陰影,於是這一隊逃兵就在隊長的指示下,血洗了回來路上的一個小村莊。
這種事並不算稀罕,雖然並不常有,但放到整個大6上,也時有所聞。在每天都有大批人在戰火中死亡的大6上,這種事,甚至不能泛起些微的浪花。
隻是,對一個意外生還的小孩來說,這件事,所造成的影響,太大太大了。
快了,快了……
看到畫麵裏的小克裏亞特哭倒在門口——事實上,他還並不很清楚到底生了什麽事。很快,就有一隊傭兵團經過了。克裏亞特在心裏默默地說。
哭倒,起來了,再哭,小克裏亞特並不明白,為什麽父母再也不理他了,再也不要他了。他一遍遍地哭著,哭聲早已嘶啞,更透出一種無所適從的絕望。他把父母從地上扶坐起來,然後,放開手,他們又再次跌倒,然後,再一次扶起來……終於,沒多久,他再也扶不起來了……
三天後,一個傭兵團經過這裏。
“隊長,是什麽人血洗了這裏?”
“不知道,先看看還有沒有人活著。”
“不可能吧?”
“看看再說。”
於是,他們現了哭倒在地還有著呼吸的小克裏亞特。
“孩子,跟我走吧。”
刀鋒傭兵團是一個奇怪的傭兵團,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這個實力隻能算是一般的傭兵團,它的成員居然複雜得讓任何人吃驚——有人,有半獸人,有半精靈,有矮人;有老人,有小孩;有萊昂帝國國內的,更有許多其它國家的。
從實際意義上來說,它不像是一個傭兵團,更像是一個收容所,收容了許多和小克裏亞特的經曆類似的人。
多了很多的累贅和負累,因此,雖然刀鋒傭兵團有十幾個大劍士,兩個劍師,一個大劍師,甚至於還有好幾個高級和中級的魔法師,竟然不能躋身於大6十大之一。
刀鋒傭兵團的成員基本上都是有故事的人。所以,其實名氣對他們來說,雖然重要,但並不重要——他們之所以需要名氣,僅僅是因為名氣大了,掙的錢可以更多一點。名氣本身,對他們並沒有什麽用。
因為非戰鬥成員很多,因為開支很大,所以,雖然主力成員都很辛苦,但所掙的錢和所花的錢,也隻能勉力保持著平衡。
因為沒有錢,所以劍士沒有更好的兵器和護具;因為沒有錢,所以魔法師不能擁有補充魔力的藥劑;因為沒有錢,所以普通成員們更得不到係統的訓練和培養……
“除非解散,否則傭兵團的性質不能變。”這是刀鋒傭兵團的任團長的一個死命令。也因為每一任團長都認真地選擇著可以接任的人,所以,這個命令被始終不渝地執行了下來。
始終都有人離開,但始終都有更多的人,留下了,因此,基本上,所有刀鋒傭兵團的人,都是兄弟,都是家人,‘刀鋒傭兵團’,是他們願意用自己的命去維護的一個存在。
小克裏亞特,十五歲的時候,選擇了離開。
然後,十年裏,他66續續,給刀鋒傭兵團寄來了近五百枚的金幣——作為一個小商人,那是他十年裏盡心竭力所賺的幾乎全部。
十年後,刀鋒傭兵團團長,那個把小克裏亞特帶出村莊的人,因為不知名原因,被副團長陰謀格殺。然後,這位副團長,成了帝國新建小城多摩羅城的城主。
再十年後,小克裏亞特,成了刀鋒傭兵團的新一任團長。哦,這個時候不能再叫小克裏亞特了。
再過了八年,克裏當特放心地放手刀鋒傭兵團之後,單人獨劍,斬殺了已是貴不可言的萊昂帝國的新任大公爵、多摩羅城的城主、大劍聖安東尼.萊昂。
然後,克裏亞特被係入獄。
……
克裏亞特跟著畫麵一幅幅的轉換,心情也是一幅幅地變幻。記憶的回放是那麽的清晰,比當時當事還要清晰。
有恩必報,有仇必雪。這不是所有人的原則,卻是克裏亞特的原則。後悔嗎?不。一切,我早已考慮好不是?
畫麵隨著克裏亞特的想法,轉回到他把劍刺入安東尼喉嚨的那一刻。看著安東尼的眼中那不可置信的神色,畫麵外的克裏亞特輕輕一笑。
垃圾,你求仁得仁,死有何怨?
隨著這一笑,畫麵外的克裏亞特被忽然而來的不知名力量吸引著,飄飄悠悠,與畫麵裏的克裏亞特,瞬間重合,成為了一體。
那一刻,抱著必死之念的克裏亞特刺出了平生最強的一劍。
那一刻,身為大劍師的克裏亞特,在一種奇特的狀態下。斬大劍聖安東尼.萊昂於劍下。
那一刻,身內身外所有的束縛都不再存在。一個必死之人,還需要什麽束縛?
那一刻,沒有身,沒有心,有的隻是劍,隻是縱橫。一劍就是一切,一劍之後,無論如何,再無其它。
那一刻,是生命最輝煌的綻放。
……
畫麵於那一刻定格。然後,克裏亞特睜開眼來,看到麵前熊熊燃燒的柴火,正出輕微的啪啪聲。
(呃,最後這個是不是個病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