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抹了眼淚給碧草擦拭唇角的血淚,哽咽道:“你怎麽傻呢?爺對你我若是有一分那樣的心思,也不會那樣一心一意的對奶奶了,奶奶在爺心目中的分量你我還不清楚嗎······”
她輕聲的勸著碧草,也是讓自己徹底的死心。
有人忽然走了進來,落英驚白了臉色,倉惶起身,“奶奶!”
丹丹看了眼落英姣好的麵容和發紅的眼睛,“你出去!”
落英立刻放下帕子,惶恐又恭敬的退了出去。
丹丹的到來讓碧草呆滯無神的眼睛陡然一動,轉了臉盯著丹丹,那目光凶狠惡毒,讓人毛骨悚然,仿佛要穿透丹丹的皮肉,看進她的靈魂。
丹丹看了她一眼抬目掃向房裏的擺設。
梨花木的架子床,花草螺鈿屏風,窗下是紅木雕精美花紋的美人榻,銀絲薔薇褙子掛在玳瑁衣架上,玉青色的蟲草帳幔隨著微風徐徐而動,室內馨香縈繞,素淡而靜雅,低調的奢華。
碧草和落英都是單間,兩人房裏的擺設大同小異,足以與普通的官家小姐的閨房媲美,就是整個大朱,這份待遇怕也是獨一份的。
丹丹心底歎息了一聲,正是因為給了她們與身份不相襯的東西,便導致了她們生出了不應該有的貪念和奢望,最終連自己的身份都忘記了!
丹丹淡淡的看向碧草,麵上沒有表情,語調卻是極冷,輕蔑又倨傲,殘忍又無情,“你口口聲聲不與我爭?你又憑什麽與我爭?你有什麽資格與我爭?
你以為他給了你這非比尋常的待遇就讓你與她們不一樣了?”
碧草的身子一晃,更怨毒森寒的瞪向丹丹,仿佛要吃了丹丹一般。
丹丹冷冷道:“不管大栓對你做了什麽,與我何幹?你憑什麽將對大栓的恨強加到我的身上?
其實你心底清楚,你恨我不是因為大栓是你的心不甘,你的貪念讓你不甘!
不甘心你隻是個低賤的婢女,不甘心曾經蠢笨事事不如你的艾春丹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切,而這一切卻是你這輩子隻能在夢裏隻能如陰溝裏低賤的老鼠一般偷偷乞望、奢求的東西······”
碧草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了起來,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目光如毒蛇一般跗蝕在丹丹的臉上。
觸及丹丹的眼神,她的情緒激動到了爆發點,一下子坐了起來尖聲道:“是,我就是不甘,我哪裏比你差?為什麽你能得到爺而我卻不能?我不求別的,隻求守在爺身邊就好,可是這樣你都容不下我!你這個惡毒的女人,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爺這一輩子都會在我身邊……”
到如今還是執迷不悟嗎?丹丹靜靜的看了碧草片刻,“人貴在自重更需要自知,可惜,你這輩子都學不會了。
配人到莊子上去或者還你自由身你選一個吧?”
這樣的碧草,再也不適合留在府上了,丹丹看著她狠心絕情道:“這是爺的決定!”
她與碧草沒有深仇大怨,矛盾卻是無法調和的,如今,碧草沒有對她造成大的傷害,她可以容忍,但是她怕以後碧草當了誰手裏的槍逼的她對她下手。
碧草隻覺得整顆心被人割掉扔了出去,都感覺不到痛了,她一下子就從**跳了起來向著丹丹的脖子撲了上去,“賤婦,妒婦,都是你,都是你!”
守護在門口的福媽媽和清水驚的臉色驟變,一個上前護住丹丹一個去製服碧草。
碧草用力將清水撲倒,赤腳跑了出去,瘋狂的尖叫大喊,“我不去,我哪裏也不去,你不是艾春丹,你是個狐狸精,下賤的妖女,我要去告訴爺,告訴爺……”
福媽媽氣的臉色鐵青,大喊了一聲,“攔住她!”
落英和院子裏的幾個粗使丫鬟嚇的肝膽俱裂,急忙去追,可是碧草早已衝出了浣玉軒,神態癲狂,理智全無,一路上捉了人便大喊大叫,“她是妖女,她是狐狸精,她要害死世子爺······”
丹丹一直靜靜的坐在碧草的房裏,表情雖然淡然,眉心卻是緊緊的蹙在了一起。
“小姐!”福媽媽過了許久才進來,臉色比之前更難看,“申婆子跟世子爺求了情,將碧草帶去了謝園。”
福媽媽對世子爺此番處理很是不滿,碧草罪大惡極,所為惡劣,杖斃都不為過,若是讓她逃脫懲罰,小姐還怎麽在下人麵前立足?
丹丹挑了挑眉,想不到碧草已經是有些人手裏的槍了。
丹丹回了立園,江瑾瑜並不在房裏,清靈小心翼翼的回話,“謝夫人派人將世子爺請了去。”
丹丹草草的梳洗了,靠在窗下的貴妃榻閉目養神,迷迷糊糊的覺得有人將胳膊伸在她的脖頸和腿處,輕柔的將她抱起。
丹丹急忙醒了過來,“快放我下來,你的傷!”
江瑾瑜卻是將她抱了放在**才鬆開手,目光幽深又灼熱的望著
這個時候並不適合曖昧,而且他的心裏也未必就是那種意思,知道他有話要說,丹丹忽然不想看他的表情,索性背過身去麵朝裏邊。
江瑾瑜上了床在丹丹身邊躺下,貼著丹丹的身子伸手攬住了她的腰,下巴抵住了她的發頂。
整個人幾乎都躺在了他的懷裏,丹丹身子顫栗了一下,不自在的動了動,往裏邊挪了挪,腰間的手卻將她箍的更緊。
嗅著懷中的香軟,下巴蹭了蹭丹丹柔軟的秀發,江瑾瑜啞聲道:“碧草的娘是謝夫人的貼身丫鬟,也是我的乳娘,是個善良溫柔的女人,我是吃著她的奶在她懷裏長大的。夜裏怕黑是她陪在我身邊,那人毒打我是她拚了命的護住我,有人在我的飯食裏下毒,也是她每次都先嚐一口,才敢放心的讓我吃下去……挨餓的時候,她自己餓了三天,隻為給我多省下一點飯食···…謝夫人心情不好拿我出氣的時候,也是她一跪便是一整夜的為我磕頭求情,那人當著我的麵猥褻她,淩辱她,她顧不得自己的屈辱,最先捂住我的眼睛,堵住我的耳朵······”
讓人震驚又心酸淒苦的過往他說的平靜又漠然,仿佛那不是發生在他的身上,是別人的故事。
丹丹的心如利劍破腹,驟然疼痛了起來,風光霽月、恣意快意的他竟然受了那麽多的苦楚和非人的待遇。
有父親卻喪心病狂、變態的沒有人性,有嫡母冷漠無視任其自生自滅,有生母非但沒有維護疼惜他,反而在他身上發泄不滿和怨恨……尊貴的世子爺,府上唯一的男嗣,不是眾人掌心裏的寶,卻是飽受了無盡的淩虐,以至於乳娘才是他心裏唯一的親人。
丹丹的心縮成一團,緊緊的咬了唇,竟是有些害怕再聽他說下去。
“小的時候,我甚至以為她才是我的生母,我常常很失望的想,為什麽她不是我的生母,我的嫡母,隻是我的乳娘?······六歲的時候,我就對她說,‘乳娘,你真好,玉兒以後長大了,第一個對你好,給你做最漂亮的衣服,給你買最好吃的東西,讓天下最美的婢女伺候你…···,,可是,就在第二天……”
身後的聲音忽然頓住,一股懾人的冰冷和殺氣襲來,丹丹忍不住頭皮麻了一下,整個身子都僵硬了起來。
發覺到丹丹的異樣,江瑾瑜的氣息慢慢的溫和了下來,輕輕的抱住她,悲傷痛啞,“那一天殘陽如血,乳娘帶著我去給謝夫人請安,那個人正好也在那裏,不知怎麽兩人就爭吵了起來,謝夫人指著我說,‘是,他就是個孽種,是個你永遠也不敢動,不能動的孽種!,那人忽然的赤紅了雙目抓住我的腿將我直直的劈兩半,褲子都撕裂了,我甚至能聽到自己骨骼開裂的聲音,我嚇的連哭都不會了,那人是真的要將我劈死…···”
濃濃的沉痛和哀傷讓丹丹的心頭驟緊,轉過身捂住他的嘴,她覺得自己沒有流淚,臉頰卻是濕濡一片,“別說了,我不要聽了,求求你別說了……”
江瑾瑜握住她的手,溫柔的抹去她腮邊的淚水,眼底卻是噬人的陰狠和無盡的哀傷,兩種極端的情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扭曲的可怕,“是乳娘在那一瞬抱住那人的胳膊狠狠的咬下來一塊肉······我活了下來,乳娘卻是被他活活淩虐而死……那時候碧草還不足兩個月大······”
丹丹有些驚呆了,竟然是這樣的淵源?怪不得他那麽的容忍碧草,給了她大小姐一般的身份和待遇,他在報答乳娘對他的恩情,也是對碧草年幼便失去母親的愧疚……
“可是,後來碧草怎麽會出現在黃花鎮?”這是丹丹一直深深疑惑的。
江瑾瑜的周身又開始泛起濃烈的殺意,沉默了半晌,就在丹丹以為他不會再說的時候,他繃緊了聲線,聲冷如刀鋒,“那一年我三個月不在府上,回來便發現碧草不見了,一並失蹤的還有我院裏的五個姿色不錯的婢女,卻都是被那人,那個畜生……幸好落英機敏,冒死悄悄的救了碧草,碧草便一身是傷的去了黃花鎮,乳娘的老家在黃花鎮,隻是,她的家人早就沒了……”
(yayalc228的小粉紅,謝謝研簫的平安符,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