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扶著小姐上了自家的車,一顆心才算落地,自進了這舒逸苑,她心跳就沒正常過,看著那郡主處處針對小姐,她幾次緊張的差點斷了氣,幸好那冷君奕還有幾分擔當!
見小姐一直神色凝重,清水歎道:“小姐,這些人都仗勢淩人,品性不過如此,沒有一個值得相交的,就是那江小姐,婢子瞅著也是個有心計的!”
清水開口,丹丹方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清水這丫頭從來就是個聰慧心細的!
忽然想到艾冬梅,不由臉色一變,“二小姐呢?什麽時候離開的?”
她隻顧著磕沐冰蘭了,壓根沒功夫瞧艾冬梅,待想到的時候,已然沒有艾冬梅的影子,連融世俊也不知何時離開了?
清水撇了嘴道:“就是在小姐嘲諷她們是跳蚤、虱子惹的郡主動怒的時候,二小姐一副生怕受了小姐連累的模樣,扶了腦袋直喊頭暈,匆匆招了小翠便走了!”
小翠是艾冬梅的貼身丫頭。
“融世俊什麽時候走的?”
清水就是聽到融世俊的名字,都覺得滿心的惡心,她想了想道:“好像是二小姐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走了!”
果然如此,丹丹翹了唇角冷笑,她倒是個有野心會算計的,這塊爛肉倒是夠肥的,好歹掛著侯爺這麽個尊貴的頭銜,隻是不知道艾冬梅有沒有那福分消化的了,別反倒被厚厚的肥油迷了心竅,活活噎死!
丹丹回了府聽艾冬梅竟然已經先一步到家了,不由的挑了眉,先去看了葉氏一眼。也不多言,隻對葉氏道一切都好,郡主還算客氣,都沒出什麽岔子,便回了自己院裏。
這一夜,她房裏的燈一直亮到三更,才熄了歇息,卻是一夜淺眠多夢,第二天一早,神色懨懨。將房裏的三個丫頭都嚇了一跳。
小姐連太太都瞞了,清水自不敢向清影和許三妹多言,隻是悶頭伺候小姐梳洗,心中替小姐憂慮,那郡主顯然被小姐得罪了,那般針對小姐,顯然是個睚眥必報的,不免更為小姐擔憂!
三天已過。今兒是該向陳嬤嬤交課業的日子,丹丹的情緒卻真的很糟。
沒精打采的吃了早飯,先去見了葉氏,再去陳嬤嬤那裏,卻意外的見艾冬梅來給葉氏請安,不由冷笑。這倒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雖然如此的貶低自家連自己也一起埋汰了,但是丹丹不得不說,規矩、禮製在他們這個家裏實在是個四不像,大大的畸形。滑稽的存在!
他們既不是百年望族,也不是清貴世家。更不是侯門權貴,老太太是個粗鄙的鄉下老婆子。葉氏隻是個老實沒有見識的婦人,她是個半路來的冒牌貨,再加上艾天佑這個武夫,禮法、禮節、禮儀、規矩……所有大戶人家的一切,在艾府,都顯的不倫不類,就像給一個目不識丁的農夫硬套上縣老爺的官服,卻仍是狗屁不通,純粹裝腔作勢,擺架子!
所以,她看著艾冬梅認認真真的給葉氏磕頭問安,許婆子扶了艾冬梅起來,葉氏擺手讓艾冬梅下去,一切看起來都有模有樣,可是她的心裏就是說不出的別扭難受,她甚至覺得葉氏也是在裝腔作勢,明明一個無知的婦人,卻偏偏學人家大戶人家的主母,就像屎殼郎背火柴盒,硬裝書香門第!
可是,這樣想,分明是對葉氏的不敬!那是娘,以前她分明也教過葉氏要有當家主母的儀態威嚴,多學學人家高門的主母太太,怎麽忽然間又厭惡起葉氏這般了呢?
待陪著葉氏去見了老太太,丹丹便覺得老太太裝的更厲害了,竟然要求葉氏晨昏定省,吃飯的時候捧湯伺候,一板一眼的儼然學了冷老夫人的做派,丹丹覺得自己異常的反胃,惡心的差點嘔出來!
是自己中邪了,生病了?還是大夥兒都太能裝,太會裝了?還裝的有模有樣,煞有其事!
為什麽一夕之間,自己對葉氏、對老太太,甚至是對整個艾府都這般反感,充滿了排斥呢?
陳嬤嬤未理會丹丹交上的大字和繡品,隻看了她一眼道:“怎麽了,去赴了次宴,竟把魂兒給丟了?”
“嬤嬤,何為禮,何為儀,何為尊貴?何為卑賤?何為自知?何為自傲?何為圓滑,何為睿智?尊貴的人就真的知禮儀,卑賤的人就真的隻是憐恥嗎?它們真的就能分的那麽清楚明白,涇渭分明嗎?人為什麽就不能正常點,一個個為何非要裝腔作勢,自欺欺人,又自命不凡,難道不覺得可笑的很麽?”
丹丹說完,悶聲而坐,真跟失了魂兒差不多,情緒遭,內心亂,想到什麽說什麽,也不管陳嬤嬤聽不聽的懂,明不明白她要說什麽?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想表達什麽,就是莫名的心中空洞、慌亂、鬱悶,瞧什麽都不順眼,煩,對,就是一個字---煩!
煩別人,煩自己,煩所有的一切!這是她穿來這裏,從來都沒有過的一種感覺,煩躁、鬱悶、甚至自暴自棄!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那感覺就如前世充滿迷茫、抑鬱的青春期,心情濕濕漉漉,前方一片大霧,根本沒有方向,更不知出路在哪裏?
陳嬤嬤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語,在方桌上攤開一張紙,潤筆潑墨,身形不動,卻筆腕輕盈,遊龍走鳳,隻是片刻的功夫,她便住了手,將紫毫放下,對丹丹道:“你過來!”
丹丹上前,一臉的不可思議,就這麽一會兒,陳嬤嬤竟然做了兩幅畫,第一幅筆線細膩,顏色豔麗,意態逼真,第二幅輪廓粗曠,大氣滂沱。
陳嬤嬤指了第一幅,“上麵畫的什麽?”
畫上是一株花草:三片葉子,兩朵盛開,一株含苞,還有中間飛舞著一隻彩蝶。
丹丹不知陳嬤嬤所問何意,看了看道:“一株花草,嬤嬤的畫藝不俗,花兒嬌豔俏麗,彩蝶栩栩如生。”
“再看這幅!”陳嬤嬤又指了第二幅。
這是一幅連綿的群山瀑布圖,雖是寥寥數筆,僅僅勾勒了輪廓,卻是有虛有實,意境深邃悠遠。
“煙雨迷蒙的暮色,山色崢嶸,氣勢巍峨,清泉叮咚,瀑布滂沱,讓人仿佛身臨其境,心曠神怡,嬤嬤真是大師的級別!”丹丹由衷的讚道,雖然她不會繪畫,但是,前世舅舅酷愛國畫,尤愛山水,經常帶著她去看畫展,自然也被熏陶的有幾分品鑒能力!
難怪陳嬤嬤有如此盛名,人家真真是個實力派,僅僅露了一手,就將丹丹震的目瞪口呆。
陳嬤嬤卻對丹丹的驚歎毫無感覺,很有大師的範兒,指了旁邊的椅子對丹丹道:“別拍了,坐下吧!”
丹丹嘟嘴,“我是真心話,嬤嬤真真是大師級別的,還用得著我拍馬屁!”
陳嬤嬤挑眉,“總算有點回魂了!”
雖然陳嬤嬤也沒說什麽,可是丹丹心情卻是清朗了許多,她起身接過一旁小丫頭櫻桃手裏的茶,“嬤嬤喝茶!”
陳嬤嬤接過,悠閑的抿了幾口,將茶盅擱置一旁的花幾上才道:“禮,體也,以禮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無禮,則無立!儀,度也,而度,法也!人,生而在世,存在這天地萬物間,守體法是立身之本。人有人道,妖有妖法,佛有佛規,鬼有鬼途,就是聖上天子,也不可肆意而為,也要守邦交,重忠義賢明,遵這生老病死,人道輪回!
佛家曰相由心生,境由心造,尊卑、貴賤、自知、自傲各在人心,端的是自己的心態!
圓滑往左是睿智,睿智往右便是圓滑,天地尚且連一線,何須涇渭之分明?
至於裝腔作勢,自欺欺人,還是自命不凡?”陳嬤嬤忽然看了丹丹一眼,“有時候也是一種維持和必須!”
丹丹心中一凜,詫異陳嬤嬤竟然能一眼看出她心中的症結,不由垂了頭,不敢迎上陳嬤嬤的眼睛,小聲道:“嬤嬤說的自有道理,人自生在世,便不能隨心所欲,就是貴為天子也自有無奈,是我庸人自擾了!”
就連皇上也免不了生老病死,昏庸無德了自有人反,取而代之,太上老君是神仙,不還得聽玉皇大帝的,就是前世人人平等了,不是仍有法製要遵守,學校有校長,上班有領導,出門有交警,就是去銀行存錢,不也有普通與vip之分……各有各的圈兒,隻要在圈子裏,隻要存在,隻要有生命有感知,就得被製約,就得去遵守,就有三六九等的規則逼著你去接受!身在哪個時空不都是如此,自己又抑鬱不平些什麽呢?
至於葉氏和老太太的所為,身處這個位置,就得學,就得裝,學的久了,裝的像了,便也就是真的了,待到百年之後,便是一種家規,一種傳承,一種骨子裏的清貴驕傲了,就如那些百年望族、清貴世家,也不是一生下來,開天辟地的時候就是驕傲尊貴的,不過也是世世代代的積累傳承罷了!
想到此,丹丹的心境豁然開朗,陳嬤嬤見她眉宇不再緊蹙,便對她道:“你再去看看那兩幅畫,看看可有何不同?”
丹丹聞言,立刻好奇的上前,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驚訝出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