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清水、葉氏、青石一輛,青石嫌車廂太悶,主要是對著小姐和姐姐不自在,就和車夫坐在一起,正好學著趕車。

齊婆子知道老太太是府上的真佛,不能得罪,巧言令色的上前服侍,想撿著機會為自家主子說兩句好話,奈何艾天孝對她剛才的所為厭惡到了極點,當即不客氣的趕了她出去。

齊婆子臊的一鼻子灰,也不好和三老爺擠在一個車廂裏,臉上訕笑,隻得爬出來和趕車的方正一起坐在車頭,心底卻是鄙夷艾天孝不過一個土秀才,想她堂堂侍郎府一個管事的娘子,男人又是府上的大總管,何曾受過這等窩囊氣,心裏窩了一肚子火,憋著壞水瞪著騎在馬上的方遠:狼心狗肺、吃裏扒外的東西,看回去不讓太太給你好果子吃!

下了船距府上還有一天半的路程,幾人在客棧宿了一宿,第二天一早齊婆子更是不將丹丹和葉氏放在眼裏,衝著方遠吆喝的歡,“老爺和太太一準在等著老夫人用午飯,方遠少爺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吧,店裏住的再舒服也比不得家裏不是!”

說著還拿眼瞟向吃的津津有味的某村妞,那嘴都撇到耳朵根子了,不光傻,還是個吃貨,隻一個早點,就吃了一兩銀子,瞧她住店的那個歡快樣,可不就是舒坦麽,也是,一個村貨,那個破家哪比得上客棧!

因為起的早,大堂裏還沒有幾個客人,葉氏也和老太太還沒下樓,丹大小姐好不避諱,點了滿滿一桌子,麵對齊婆子的話沒有任何所覺,“我爹也去酒樓吃過飯嗎?”說著直接扯過袖子抹了抹嘴,看的齊婆子一哆嗦,眼底的鄙夷更甚。

“老爺回來後應酬不斷,自是去酒樓宴客!”齊婆子說的頗為得意,很以主子為榮,又抬高下巴加了句,“不光是老爺,就是小姐也是三天兩頭的有官家的小姐交好去酒樓赴宴的!”

當然,那些小姐還都是以自家小姐為首、為尊,豈是你這等貨色可比的!想著不由對眼下這主生出一分同情,可憐的蠢貨,小姐可是吃著酒肉珍饈長大的,哪像你,一個包子便吃的滿嘴口水直流!

卻是少加了一句,艾冬梅所結交的小姐都是比艾天佑職位低的,正上趕著巴結新上司,自是以她家小姐為尊嘍!

“哦!”丹丹點頭,“你是我爹派來的,一定很有錢,我吃飽了,你去付賬吧!”

“啊?”齊婆子一愣。

“等等,中午就能到家是吧?那我要給爹買點好吃的帶上,掌櫃的,掌櫃的,過來,我要點菜!”丹丹示意齊婆子站遠點,對著跑來的掌櫃的一通比手畫腳加耳語,最後,掌櫃的怪異的望了她一眼似要拒絕。

“老婆子,給掌櫃的二十兩付賬!”

掌櫃的正要搖頭拒絕,一聽二十兩,立刻眼中一喜,反正是這姑娘自己想惹禍,又關他什麽事,二十兩,有銀子幹嘛不賺!

“啊!”齊婆子又驚又怒,怒火交加,二十兩?還要她付賬!不,這不是氣的主要原因,想她堂堂一個管事媽媽,大總管的婆娘,親自伺候了太太小姐十幾年,就是太太小姐也要給她三分體麵喚她一聲齊媽媽。

“老婆子”,這個粗鄙、低俗的蠢貨竟然直接爆口喊她老婆子!

齊婆子覺得自己的天靈蓋都要被怒氣衝破了!

別說,放眼整個艾府,十幾年來,還真沒有人敢喊她一聲老婆子!丹大小姐是第一人!

“大小姐叫我?叫老奴?”齊婆子食指指向自己,不敢相信。

“哦!我喊錯了?”丹丹疑惑的看向方遠,忽然一拍手,“哎呀,我真笨,你叫老奴是吧,齊老奴?”

丹丹搖搖頭,“嗯,不好聽,也感覺不尊重人,還是喊你老婆子吧!”

她還知道尊重人?齊婆子覺得自己活不了了,也忍不下去了,她攥緊了手,咬牙冷笑,“老奴不敢,太太、小姐可是一直呼老奴齊媽媽!”

丹丹立刻跳了起來,“騎媽媽?哎呀,這,這可真不尊重你了,我可不敢喊,你都這麽大年紀了,還老是讓人騎來騎去的,哎呀,這可是罵人的話,在我們農村隻有驢和馬才直接說騎的!你是人,不是畜生,不能被騎的,哦,不對,就是喊也不行!”

齊婆子氣的嘴都歪了,大罵自家男人齊鳴,姓什麽不好,偏姓齊,“大小姐,老奴不是騎馬的騎,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齊!”

瞧,一個內院的仆婦,被氣的道德素養立刻飆升至無上的高度,境界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連《大學》的精髓都說出來了,丹丹立刻對自己深深佩服,原來她還有這般育人的功底。

“好深奧哦,俺不懂!”丹丹歪著腦袋,困惑的搖頭。

“哎呀,你還是先付賬吧!二十兩,掌櫃的說這裏的菜很好吃,買回家,正好省的爹讓人做了!不是你說爹很喜歡吃酒樓的飯菜麽?你推薦也行!”

“二十兩!”齊婆子是真的要吐血了,壓根沒注意丹丹最後一句,若是無人之處,她真的會撲上去對著這笑的一臉傻癡樣的蠢貨暴揍一頓,她忍了又忍,忍的肺都疼了,才緩口氣,牙縫裏蹦出幾個字,“老奴身上沒有那麽多銀子!”

讓她付賬,門都沒有!

沒有!奉命出來接老夫人、太太、小姐,身上會沒二十兩?府上當真那麽窮?丹丹眼睛眨了眨,“那你有多少?”

“有,有十兩!”齊婆子說完,望向方遠,為什麽找她付賬,不是應該方遠付的嗎?

方遠把身子一轉,“小姐,我去準備車馬!”

“狼心狗肺、吃裏扒外、蛇鼠一窩的東西!”齊婆子憤憤的罵了一句。

“狼心狗肺、吃裏扒外、蛇鼠一窩?哦,我知道了!”丹丹手一指,“齊婆子,你頭上戴的那是什麽,挺好看的!”

“啊?”齊婆子有點暈,這蠢貨說話總是上句不接下句的,一點也不連貫,根本讓人反應不過來,隨即攏了攏頭發,瞥了眼身無一物上下破爛的丹丹,心底冷笑,還大小姐呢,叫花子還差不多!

“這是太太賞老奴的鎏金鑲珠簪子!”她得意的摸了摸,又偏轉了頭讓人看的更清楚些,這是她男人給太太做了一件大事特意賞她的,是她所有身家裏最最貴重的一件,別說是她一個仆婦,就是官家太太將這簪子戴出去也不**份,平日裏根本舍不得戴,這次鬼使神差的為了給新來這倆貨下馬威才戴了出來。

丹丹盯著她那簪子看了看,對清水眨眼道:“我娘也要賞齊婆子,把我買的那簪子給齊婆子戴上,就當我娘賞的!我看看她的是什麽樣兒?”

齊婆子一聽有賞,立刻心中一喜,就見清水從包袱裏取出一物,不待齊婆子看清楚,來到她的身後,“我幫齊媽媽換上吧!”

小姐可以對這惡婦無理,但是她不能沒有規矩落了把柄給這惡仆婦抓到,即使小姐昨晚不交代她,她也是懂的!

齊婆子望了眼清水,心中一怔,昨日隻顧著觀察那倆主,竟沒留意這丫頭,身高,好高,長的,竟是很俊俏,關鍵的,比那蠢貨懂事多了,嗯,跟太太說一下,可以爭取過來,可是看了看清水的長相,有些咋舌,府上是有不成文規矩的,小廝一定要清秀好看,伺候的丫頭婆子卻是一定要---要多醜有多醜,雖然她很不想承認,這樣也把她列為醜婦一列,事實卻是如此!太太小姐身邊的丫頭,不能有一個好看的,至於原因,太太是防著老爺偷嘴,小姐嘛,小姐當然應該是最漂亮的,豈能讓婢女比下去!

齊婆子扭臉看眼前的大小姐,忽然笑的很詭異,這個大小姐臉型長得不錯,隻可惜皮膚太黑,黑就黑唄,偏偏下巴有個豆大的黑痣,嘿,當的上全府第一醜,不,全京城第一醜,要說也就是眼睛還---。

齊婆子笑著笑著,就笑不下去了,因為她的寶貝簪子被清水遞給了大小姐,瞧大小姐笑的那邪性樣,她忽然又一種不好的預感,再摸摸頭上的東西,不由臉色一變,當即拔了下來,顧不得披散的頭發,氣的直哆嗦。

“大小姐,這,這---”她怎麽也不能相信,這大小姐賞她的竟然是個木簪子,還一點花紋也沒有,就跟個木棍差不多。

丹丹拿著手裏的簪子掂了掂,笑的沒心沒肺,“這個應該很值錢,去拿給掌櫃的,抵二十兩銀子!”

“你敢?不可---”齊婆子大叫,卻是兩眼一黑,險些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