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來的時候是一臉的惶恐不安,走路都是躬著身子的,可是離開的時候卻意氣風發,昂首挺胸,隻差那一雙眼睛沒往天上看了。
他的心裏那個爽。
自己還真是錯怪了六哥了,原來六哥的心裏是有他的。
他打了個車,司機問他去哪的時候他說去零度,司機用怪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才意識到現在還沒到中午呢,零度是夜場,晚上才開門,自己現在去做什麽?
他有些失落地想說出自己家的地址,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竟是尾巴哥打來的。
“尾巴哥,你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黃毛語氣很是尊敬,尾巴哥可是闞老六手底下最得力的幹將,地位可比自己要高很多。
“黃毛,在幹嘛呢?”尾巴在電話裏問道。
黃毛說剛從六哥的辦公室出來,正準備回家呢。
尾巴聽了便說:“眼看馬上要吃中飯了,這樣吧,你打個車來次南門的川鍋,我請你吃飯。”
“這怎麽行呢,要請也是我請才對。”黃毛話一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自己拿什麽請?身上攏共就五十塊錢,打兩趟的下來也剩不下幾塊的。
尾巴笑了:“咱們兄弟誰跟誰啊,再說了,你他娘有錢嗎?不是你尾巴哥笑話你,這些日子你都窩在家裏,估計也是因為缺錢吧。行了,別和我來這套虛的,趕緊過來。”尾巴一下子掛斷了電話。
黃毛的心裏有些激動,尾巴哥對自己這態度說明六哥是真的看得起自己。他又恢複了那種得意之色,衝司機說了一個地址。
“川鍋”顧名思義是四川火鍋,這地方雖然消費不是很貴,但看著卻很上檔次。
包廂裏,尾巴和兩個手下正在“鬥地主”,一個手下說道:“尾巴哥,我就不明白了,就黃毛那尿性六哥怎麽把他給派過來了?”
另一個手下也附和道:“是啊,他能做什麽?除了玩女人,惹事之外根本就一無是處,我可是聽說這小子還沾上了那個!”
尾巴的眉頭一緊,瞪著兩個手下:“我警告你們,這話不許再說,這是六哥的意思,有本事你們自己去問六哥去!”兩個手下哪裏有那樣的膽子,一下子便蔫了。
尾巴這才說道:“六哥說了,他要是來零度以後囂張的話我們不僅不能攔他,還要讓人給他站台,暴龍,這事兒我就交給你了,你給他安排幾個人,告訴他們,必須要聽他的話,讓他們做什麽就做什麽。”
暴龍的心裏一萬個不願意,可是尾巴哥已經開口了,他根本就不敢反駁。
另一個手下卻像是明白了什麽:“尾巴哥,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深意啊?”
尾巴笑了:“不愧是老子的小諸葛,一下子就明白了,六哥怎麽會真看上這家夥呢,其中當然是有貓膩的,隻是六哥說了,不讓說,你們照做就是了,記住,我們要做的就是把他給抬得高高的,捧上天去都行,就是要讓他膨脹,讓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說著他瞪了一眼暴龍:“該你出牌了!”
暴龍看了一眼尾巴哥,又看了一眼小諸葛,然後臉上露出一副勝利者的表情:“王炸,一對六,你們輸了!”他還真就把手裏的牌出完了,尾巴臉色有些難看,他看著小諸葛:“你不是說他贏不了嗎?還小諸葛呢!”說著把牌扔了進去,暴龍這把地主可是贏了他們不少。
小諸葛也是一臉的苦澀。
包廂的門被推開了,黃毛怯怯地站在門口,看到屋裏的三人,他堆著笑叫道:“尾巴哥,暴龍哥,小朱哥!”
三人一齊看向了黃毛,尾巴的臉上露出微笑:“黃毛來了?快,進來啊,就等你了。”
黃毛忐忑地坐了下來,暴龍和小諸葛是尾巴的左膀右臂,而自己也即將和他們平起平坐了,他掩飾著自己內心的喜悅,他知道就算他真的和暴龍、小諸葛平起平坐,那也得對他們表示出十二萬分的尊重,不然尾巴一定不會待見自己。
暴龍看了黃毛一眼:“黃毛,你小子還真是能耐啊,居然讓六哥這麽看重。”
黃毛忙說道:“那是六哥的抬愛,今後還請暴龍哥多多關照,暴龍哥但有差遣,黃毛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套江湖話黃毛還是在電視裏學的。
暴龍笑了:“你小子還真上道。”
小諸葛淡淡地說:“黃毛,你眼裏不會隻有你暴龍哥吧?”
黃毛的心裏一驚,小諸葛這話可就有些誅心了,雖然聽起來是小諸葛在表達著對自己的不滿,但又何嚐不會讓尾巴的心裏有什麽想法呢?甚至暴龍如果曲解了其中的涵義來也同樣會恨上自己。
別看闞老六說黃毛的智商不在線,可是這一秒鍾他還真就聰明了一回。
他忙說道:“小朱哥,怎麽會呢,在黃毛的心裏,尾巴哥,你和暴龍哥都是我親哥。”
說著就主動倒了一杯酒,一口幹掉:“讓三個哥哥等這麽久,我先自罰一杯。”
小諸葛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黃毛,你小朱哥隻是跟你開個玩笑,你緊張什麽?”
尾巴這才開口:“以後大家都是兄弟,一個鍋裏吃食兒的,你們一定要團結,知道嗎?如果讓我知道誰在後麵對自家兄弟下黑手,使絆子的話,我的手段你們是知道的。”
說完不等三人開口便說道:“來,都舉起杯子,歡迎黃毛加入我們零度,希望零度的生意會越來越好,不給六哥丟臉。”
三人忙舉起了杯子走了一個。
沈沉接到了傅洪的電話,說黃毛那邊已經搞定了,最遲這一、兩天黃毛應該就會有所動作。黃毛是一個記仇心很強的人,當然,也得分對誰,像闞老六那樣的存在他就算是心裏有氣,也隻能乖乖地憋著。
但像杜仲平那樣,一沒背景二沒人脈的人他自然不會有任何的忌憚。
黃毛確實是這樣想的,當暴龍給了他幾個小弟時,他一下子就變成了老子天下無敵的樣子,下午他就帶著幾個小弟在街上轉了一圈,也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就冒出了杜仲平的樣子,還有那個叫蔡娟的女人。
他想著是不是該去找這兩個人討下賬了,這一次一定要他們付點利息才好。
不過很快他又想到了闞老六曾交代過的不許再去找杜仲平的麻煩,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闞老六會那麽怕杜仲平,雖然傳言說和杜仲平起過衝突的人都出了事,可黃毛卻不信這個邪,他們是什麽人?他們可是道上的人,本就應該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不相信自己真招惹了杜仲平會有什麽事兒。
但想著闞老六的話他心裏還是有些發怵的。
“黃毛哥,咱們現在去哪?”一個小弟問道。
黃毛也逛得沒了興趣,總得找點事做吧?
“黃毛哥,我聽說上次你和一個掃大街的杠上了?”另一個小弟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黃毛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那個小弟繼續說道:“黃毛哥,這事兒兄弟們都在傳呢,說你居然讓一個開垃圾車的家夥給嚇尿了,還把六哥給抬了出來,害得六哥讓警察給惦記上了,六哥因此而生了好一陣子的氣。”
“啊?”黃毛愣了一下,闞老六生氣原來是因為被警察給盯上了?那麽說並不是因為自己對杜仲平出手的事嘍?想想也是的,杜仲平什麽人呢,六哥哪能夠被他給嚇住,做他們這一行最怕的是什麽,自然是警察,六哥一定是氣自己把警察給招惹來了。
想到這兒,黃毛的膽子不禁大了起來:“走,我們去找那個開垃圾車的去,怎麽著也得把這口氣給出了!不能蝕了六哥的麵子。”
那小弟連忙點頭:“就是就是,黃毛哥,六哥這麽看重你,你可一定得給六哥掙足了臉麵。”
黃毛的眼裏露出一抹凶光:“你的意思是我們去弄那丫的?”
幾個小弟都一齊說道:“對,去弄那丫的!”
經幾個小弟這麽一慫恿,黃毛頓時便熱血沸騰起來。
不過很快他發現一個嚴峻的問題,不知道去哪兒找杜仲平,去環衛處他是肯定不敢的,再怎麽著那也是正規單位,人家要是打個電話報警他就得玩完。
他想到了去頭橋的那家洗衣店,找不到杜仲平還找不到那個女人嗎?上次沒訛到錢他很沒有麵子的。
但摸了摸口袋,隻有十幾塊錢,他看向幾個小弟:“誰給出個打車錢?”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微微發燙,怎麽說他也是這幾人的大哥,卻窮成這樣子。
一個小弟說道:“我來出!”
說完,那小弟就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幾人上了車,黃毛頗有些躊躇滿誌的樣子,這一趟他是誌在必得,怎麽著也得從那女人那裏弄些錢來花花的。
可他的心裏也有些犯怵,杜仲平要是在那兒的話會不會和自己拚命,自己這幾個小弟是不是能夠對付得了?他的心裏很清楚,他自己是沒有什麽戰鬥力的。
也不知道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理,他又有些希望杜仲平不在洗衣店裏,隻有那樣他們才能夠順利地訛到錢。
現在他才發現,錢對於他來說太重要了,沒有錢連在自己小弟的麵前裝十三都是個笑話。
車子在頭橋停下,那小弟果真把車錢給付了。
幾人就向著頭橋的那家洗衣店去,遠遠地,黃毛就看到一個人在洗衣店的門口坐著,不正是杜仲平麽?他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腦子裏又出現了那日裏杜仲平拿著鐵鍬對他們瞪眼的樣子,那鐵鍬不知道還在不在店裏。
“黃毛哥,你怎麽不走了?”一個小弟輕聲問道。
“催個毛線啊,誰身上有煙,給我來一支。”黃毛踢了那小弟一腳,那小弟的眼裏露出一絲不忿,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另一個小弟把煙給遞上,還替他點上火:“黃毛哥,看來咱們還真是來對了,那小子真在這。”
其他幾個跟著都說道:“弄他!”
黃毛此刻是被架到了火上,總不能就這麽灰貓貓地走掉吧,那樣這幾個小弟會怎麽看自己,這事情要是傳到了尾巴、暴龍和小諸葛的耳朵裏,自己還不被他們給笑死?
心一橫,猛吸了一口煙,黃毛冷聲道:“媽的,弄死他!”說完他便大步向著杜仲平而去,那個開車錢的小弟偷偷對其餘幾人說道:“哥幾個,下手有點分寸,打是肯定要打的,但隻能看著狠,別弄出內傷。尾巴哥可是說了的,要真把人打出問題那我們就得自己兜底了!”
其餘三人都點點頭,然後大步跟上了黃毛。
黃毛此刻覺得自己就像《英雄本色》裏的小馬哥,走路都有些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