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秋水跟著沈沉進了他的辦公室,汪璐也跟著來了。
沈沉看看表,已經是十點多鍾了,他對汪璐說道:“你該回去了。”
汪璐自然不願意回去,現在齊光喻已經自首了,她打心底也很想知道整個案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說說吧,你對齊光喻自首有什麽看法?”沈沉扔給肖秋水一支煙,肖秋水接過來後馬上就亮上了,吸了一口才說道:“頭,之前你不就懷疑齊光喻就是那個凶手嗎?可是為什麽他自首了你相反讓我感覺你憂心忡忡呢?”
“之前我的推測是建立在齊光喻並沒有病的基礎上,我覺得他有可能就是在裝病。之前我也讓你查過了,齊光喻的病到底是哪個醫生診斷的,又是怎樣一個具體的情況,可是這事兒你卻一直都沒有回饋信息給我。”
沈沉這話讓肖秋水的臉上微微一紅,很是尷尬地說:“已經有結果了,是區醫院給出的診斷結果,後來又去省醫做了一次全麵的體檢,結果與在區醫院做的一模一樣。”
“這麽說他還真有那病?”汪璐也有些吃驚,她自然也是看到了齊光喻的現狀的,雖說齊光喻還能夠行動,可是那樣子有他真有那樣的本事嗎?
大約半小時後,沈沉和肖秋水一道走進了二號問詢室,跟著他們一起的還有負責筆錄的楊鄭。
“齊光喻,現在我們需要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老實回答。”楊鄭沉著臉說。
齊光喻點點頭:“你們問吧。”
他表現得很配合。
楊鄭這才看向了沈沉和肖秋水,肖秋水看著齊光喻:“我聽說你承認那些人都是你殺的?”
“是的,尹慧、洛金城和那個劉元都是我殺的,哦,還有那個何川也是。”齊光喻說話的時候一臉的平靜,沈沉卻問道:“那齊華呢,你為什麽也要對齊華下手?那可是你的親兒子,你也就隻有這麽一個兒子。”
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著沈沉。
肖秋水顯然也很想知道答案。
齊光喻皺眉,他沒想到沈沉會先問起齊華的事情來。
“我這麽做的原因是想告訴他這個世道是殘酷的,他必須保護好他自己。畢竟我老了,已經沒有能力再伴著他,護著他,以後的一切都隻能他自己去麵對。我的時日不多了。”
沈沉萬萬沒想到這個問題一下子就被搪塞了回來:“你患的到底是什麽病?”
“不是說了麽,漸凍症,患上這個病幾乎就是混吃等死,就像我,在**一躺就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你就不怕用這樣的方式來讓他成長的話很有可能就會把他給害死,他現在可還在醫院裏,醫生說了,很有可能他永遠都醒不來了。”
聽沈沉這麽說齊光喻的眉頭一挑,他猶豫了一下才說:“他會醒的,一定會醒的。”
齊華是齊家的獨草,齊光喻唯一的兒子。
所以對於齊光喻而言,那就是他的希望,齊家的希望。
肖秋水的一隻手,手指在輕輕敲著桌子,那聲音並不大,可是聽在齊光喻的耳朵裏卻是另一種感覺。
一種這聲音似乎要把他的一顆心給碾碎了。
“既然你說這幾起案子是你做的,那麽我再問你,殺害何川的動機又是什麽?你之前口口聲聲說你是殺這些人是因為你的妻子,可據我們的調查,何川和你的妻子根本就沒有什麽交集,還有,齊華與他之間又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聽肖秋水問到何川的事情,齊光喻似乎有些發懵,不知道如何回答。
肖秋水還準備擠擠牙膏的,可是沈沉卻開口了:“我再問你一個問題,那就是那藥劑是你自己配的嗎?”
齊光喻點頭道:“是的,是我自己配的。”
“那你說說,你是怎麽配的,都用了些什麽樣的材料。”
齊光喻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想了想說道:“這個我還真不記得了,我是在哪本書上看的,至於說材料根本就不確定。”
齊光喻的回答顯然不能讓沈沉滿意。
肖秋水雖然還有很多的問題想問,但最後他還是耐心地坐在那兒,把主導權給了沈沉。
沈沉看著齊光喻:“今晚你應該也累了,我們會安排個地方給你休息,明天我們繼續。”
齊光喻很是吃力地站了起來:“我沒事,可以繼續的,警官,我認罪,他們真的都是我殺的。”
沈沉卻沒有搭理齊光喻,而是對肖秋水說道:“給他安排一下,一定要讓他休息好,明天先帶他去醫院做一個全麵的身體檢查。”
肖秋水看了一眼齊光喻,應了一聲,然後跟著沈沉離開了問詢室,楊鄭則負責落實剛才沈沉安排的事情。
回到了沈沉的辦公室,汪璐竟然還沒有走。
肖秋水有些不解:“頭,他都已經說他認罪了,我們為什麽不一鼓作氣把他給拿下啊?”
沈沉雙手環抱在胸前:“他急著認罪,可是對於很多事情卻無法交代清楚,老肖,你就不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嗎?”
汪璐沒想到這次詢問這麽快就結束了,聽了沈沉這話她才明白。
汪璐說道:“也就是說他很可能並不是真正的凶手,他是想替人頂罪?”
沈沉點了下頭:“沒錯,至少他給我的是這樣的感覺。”
肖秋水瞪大了眼睛:“莫非真正的凶手不是他,而是躺在醫院的那個?”
沈沉不說話了,汪璐看向肖秋水:“他還沒醒嗎?”
“還沒有。”
沈沉咬著嘴唇,這一刻他也覺得有些棘手。
齊光喻要把所有的罪都扛下來,明顯隻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現在他們都知道這一點,甚至已經能夠清晰地判斷出齊華可能才是真正的凶手,可是證據呢?
汪璐說道:“你有沒有問他三十年前的那個案子?”
沈沉搖頭:“沒問,暫時還不能問。”
汪璐不解:“為什麽?”
“三十年前的案子看來應該是他做的,一旦問他三十年前的那個案子,他很可能能夠說明每一個細節,這樣一來他會因此而變得自信,甚至會讓他想明白其中的一些關鍵,那樣,我們會更加被動。”
肖秋水也糊塗了:“為什麽?”
“我們的手上並沒有掌握任何的證據,現在我們問得越多,他就越能夠知道這幾個案子的細節,那個時候他把故事給編圓範了我們真就拿他沒轍了。所以我才臨時決定晾他一晾,明天也不問,就帶他去體檢,至少對於他的病情我們必須有一定的了解,掌握他的身體狀況也便於我們對案子的判斷。不過我們必須盡快完善證據鏈,不然我們很可能會被齊光喻牽著鼻子走。”
肖秋水苦笑:“可是我們怎樣才能夠找到強有力的證據?”
沈沉在辦公室裏踱了幾步,突然,他停了下來,一雙眼睛望向了汪璐:“還記得晚上在山上我們說過的話嗎?”
汪璐的眼睛一亮:“你是懷疑齊華把證據藏在了山上?”
“利用猴子行凶,而凶器和作案工具很有可能真的就藏在山上,因為沒有任何地方比山上更加安全。別看每天上山的人那麽多,可卻沒有人敢去猴子窩的!”
肖秋水聽明白了,拍拍胸脯:“我馬上帶人上山去搜!”
“天亮了再去吧,這些猴子可不是好對付的,你天一亮就和公園的負責人聯係一下,明天公園暫不開放,然後你帶著人仔細地把山上給我搜一遍。另外,搜山的人必須做好防護,防止被那些猴子傷到。”
肖秋水應了一聲,想想道:“我是不是今晚就派人去那兒盯著?”
沈沉點點頭。
離開了局裏,沈沉先送汪璐回家。
“就算搜到了證據也無法證明是齊華幹的啊,齊光喻還是有可能把一切都攬到自己的身上。而齊華現在仍舊昏迷不醒,我們也無法從他的身上打開突破口。”汪璐還是有些擔心。
“總會有辦法的。”
其實沈沉早就已經想過這一點,汪璐沒有再說什麽,一下到下車的時候她才衝沈沉輕笑:“你也別太著急了,至少現在我們能夠確定一點,尹慧案應該不會再有新的受害者了。”
沈沉也笑了笑,開著車離開。
不過沈沉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醫院。
負責在醫院盯著的年輕警察看到沈沉來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沈隊,你怎麽來了?”
沈沉問道:“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沈隊,我們要守到什麽時候啊,他如果一輩子不醒我們總不能守他一輩子吧?”年輕警察的心裏滿是怨言。
沈沉像是在自言自語:“他肯定會醒來的,應該要不了多久他就會醒來了。”說著他徑直走到了齊華的床邊,看著像熟睡一般的齊華,他說道:“齊華,我知道你能夠聽到我說話,你父親來自首了,他承認是他殺了那些人。”
一旁的小警察瞪大了眼睛,他還不知道齊華父親去自首的事情。
**的齊華沒有一點反應。
沈沉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齊華的那張臉。
年輕警察就站在沈沉的身旁,他小聲問道:“沈隊,這麽說尹慧案的凶手已經抓住了?”沈沉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道:“我知道他是想替你頂罪,可是你真忍心看著他去坐牢甚至接受更嚴厲的法律製裁嗎?齊華,都說你是個孝子,難道你就是這麽孝順你的父親的嗎?”
年輕警察一臉的疑惑,齊華昏迷著,沈沉和他說這些他真能夠聽得見嗎?
他忍不住又看了看**的齊華,齊華還是那個樣子,沒有一點動靜。
沈沉也沒有再說什麽,就這麽坐著,大約坐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起身離開。
年輕警察重新坐回到了門口的椅子上。
沒有人發現,這在沈沉離開後不久,齊華緊閉著的眼中竟然有一滴淚水奪眶而出。
回家的路上,沈沉的腦子裏不時浮現出齊家父子倆的身影。
他其實也並不確定自己剛才的話齊華是不是真能夠聽到,但他知道齊華是關鍵,齊光喻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是為了齊華。
包括齊光喻對齊華下手又何嚐不是一個想讓齊華脫罪的手段呢?齊光喻自首,齊華同樣成為了受害者,那麽齊華的身上就不會再有嫌疑,這一切都會隨著齊光喻的“伏法”而告終。隻要以後齊華別再犯糊塗,那麽他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度過下半輩子。
作為一個父親,齊光喻覺得自己能夠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不知道為什麽,沈沉的心裏有些沉重,他竟然想到了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