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傅洪開著車,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沉:“這個宋時仁有點意思,說話做事都很直的。”

沈沉笑笑:“如果你真這麽認為的話那你就是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了,有一點你沒有發現嗎?他的智商和情商其實都很高的,首先,他選擇的這個行業是一個幾乎沒有什麽競爭的行業,另外,你覺得能夠把公司做成這樣,他方方麵麵會沒有一點關係嗎?他不僅是在林城,就是整個黔州都算是行業的龍頭,你沒聽他說,省內另外兩家公司在技術上都還要依托於他。再就是他雖然是有問必答,而且看似真的知無不言,但他對我們還是有戒心的。”

“你該不會是說他這個人有什麽問題吧?”傅洪愣了愣,他怎麽看都不覺得宋時仁有什麽問題。

“這倒沒有,他之所以對我們有戒心是怕我們查的案子會對他的公司不利。像他這樣的公司與其他的企業又不一樣,他們屬於特種行業,對於人員的要求是很高的,他們公司的很多人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資質的,比如爆破員,又比如安全員,還有就是設計師等等。從事這樣的行業,一般而言都會經過審核,雖然並不是很嚴格的審核,但卻也不會馬虎,一旦我們調查的案子不利於他們的公司,那麽他們的公司很可能會陷入危機,輕則會被上麵勒令整改,重則會被關停。他這個老總也不好當啊,手底下管著百十號人,他也不敢保證每一個都能夠老老實實,遵紀守法。你沒看到提到炸藥失竊的事情他的表情,他是真的很擔心也很害怕的。”

傅洪歎了口氣:“這年頭,做什麽都不容易啊。”

“對了,對郭一山和周宏你是什麽印象?”

“怎麽說呢,周宏是一個很沉穩的人,他是宋時仁的戰友,他們倆的關係非常的好,而且宋時仁也說了,周宏在公司裏還有著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當然,這也是宋時仁拉攏他的手段,像周宏這樣的人如果離開他的公司,相信另外兩家公司一定也會搶著要的,我看過他們公司的一些宣傳資料,對周宏的宣傳真的不少,至少從資料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十幾年來周宏對公司而言功不可沒,公司總共參與的一百六十五個大型的爆破項目中有大半都是周宏負責進行爆破設計的,周宏就像是公司的總工程師一樣。”

沈沉說到這兒,又繼續道:“你發現沒有,和宋時仁相比,周宏就要木訥得多,不苟言笑,說話做事一板一眼,典型的技術型人才。至於說那個郭一山,他是宋時仁的徒弟,他沒有上過大學,高中畢業之後他就進了山炮公司,先是做小保安,後來嫌工資太低了,於是要求到一線去,從事爆破工作。這當然不行,公司的爆破員都是要具備相應的資質的,這小子也真狠,原本一個不愛學習的人還真就把自己給逼上了絕路,才半年的功夫,真讓他把資質證書給考了下來,然後他順利地成為了一名爆破員。這小子吃得苦,下得濫,有一股子的拚勁,被宋時仁看上了,宋時仁說這小子雖然沒有當過兵,但卻很像個軍人的樣子。宋時仁便收了他做自己的徒弟,說是徒弟,其實就是給宋時仁做助手。不過他還真就在宋時仁的身邊學會了很多的東西。小夥子怎麽說呢,人蠻機靈的,而且有著一股子衝勁。不過……”

說到這兒,沈沉一個神轉折卻又不往下說,這可是把傅洪給急了:“不過什麽,你倒是往下說啊,別賣關子。”

沈沉白了他一眼:“你看他穿著打扮了嗎?”

“啊?看著很正常的啊。”

“正常嗎?他雖然是宋時仁的徒弟,在公司也是個爆破員,但他的收入能夠有多少?”

傅洪想了想:“宋時仁說過,他從來都不會虧待自己的員工,特別是一線的員工收入都還是挺高的,就拿爆破員來說吧,平均一個月差不多一萬多塊錢,這在我們林城算是高收入了。”

“可你看到了嗎?他穿的那套西裝,你覺得他那套西裝值多少錢?”

傅洪搖頭,他還真沒留意到郭一山身上穿的西裝,這種天氣穿西裝很正常,至於品牌老實說傅洪也不怎麽懂。

“我看了,他那套西裝應該是在阿媽妮的專賣店買的,雖然不是很高的檔次,但至少要賣三萬左右一套,還有皮鞋和皮帶,估計也要六、七千,襯衣領帶我就不說了,他手腕的那隻表也得萬八千的。”

“這小子還沒成家,每個月的收入那麽高,享受一下也很正常啊。”

“他絕對不是享受一下,我觀察到宋時仁的眼神,他這身穿著宋時仁並沒有表現出一點的詫異,也就是說宋時仁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打扮,或者可以說,他應該不隻是這一身行頭,他平日裏穿的用的估計都是高檔貨。還記得我之前問了他一句什麽嗎?”

“你問他什麽了?”

“我半開玩笑地問他,家裏不是不有礦,他也笑著回答,如果家裏有礦的話他又怎麽可能跑出來給別人打工,早就回家去挖礦去了。”

傅洪想想確實沈沉和他有這樣的一番對話。

“也就是說,他並不是什麽富二代,所以我想他除了在公司之外應該還有什麽額外的收入。隻是當時我沒有再細問,那樣很容易會引起他的懷疑。”

傅洪皺起了眉頭:“也就是說你對他存在著懷疑?”

“我喜歡先假定一個人是壞人,然後再想辦法進行求證。”沈沉說。

傅洪苦笑:“你啊,對什麽人都不信任。”

沈沉卻是搖頭:“我可沒有說我對什麽人都不信任,至少我是相信你的呢!”

傅洪大笑起來,沈沉也跟著笑了:“這樣不更好嗎?看誰都像壞人,那麽你就會一直存在著戒備的心理,小心無大錯,有戒備的心理也能夠讓我們處於一種憂患的狀態。當然,一旦當我覺得這個人真的沒問題之後,那麽對他的認識和看法我也就不會輕易改變,甚至更不可能會因為某些人說什麽而去做傻事。”

“看來我們還得好好接觸一下這個郭一山。”

山炮公司,宋時仁的辦公室裏,他看著麵前的郭一山:“你啊,總是那麽的高調,有必要穿成這個樣子嗎?”

“這有什麽?我是花的自己的錢,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還不相信就因為我穿得奢侈那麽一點點警察就會認為我有什麽問題,我看他們也不像是那麽膚淺的人。”

“你懂個屁,我問你,你這些錢到底是哪兒來的?”

“師父,我跟著您這麽多年了,積蓄總是有的吧。”

“我還不知道你,就以你那工資水平,不吃不喝的你都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的花銷。我很好奇,你去哪弄到的這些錢?”

“好吧,我買彩票中的。”

“說得輕巧,那麽容易就中彩票了,你再去中一個給我看看。”

郭一山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宋時仁說道:“小山啊,不是師父說你,有的時候還是得注意一點,而且不是什麽錢都能夠掙的,我們做什麽事情要憑良心,知道嗎?”

“師父,你看你說的,我你還不相信嗎?我要是那樣的人你也不會收我做徒弟了對不?”郭一山笑著說道。

宋時仁歎了口氣:“唉,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好,記住了,不義之財咱們是不能要的。你老實告訴我,那兩枚炸彈是不是你做的?”

郭一山的神情有些慌亂。

宋時仁皺起了眉頭:“怎麽不說話?”

“怎麽可能呢,警察剛才也問過我了,我哪裏可能去做炸彈?再說了,你也看過那照片了,那樣的炸彈根本就沒有什麽水準嘛,哪會是我做的呢?”

宋時仁卻是揉了揉太陽穴:“我看了,那個線的配搭結構就像是你做的,你特別喜歡串色,原本應該是一紅一黃的兩條線你就喜歡用兩條黃線來混淆視線。”

郭一山忙說道:“師父,我對天發誓,真不是我做的。”

宋時仁站了起來,走到他的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山,師父是軍人出身,眼裏揉不得沙子,你呢,如果真做了什麽錯事現在說還來得及,不然等以後警察上門了,那個時候師父就幫不了你了,就算是能幫師父也不會幫,機會已經給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宋時仁便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去找周宏去了。

周宏聽到有人進來,隻是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在圖紙上專心地畫著。

“你的徒弟闖了禍了?”

宋時仁歎了口氣。

“當初我就和你說過,這小子心機太重,你不相信,現在知道了?”

宋時仁說道:“警方和我說了,之前發生了兩起綁架事件,被綁架的人身上都綁了定時炸彈,而這兩枚炸彈應該都是出自這小子之手。”

周宏的神情如故,並沒有什麽變化:“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想讓他自己去自首,不過看他那樣子似乎有些不太願意。”

“你不能這麽姑息他,要知道,這個公司可是凝結了你所有的心血。”

宋時仁點點頭:“我再勸勸他。”

傍晚時分,柳白走進了汪淳一家的小院。

“怎麽現在才來啊,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呢,咱爺倆喝兩杯?”汪淳一笑著對柳白說。

柳白點點頭,在汪淳一對麵坐下,一邊拿起了桌子上的那瓶茅台酒,擰開了瓶蓋先給汪淳一滿上,自己才又倒了一杯。

“這段時間工作室那邊的情況怎麽樣啊?”汪淳一問道。

柳白搖搖頭:“我幾乎沒有多少時間打理,正尋思著是不是把它給關了。”

汪淳一歎了口氣:“你啊就不是經商的料,之前常青還在的時候工作室可是很紅火的,哪怕就是陶敏,那也比你強得太多。不過如果你真不願意做了,那麽我倒是有個主意,把工作室給盤出去吧。”

柳白看向了汪淳一,汪淳一端起杯子:“來,走一個。”

柳白和老師碰了下杯,兩人都是一飲而盡,柳白忙又續杯:“可是……”

汪淳一擺擺手:“沒有什麽可是,之前就有人來找過我,詢問工作室的事情,她是很有誠意的,想把工作室給收購了。”

“哦?誰啊?”柳白好奇地問道。

汪淳一笑笑:“這人你也認識的,大聖製藥的段長紅。”

聽到段長紅的名字柳白的臉色變了,他可是沒少和段長紅打交道,一直以來段長紅仿佛都在針對他,而且用的手段可是上不了台麵的。

“我知道你的心裏在想什麽,但是你總不會和錢過不去吧,工作室擺在那兒也好,關掉注銷也好,那錢就等同於打了水漂,如果能夠賣一個好價錢的話,對於你來說我想應該也不是一件壞事吧?有了錢,你能夠好好的搞你的創作,再說了,那工作室老師也有投資的,老師是不是也有權建議你這麽做呢?”

“她懂音樂嗎?”柳白淡淡地問了一句。

汪淳一吃了口菜:“重要嗎?不重要,一個優秀的經營者根本就不用去懂太多,她隻要知道怎麽經營就行了,段長紅別的不行,做生意還算是一把好手的,再說了,工作室都盤給她了,她懂不懂音樂和你又有什麽關係呢?她是虧是賺也和我們沒有關係了,對吧?”

柳白眯著眼睛,他知道汪淳一今天把他叫來自然不是喝酒那麽簡單,而是想勸說自己把工作室賣給段長紅。

柳白對於錢來說並不是很在乎,這些年他掙的錢也能夠保障他下半輩子的生活。但汪淳一既然這麽說,那麽應該是希望他能夠答應。而且他也看出來了,汪淳一應該與段長紅已經達成了共識,他說道:“老師,一直以來你和段長紅不是……”

汪淳一擺了擺手:“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不是嗎?而且你與她之間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嘛,至於她之前可能給你帶來的不愉快她也願意為此向你道歉,甚至可以在工作室的收購上讓利,算是給你的補償。”

柳白沒有再堅持,汪淳一說得沒錯,工作室汪淳一也有投入,所以汪淳一有權利作主。

汪淳一說道:“我就當你是答應了,接下來我會讓律師跟進,到時候你就隻需要在一些相關轉讓的文件上簽字就行了。另外,從現在起,工作室的所有東西都別再動了,既然答應了轉讓給人家,那麽我們就要講誠信。”

柳白點點頭,心裏卻有些疑惑,如果汪淳一沒有後麵這幾句話的話他還不會去多想,但現在他不由得開始懷疑段長紅想要收購工作室的真實意圖到底是什麽,難道工作室裏有她想要的東西?如果真的有,那麽又是什麽呢?

他暗暗在心裏做了決定,今晚一定要回工作室去好好查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