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淩坐在那兒,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黃猛敲了敲桌子:“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們就拿你沒有辦法了,就你犯的那些事兒,會是什麽後果你的心裏就沒有點數嗎?你想想,今年已經三十二了,真要進去蹲個二、三十年,出來還能幹什麽?”
林淩閉上了眼睛,她的心裏當然很清楚,自己犯的這些事真要判下來不死也得把牢底坐穿,誠然如黃猛說的那樣,自己的下半輩子可就真的完了。
可是她的心裏也清楚,自己就算是把什麽都說了也沒什麽用,自己連雇主是誰都沒弄明白,想要爭取重大立功表現還真是一件難事。再者,雇主能夠把他們這些人給找來說明肯定是有一定的能量的,就算自己真爭取到了立功的機會,對方會怎麽對自己進行報複她也不得不忌憚幾分。
傅洪輕輕拍了拍黃猛的肩膀:“別激動,我們有的是時間。”
黃猛這才不說話,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後點上了一支煙。
林淩睜開眼睛:“可以給我一支煙嗎?”
傅洪站起來,拿起桌子上的香煙掏出一支,又拿上火機來到了林淩的麵前,他把煙遞給林淩,林淩將煙叼在了嘴上,傅洪便給她點上了火,才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林淩深吸了一口,噴出一團煙霧,她眯縫著眼睛,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她確實是在思考,她在想自己到底該怎麽辦。
肯定是不能指望有人會救自己出去的,哪怕對方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從局裏把自己給劫走,所以她隻能聽天由命。
所謂的聽天由命其實根本就是自欺欺人,自己犯的罪那是擺在那兒,板上釘釘的事情,怎麽判判幾年,這些就連她自己都已經大致算明白了。
傅洪自己也點上一支,然後說道:“林淩,皖北人,父母早亡,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離婚後你就開始了你的騙子生涯。你似乎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從你第一次作案到現在,幾乎從未失手,我說得沒錯吧?”
林淩的神情有些得意。
傅洪說道:“很多人都以為你孑然一身,是個孤家寡人,但事實並非如此,你的那次婚姻雖然失敗,但你和那個男人卻生了一個女兒,那個男人根本就不待見那個女孩,因為他家裏有著嚴重的重男輕女的思想,女兒原本是跟著你的,可是你因為幹了這一行,不方便把她帶在身邊,又或者,你骨子裏還是希望在女兒的心裏保持著一個好母親的形象,所以一直以來女兒都是你一個要好的朋友幫你照顧,如今孩子差不多六歲了吧?”
林淩有些不淡定了,她怎麽也沒想到傅洪會提到自己的女兒。
沒錯,正如傅洪說的那樣,她並不希望女兒知道自己的事情,她希望女兒能夠過正常人的生活,做一個驕傲的公主,不會被任何人瞧不起。所以她努力地掙錢,她掙的錢幾乎全都交給了自己的那個朋友,讓她好好幫自己照顧女兒。
當然,那個朋友也沒有辜負自己的信任,把自己的孩子照顧得很好,孩子馬上就上小學了,朋友在教育上也很上心。
“就連你的那個朋友都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騙她你是在外地打工,對吧,你是怎麽說的?對了,你告訴她,你在沿海的一家大廣告公司跑業務,因為你勤奮,所以你的收入一直都還沒錯。”
林淩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你們去找過她?”
傅洪搖搖頭:“這倒是沒有,不過你覺得以你現在的身份,你們當地的警方不會去查你的底嗎?告訴你吧,其實你那朋友早就知道你是做什麽的了,可是她一直還這樣幫你,你真以為她看的是你的麵子,又或者是看重你給她的錢嗎?人家是為了孩子。知道警察去找她的時候她是怎麽和警察說的嗎?她說,這些事情她不希望讓孩子知道,不管你做了什麽樣的壞事,你是你,孩子是孩子,你有罪,但孩子是無辜的。還有,你給的那些錢她後來就再沒有用過,全都把它給捐出去了,因為她嫌那錢不幹淨,她還說,如果孩子長大知道是用那種錢養大的一定會覺得很丟臉。”
“可是她拿什麽來養孩子,她連一份穩定的工作都沒有。”林淩聽完有些著急。
“她去給人打工,在一家超市做收銀員,就靠著一個月不到三千的收入養活她和孩子。據我所知,她父母也給了她很多幫助,起初兩個老人是不讚成她再幫你帶著孩子的,後來他們見到了孩子,感覺到孩子是那麽的可愛,又見自己女兒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這麽多的心血,所以也就不忍心再讓她把孩子送還給你,他們也擔心孩子跟著你,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傅洪說完就沒有再多說什麽,喝著茶,抽著煙。
就好像他說的那樣,反正他們的時間多,可以跟她慢慢地耗。
不過傅洪知道自己這一次找準了切入點,他算是看明白了,林淩雖然對什麽都是一副淡然處之,甚至漠不關心的態度,但對於自己的女兒她卻無法做到之前那般鎮定。因為對於她而言,在這個世界上,女兒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她的全部,甚至可以說女兒比她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對於自己的那個朋友,她內心充滿了感激,並沒有因為那個朋友這麽做而生氣,相反地,此刻她的心裏充滿了內疚。因為當初自己就欺騙了她,可是人家卻並沒有因此而輕視自己的女兒,更沒有撒手不管,反而是用這樣的方式去保護自己女兒那幼小的心靈。
是的,一旦自己的起初情況讓女兒的老師、同學知道了,那麽女兒就會被貼上騙子的女兒,詐騙犯的女兒的標簽,那樣她可能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做人。這自然也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願意看到的,如果說自己還有什麽在乎的,那就是自己的女兒了。
“我想見見她!”林淩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見誰,你女兒嗎?”傅洪問道。
黃猛在一旁看著,他看出來林淩的心動了,他暗暗佩服傅洪,薑還是老的辣,一下子就找到了突破口。這些信息其實黃猛也知道了,隻是他準備最後再用的,沒想到傅洪卻先把它給拿出來了。
“不,我想見我的那個朋友。我沒臉見我的女兒,我也不希望她看到我這個樣子。”林淩露出了一個淒然的笑容。
“我已經通知她了,隻是不知道她會不會來見你。”傅洪說的是實話。
林淩抿著嘴,也不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什麽。
這個時候傅洪的電話響了,他接聽電話,目光卻是望向了林淩。
“嗯,好的,太謝謝你了。”
掛了電話,傅洪對林淩說道:“你那朋友已經上車了,坐的高鐵,應該明天中午就能夠到。她是帶著你的女兒一起來的,她說不管怎麽樣你都是孩子的母親,總得讓你們見上一麵的,至於其他的,到時候再說吧。”
林淩一下子流出淚來,她輕聲說出了兩個字:“謝謝!”
傅洪說道:“你不用謝我,我還是那句話,希望你能夠配合警方,爭取立功贖罪,那樣我們也能夠替你求情。雖然我們不能決定你最後的判決,但我們有建議權。”
林淩微微點了點頭:“好,我願意配合,不過有一點我先聲明,對於對方是誰,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叫老K。”
“老K?”傅洪皺起了眉頭,黃猛問道:“傅隊,你聽說過這個老K?”
傅洪搖搖頭:“就是因為沒聽過所以我才覺得奇怪,林城道上的人基本上在我們這兒都有記錄,也沒聽說有一個叫老K的。”
黃猛說道:“這個人或許並不是道上的,又或者他雖然在我們的記錄中存在,但卻用了這麽一個代號。”
傅洪沒再說什麽,而是望向了林淩:“你是怎麽和這個老K搭上線的?”
“不是我搭上他的,是他主動找上我的。”林淩說。
“哦?那你仔細地說說。”傅洪的精神很好,雖然整個晚上都沒有睡,但眼見馬上就要有突破他的心裏也隱隱有些激動。
沈沉到辦公室已經是九點多鍾了,昨晚失眠,睡得晚了些,今早沒能夠起來。
“老傅,來得夠早啊!”
沈沉還在收拾著自己的辦公桌傅洪便推門走了進來,沈沉招呼道。
傅洪翻了一個白眼:“我可比不了你這個大隊長,還能夠回去睡個好覺,昨晚我們可是搞了一個通宵呢!”
沈沉笑了:“看你這樣子應該是有收獲了吧?”
傅洪歎了口氣:“算是有吧,但又沒什麽用兒。”
接著他便把林淩交代的一些事情說了出來。
沈沉聽了之後也皺起了眉頭。
“老K!”沈沉輕聲重複了一句。
傅洪問道:“怎麽?你知道老K?”
“我曾經聽馮叔提起過這個名字,不過一時間我記不起他是什麽時候說的了。”說話間,沈沉掏出手機給馮虎打了過去,老K這個名字確實讓他覺得有些耳熟。
“老K?我想想!”馮虎還真有點印象。
“對了,這名字我是說過,那次你不是去見那個趙顯仁嗎?就是你爸查的假鈔案的那個主謀,之前他說過那個曾經想拉他去幫著黑個什麽站的神秘人就自稱自己是老K。”
沈沉回憶著自己和趙顯仁見麵的時候趙顯仁似乎並沒有和自己提到這個老K,許是過去的時間長了,所以他忘記了。但當初馮虎可是父親的搭檔,假鈔案馮虎是參與的。自己之前和馮虎提起過假鈔案,也是那個時候馮虎才和自己說到了“老K”這個名字。
經馮虎這麽一說,沈沉的內心也有些暗潮湧動。
他怎麽也沒想到傅洪他們遇到的這個大案居然又和父親曾經查過的案子有了交集。
隻是不知道此老K是不是彼老K。
畢竟老K隻是一個代號,而且好像很多影視劇裏的壞蛋都喜歡用老K來做代號的,會不會隻是一個巧合呢?
他是當著傅洪的麵打的這個電話,傅洪自然也聽到了。
作為老刑警,傅洪當然知道如果兩個老K是同一個人將意味著什麽。
“不會那麽巧吧?”傅洪有些尷尬地說,沈沉淡淡地說道:“世事無絕對,老傅,想辦法一定要把這個老K給挖出來,我倒是要看看,這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傅洪說道:“放心吧,一旦有什麽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不過你可別衝動別亂來。”
“我心裏有數的。”沈沉說,他是在告訴傅洪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傅洪這才滿意地點了下頭:“我們目前掌握的關於這個老K的線索太少了,想要馬上把他給挖出來可能性不大。而且林淩這幾個人的落網很可能會讓他們更加警惕,不會輕易有所動作。”
沈沉說道:“隻要李文靜還在我們的手上他們就肯定坐不住的,不然他們也不會派出這麽多人三番兩次地想要擄走李文靜了。如果我猜測得沒錯的話,他們還會來的,而且會很快。老傅,這一次可不能有任何的差池了。”
“一定不會了,這一次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我已經安排部署妥當了,不可能再出現之前的那種情況。”
“那就好,李文靜如今是我們找到老K的關鍵性人物,我說,如果不行的話你老傅就給我親自盯著。”
沈沉開始覺得這個案子還真是有些意思了,他在心裏默默地把整個案子又過了一遍,臉上露出了一絲恍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