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的氣氛有些尷尬。

沈沉的心裏還拿不定主意,老乞丐示警的事兒自己要不要和汪璐說。

雖然龍學軍說過,汪濤是汪濤,汪璐是汪璐,但是他們畢竟是親兄妹。

就算是汪濤真的有問題,汪璐會選擇一個什麽樣的立場?她是會大義滅親還是會和自己的哥哥站到一起與自己對立?

沈沉輕歎了口氣,最後他還是決定把這事兒告訴汪璐。

當然,他不會把老乞丐的事情說出來,隻是說他收到了一張匿名字條,上麵的內容是讓自己小心汪濤。

汪璐聽了之後瞪大了眼睛:“怎麽會這樣,小心他做什麽,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而且你們之間又沒有什麽厲害衝突!沈沉,你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才和我疏遠的吧?”

汪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沈沉應該是一個智慧,冷靜的人,為什麽會為了一張字條而變成這樣呢?不過汪璐也是個聰明人,很快她便轉過彎來了:“該不會你懷疑我哥與你爸的案子有關係吧?”

很快汪璐又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四維製藥,大聖製藥與大黔實業之間確實都有著一定的關係,沈沉會這麽懷疑其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通這一點汪璐一下子變得沉默了。

沈沉沒有說話,他知道汪璐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自己和她說的這些事情。

車子在金頂山那家老店門口停下,沈沉和汪璐走進了店裏,看到陳永明和韓茹就坐在上次他們坐的那張桌前,兩人似乎在說著什麽,見沈沉他們過來,陳永明站起來向沈沉招手。

沈沉與汪璐也坐了下來,沈沉看了看陳永明,又看了看韓茹。

韓茹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陳永明笑道:“鄭重地給你們介紹一下,韓茹,我女朋友,這一次可是正兒八經的女朋友,不再是冒充的了。”

汪璐說道:“那是不是應該恭喜你們?”

韓茹的臉微微發紅,沈沉說道:“汪璐,你和小韓去拿菜吧。”

韓茹跟著汪璐一塊去了。

沈沉點上一支煙:“你這又是唱的哪出?”

陳永明淡淡地說道:“找到女朋友了自然就想和朋友分享一下喜悅不是?於是我就想到了沈隊你。而且後天我就要出國了,這一頓就算是你們替我踐行吧。”

沈沉心裏一驚,後天他就要出國了?

陳永明把沈沉的反應看在眼裏,他笑道:“沈隊看來很舍不得我啊。”

沈沉也擠出了一個笑容:“這麽看來你的心願都已經了了吧?”

陳永明卻是搖頭:“不,人生有時候總得給自己留下一點遺憾才好,太完美太圓滿都不真實,不是嗎?”

“她呢,和你一塊走嗎?”

“不,她不走,她會留在林城。當然,如果我出去以後能夠好好安頓下來,又或者我覺得我的心裏真放不下她的話,或許我會來帶她一起走。”他說話的時候目光瞟向了不遠處,正是汪璐與韓茹的方向。

沈沉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他算是聽出來了,陳永明已經放棄了萬菲兒,而萬菲兒就是他給自己留下的那一點遺憾。

要是這樣的話還真是一個棘手的事情,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阻止他出國,而他這一出國,肖真琴的案子就無法著落了。

他們隻剩下了短短兩天不到的時間,該怎麽辦?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扣留他四十八小時,可那樣存在很大的風險,如果這四十八小時之內還是無法找到證據證明陳永明就是凶手的話麻煩就更大了。

汪璐這邊一麵撿著菜一麵問韓茹:“你們怎麽又走到了一起?”

韓茹輕聲說:“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就是沈隊見過的那個。那天我男朋友又來纏我,正好被他給看到了,他把我那男朋友給嚇跑了,然後我們去吃宵夜,我們都喝了很多酒,醒來的時候我們在酒店裏,於是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在一起了。”

汪璐愣住了,她沒想到居然會這麽簡單。

“他要出國你知道嗎?”

“知道,其實以前就聽他說過,我是說在上次我們吃飯之前,他一個玩得好的哥們在外麵好像混得還不錯,讓他過去。”

“那你還和他在一起?你就不怕他隻是玩玩?”

韓茹苦笑:“玩玩就玩玩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玩不起。再說了,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感情,就當是給彼此一個美好的回憶吧。就像《廊橋遺夢》那樣不也挺好?”

“沒想到你倒是挺中二的,那麽想得開。對了,上次你告訴沈沉說你們並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他沒因為這件事情為難你吧?”

韓茹搖搖頭:“那倒是沒有,我想他不至於這麽小氣的,而且這件事情他連提都沒有提,正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唉,不說他了,我發現我自己很失敗的,特別是在感情上,好像我並不適合談戀愛。”

說到感情的事兒汪璐的心裏也有些空落落的。

她的腦子裏一直在想著沈沉在車上說的那些話。

自己的哥哥難道真的與沈沉父親的案子有關係嗎?

汪濤接手黔大已經十年了,這十年裏黔大的發展是有目共睹的,資產翻了幾番,一躍成為了黔州省的龍頭企業。

原本在汪璐看來汪濤是她的驕傲,可是如果汪濤真是靠著什麽不光彩的手段的話,自己該怎麽辦?

她甚至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幅景象,那就是沈沉和汪濤拿著槍,彼此指向對方的時候,站在中間的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會的,我哥不是那樣的人。”汪璐低聲自語,韓茹沒聽清,問了一句:“汪警官,你在說什麽?”

汪璐連忙搖頭:“沒,沒說什麽。”

汪璐的心亂了。

這頓飯注定會吃得很尷尬,不過尷尬也是相對的,沈沉和汪璐的心裏都有著重重心事,沈沉想的是如何在剩下不到兩天的時間裏將陳永明給繩之以法,怎樣才能夠獲得他殺害肖真琴的證據。

而汪璐想的卻是自己的哥哥與沈沉之間的關係。

她很想知道那個匿名寫字條給沈沉的人到底是誰,她真的想要找到這個人問問清楚,為什麽要這麽說。

但她的心裏很清楚,那字條就像是一根刺,已經深埋進了沈沉的心裏,而此刻那根刺也在自己的心裏開始發芽。

而陳永明卻並不尷尬,他的話最多,而且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得意,就像一個勝利者。他甚至還在沈沉的麵前憧憬著他去到國外後的“美好生活”,他說他或許不久的將來他也能夠享受一把“海歸”的待遇。

這是在打沈沉的臉,在打林城市局的臉。

“人的創造力是無窮的,同樣,破壞力也是無窮的。沈沉,你知道我最佩服的人是誰嗎?基督山伯爵,他是我的偶像,他能夠把複仇上升到藝術的高度,那種高度我相信根本就無人能夠企及,一點點的滲入,潤物細無聲。”

沈沉不禁冷笑:“沒想到你還是個文藝青年,現在像你這樣喜歡讀書的人不多了。”

陳永明一副謙虛的樣子:“活到老,學到老唄。”

吃過飯,陳永明搶著去把錢給付了,然後摟著韓茹:“我們就先回去了,沈隊,估計離開之前我們是沒機會再見了,等我從國外回來我們再聚吧。”

沈沉點點頭:“希望真能如你所願,順利出國。”

沈沉和汪璐上了車,離開了金頂山,陳永明還真像是老朋友一樣對著他們揮手告別。

“他太囂張了。”汪璐憤憤地說。

沈沉不說話,安靜地開著車。

汪璐說道:“你就不想想辦法,真就這麽放他跑嗎?”

沈沉扭頭看向汪璐:“想什麽辦法?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扣押他四十八小時,但就算是這樣我們也得有充分的理由,不然的話會給我們帶來什麽樣的麻煩你應該是知道的。他是他聰明人,原本我以為他會很執著,堅持要對萬菲兒下手,可是現在他放棄了,他放棄了動萬菲兒那麽相當於就把我們最後的希望也掐斷了。當然,如果時間充足我們或許也能夠找到他犯罪的證據,可現在隻有兩天不到的時間,你說我能怎麽辦?”

沈沉也一肚子的火,他同樣覺得很憋屈,很鬱悶。

汪璐被沈沉這麽一說,也不再說什麽,現在看來沈沉說得沒錯,他們是真的拿這家夥一點辦法也沒有,除非肖秋水他們那邊能夠出現奇跡。

半晌汪璐才說道:“他真能放棄嗎?他既然是一個執著的人,甚至帶著一點偏執型人格,他認定的事情一般不是不會更改的嗎?”

沈沉皺眉,他說道:“莫非他今晚約我們吃這頓飯就是想讓警方放鬆警惕,然後好對萬菲兒下手?可他應該很清楚,我們肯定是不會因為他說的這些就放鬆了對萬菲兒一家人的保護的,也就是根本就不會給他哪怕一點點的機會,他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汪璐也陷入了沉思。

把汪璐送回家之後沈沉直接去了隊裏,他把今晚與陳永明見麵的事情告訴了正在忙碌著的肖秋水。

肖秋水聽了以後整個人都呆住了:“這麽快?”雖然早就知道陳永明要出國,可是卻沒想到就在後天,這確實也太快了。

“這兩天我的人都撒出去了,特別是跑外調的,我們都把調查的重心放在了陳永明的身上,我原本還在想,這幾天應該能夠再有進一步的收獲,可是現在看來已經來不及了。”

這些日子二中隊的付出沈沉看在眼裏,二中隊的同誌們都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天了,他們甚至很多人連家都沒有回過。

沈沉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他說道:“老肖,這事怨我,一開始是我繞了彎子,不然的話或許現在我們已經抓住他了。”

肖秋水忙說道:“頭,千萬別這麽說,從一開始我們的偵查方向就沒有錯,隻是對方太狡猾,而且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陳永明居然有著那方麵的取向,我們的思路是對的,隻是遇到了特殊情況。再說了,你剛才不是還說,他這種性格應該不會輕易放棄的嗎,那說明他還有可能在臨走之前做點什麽,他不動也就算了,隻要他敢動我們就一定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