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歐陽戰率著隊伍遠去,在夜色中消失在生長著豐茂草木的蒼茫大地上後,在燕楓衛隊戰士們最前方領隊前行的何俊傑猛得一口血噴出,化為漫天血霧,以手中的巨型斬馬刀為拐杖支在地上,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單膝跪在了地上。

“俊傑!”

一名中年留著大胡子的燕楓衛隊戰士離何俊傑距離頗近,在之前連綿大戰中受傷也不是太嚴重,此刻驚呼著,立刻從騎獸背上一躍而起,飛撲向何俊傑,在何俊傑就要雙膝著地摔倒前,扶住了何俊傑。

離何俊傑近了,中年大胡子才看到了何俊傑此刻真正的麵色,無比黯淡,扶在懷裏的身體上更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口。

在前一刻,這些密密麻麻的傷口還有血絨絲織補黏合在一起,盡管何俊傑幾乎力竭,再沒有異能力護體,讓傷口還不時滲出鮮血,但僅僅隻是渾身浴血,看上去隻是慘烈,卻不是太觸目驚心。

但此刻,中年大胡子看著何俊傑的身體,即便他也是久經戰陣的浴血老兵,卻也被何俊傑身體上此刻觸目驚心的傷勢嚇到了。

完全沒有異能力護體,血絨絲似乎也力量枯竭,維持到最後一刻,盡數縮回了何俊傑體內,讓何俊傑身體表麵因大戰受到的足足成百上千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都翻卷開。

傷口中已沒有多少血液,甚至連翻卷開的皮肉都因缺血泛白,露出了皮肉下的白森森的筋骨,更猶如一張張惡魔的嘴巴布滿了何俊傑的身體,要將何俊傑完全吞噬,奪去何俊傑的生命。

唯一讓中年大胡子有些安慰的是,何俊傑俊朗帥氣的臉龐上並沒有太過駭人的傷口,不少血痕小創傷反倒給何俊傑俊朗帥氣的臉龐增添了幾分成熟與鐵血,更加具有男人的魅力,隻是這魅力因為何俊傑蒼白無力的麵色而衰減。

“俊傑,堅持住!我們這就回軍都城,隻要到了軍都城,隻要你還有一口氣在,就能把你救回來了。”

中年大胡子大聲咆哮著,其他的戰友們也圍了上來,有人接去何俊傑此刻還緊握著的巨型斬馬刀,中年大胡子更一聲口哨,將騎獸招到身邊,抱起渾身幾乎癱軟無力,逐漸開始冰冷的何俊傑,一躍到騎獸背上,往西邊的軍都城方向疾馳而去。

大胡子座下騎獸是頭難得的白銀階雪夜玉獅子,極為通人性,此刻也感受到了騎主的焦急,撒開蹄子瘋狂的奔馳著,速度極為恐怖,轉眼間便將身後不少戰友遠遠的甩在了後麵,隻有數名擁有騎獸,騎獸並不弱,也沒在之前大戰中受到什麽嚴重傷害,還極善高速奔跑的戰士,駕馭著騎獸緊緊地跟在了大胡子兩側,左右照應,形成陣列,往軍都城疾馳而去。

“胡子哥,月亮快要落山了。”

何俊傑虛弱的看向西邊的天空,那一彎如同嫩芽的新月,果真就要落入西邊的群山之中,淡淡的說著,目光竟然沒有任何悲傷,反倒有幾分欣慰與恬淡。

“放心,這是上弦月,在月初,自然落得早。你絕對不會有事的,”大胡子的外號便是胡子哥,此刻被何俊傑叫著,如果在平時,必定大笑著應答,此刻卻怎麽都笑不出來,強自在臉上咧出個笑的模樣,堅定的道,“俊傑,你就好好看月落,堅持住,不要睡過去,胡子哥馬上帶你回軍都城!”

“來不及了……”

何俊虛的身體在大胡子懷裏越加冰冷,幾乎宛如死人,虛弱的看著一點點落下,就要落到西邊群山後方的那彎新月牙,目光迷離。

“其實,如果沒有這麽多人類的大敵,這末世,倒不是太殘酷,反倒很美……”

何俊傑的目光落在了沐浴著微弱月光與漫天星砂星子光芒的荒野中,看著豐茂草木即便在這十月深秋依舊蔥鬱蒼翠,無比美麗的原野,喃喃著,目光越發飄遠,似是想起了什麽。

“俊傑,你不能死,知道不?”

大胡子聲嘶力竭的吼著,將自身經過大戰也沒剩多少的異能力以盡量緩和的方式注入何俊傑體內,供給幾乎力量衰竭到極致就要在何俊傑身體最深處衰眠過去的血絨絲,讓這血絨絲有了力量可以吸收,又逐漸有了活力,不斷蔓延到何俊傑的五髒六腑之中,與五髒六腑乃至內腑血脈緊密結合在一起,維持著何俊傑體內的身體機能不再繼續衰竭。

不同人的異能力,雖然能給別人治傷,但就和輸血一樣,終究還不能完全親和,何俊傑此刻的身體太過虛弱,眼下以血絨絲為中間橋梁,讓大胡子的異能力給何俊傑救治,是最好的辦法。

大胡子自身的血絨絲更在大胡子的催動下,同樣忍受著戰後的虛弱與疲累,自大胡子的身體內透了出來,不斷蔓延到何俊傑身體表麵,如同一條條柔韌且與血肉親和度極高的針線,將何俊傑體表大大小小成百上千道傷口一一黏合織補好。

本來,如果有外來的血絨絲入侵宿主的身體,何俊傑體內的血絨絲一定會展開最為激烈乃至瘋狂的反抗,但此刻卻沒有發生這一幕。

大胡子與何俊傑的血絨絲居然在和平相處,一主何俊傑身體內部,一主何俊傑身體外傷。

或許,就連兩人的血絨絲都知道,此刻到了宿主最緊急危險的時刻,不宜內鬥,也沒有力量再內鬥了。

做完這一切,大胡子並沒有停止,解開作戰服衣襟領口,手伸進懷裏將內附在作戰服上的恢複藥液囊摘了下來,將藥液囊的橡膠導管塞到了何俊傑的嘴裏。

“快吸吧,盡量吸食,有血絨絲幫你在內腑消化,隻要你把恢複藥液喝下去,就沒事了。”

大胡子安慰著何俊傑,見藥液囊有些扁,裏麵估計隻剩了不到二百毫升恢複藥液,又道,“我的不夠,兄弟們還有,你快吸呀!”

大胡子最後的聲音幾乎在咆哮,因為何俊傑隻是輕輕含著藥液導管,吸食的速度極慢,慢得讓大胡子無比焦慮,幾欲發狂。

“胡子哥,”何俊傑慢條斯理的一點點吸食著恢複藥液,表情很溫和,道,“胡子哥,我的身體情況我知道,透支了太多生命力,現在救不回來了。”

“不許亂說,你是白銀階強者,你是戰癡,現在的醫療技術這麽發達,藥品效果這麽強,怎麽會救不回來你?”

大胡子大吼著,似乎想要以巨大的聲音激勵何俊傑。

在大胡子左右兩側的戰友們也麵色沉凝,目光一直沒有離開何俊傑,滿含著期望,想讓何俊傑活下來的期望。

“嗯,我撐著就是了,”何俊傑淡淡的笑了,目光瞥見天邊的彎月牙已完全落入西方群山後麵,感覺身上更冷更虛弱了幾分,卻靜靜的靠在大胡子懷裏,感受著座下雪夜玉獅子瘋狂奔馳中身體散發出的灼熱與讓人熱血熟悉的馳騁感覺,麵色很是溫馨。

“別了,我親愛的戰友們。別了,我熱愛的這片土地。別了,我最愛的你……”

何俊傑的笑容越發溫馨,心裏念叨著,吸食藥液的速度不知不覺中慢了那麽幾分,嘴上卻道,“胡子哥,你別損耗你的生命力救治我。放心,我能堅持到軍都城。”

“不相信!”

大胡子聽了,眼睛一亮,激將般對何俊傑說著,擺出了一副輕視的麵孔。

“嗬!”

何俊傑笑了,感受到了大胡子的激將之意,也不說破,笑聲雖不大,但笑容格外燦爛。

“我戰癡,想幾時死,即便是閻王,也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