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令中華民族飽受苦難和屈辱而刻骨銘心的抗日戰爭時期。

茂密的蒿草遮掩著其後麵一個隱蔽的洞穴,不是十分留意,在這座林密草深的大山裏根本不能發現它的存在,即使是走到這個洞穴的近前。

唐林躲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麵,眼睛一眨一不眨地盯著那個洞口,手中的那杆漢陽造步槍的槍口對準那裏。他潛伏在這裏已經幾個小時了,為的是靜候躲藏在洞穴中的一隻獵物,一隻狼。

這隻落單的野狼近幾日不斷的驚擾山下的一座村莊,咬死了五隻豬羊不算,竟然在大白天裏還襲擊了正在田地裏勞作的一個農婦,咬住那瘦弱農婦的左腿想將她拖進林子裏,那農婦大聲驚呼,引來了附近田裏的幾個手持農具的農民,這隻狼見勢不妙,才隻身逃竄去。

唐林聞訊趕來,從這隻狼的足跡來看,知道這是一隻壯實得如牛犢的大狼,怪不得在白日裏敢襲擊人呢。唐林跟蹤到了山裏,那隻狼似乎查覺到了危險的存在,躲藏在洞穴中不出來了。

唐林現在是個僅僅二十歲的年輕獵人,更是這裏遠近聞名的“神槍手”,人稱“神槍唐林”。他的祖祖輩輩都是獵戶,這種靠獵取山林中獵物來維持生計的本事不知傳了多少代了,以至於造就了唐家每一代人都是出色的獵人。

唐林三歲上就跟著父輩們在山林中遊走,逐漸培養出了一個優秀獵人所應有的素質和本領,並且還是一個天生的獵手,除了繼承了祖輩們的經驗之外,竟然還在山林中磨練出了幾種自己獨特的父輩們所不能具備的本事。

唐林的目力極強,在全神貫注下,不但能看清三四十米外樹木上的昆蟲的形狀,甚至於能清楚的辯得昆蟲身上有幾個斑點,當然也能抬手舉槍,一擊而中。在唐林看來,遠處的物體,他有能拉近的感覺,這可是他十幾年來閑時坐在那裏目定意想而練就的特殊本事,對正常人來說是一種匪夷所思的事。

這時,唐林感覺到了身體右側兩米外有輕微的異樣,從在石土和地麵樹葉上蹦跳所觸及發出的的細微的聲響來判斷,那是一隻機警的小動物,應該是一隻鬆鼠。自小在山林中的唐林,於其說是磨練成,不如說是感覺成了一種奇異的敏銳的直覺,在他全神貫注的感應下,可以感覺到身體周圍一切異常的變化,甚至於是路過的螞蟻和蚊蟲的形狀。尤其是在危險迫近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的明顯,這或許說是一個天生獵人的直覺。

太陽開始西落了,那種似乎可以觸及到的光輝灑滿林木中,令人的眼睛有些眩暈。唐林已經靜候七個多小時了,那隻狼仍舊無任何動靜,這是獵人和獵物在比較著耐心。

先前為了獵殺一頭豹子,唐林曾在草叢中潛伏了三天四夜,直到那頭豹子走至他那時所持的火銃的射擊範圍之內,才一槍打出了個“對眼穿”,左眼進,右眼出,擊斃了那頭凶猛的豹子。那主要是由於武器上的局限,不如現在手裏的這杆漢陽造成得心應手得多。

這杆漢陽造成步槍才稱得上是真正意義的獵槍,比那支用了幾輩子人的火銃強多了,獵槍是獵人的第二生命。說起這杆步槍的來曆,唐林頗為得意。

那是在半年前,鎮上的鄉紳張介洪在一次外出的路上遭遇到了土匪,欲行那綁票勒索之歹事。當時張介洪的兩名隨行家丁被打死,就在張介洪束手就擒的時候,恰好唐林在半路遇上了,射了幾火銃,傷了那幾個土匪,將對方驚走了。唐林隻獵殺野獸而不殺人,這是他的原則。

那張介洪對救了他一命的唐林感激不盡,尤其對唐林能決人生死的神奇槍法讚歎不已,當時就贈送了唐林一杆漢陽造步槍和100發子彈。張介洪是地方豪紳,擁有自己的地方武裝,宅子裏養了三十多條人槍。

“鳥槍換炮”的唐林對這杆步槍喜愛之極,未用上一天便熟悉了這杆步槍,那種感覺真是好極了,因為這是在武器上的一個質的飛躍。對唐林來說,如果有更好的槍,他甚至能將月亮打下來。

世代為獵戶的唐家,其先人在明朝時就開始使用上了火器來獵取獵物了。不知是唐家的先人無意中發明的還是有什麽世外高人秘授,唐家有一種神奇絕秘的可延長槍彈射程的法子,那就是取十年以上的雄鹿的鮮血,在烈日下爆幹後研末,按一定比例混摻於火藥中,可將彈丸的精確射程延伸百米以上,甚至更遠。看來鹿是一種神奇的動物,那位美國義勇軍的夏普少校以鹿油包裹子彈延長射程的方法與唐家的鹿血秘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另外,唐家還有一種更奇更絕的“消聲粉”,這是一種神奇的由幾種罕見的礦石提煉的粉末,混合於火藥中,在火光一爆之際,能起到一種奇妙的化學變化,彈發時,有煙無聲,擊殺鳥獸於不覺中,防其餘類驚走,此法最為奇特,有比那種現代消音器還神奇的效果。數米之內,但聽得一聲悶響而已,這便是相交甚厚的獵戶中也不輕易相授的秘法。

這種神奇的“消聲粉”還是唐林的太爺爺在世的時候,和一位遠方來的獵人以火藥中合以雄鹿血以延長槍彈射程的家傳秘法交換來的,後又經過改進,二方合一,創造了唐家獨有的可在特殊情況下擊殺遠處目標的“無聲子彈”。

這些中華民族的在山林中獵取鳥獸為生的獵戶們,發明了比現代軍工們都想象不到的神奇的科研成果,雖然,它們那時隻適用於獵取以果腹的獵物,也僅僅是為了能獵取到更多的獵物而發明的。人類的智慧真的是無窮盡的!我們要向這些偉大的獵人們致敬!

(注明:以鹿血幹粉末摻於火藥中可延長子彈的射程,可參閱清人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其中有此記載。那種“息聲粉”的實物在解放前的某些山區的獵人中流傳過,但配方早已失傳,傳說中確有此神奇的消聲作用。)

這時,唐林心中一動,感覺到那頭狼終於耐不住寂寞和饑餓要出來了,也是因為他發現了洞穴內幽光一閃,那是狼的眼睛。

“出來罷!我的狼!你的命已屬於我!”唐林心中自信地嘀咕道。

唐林現在所隱藏的位置距離那處洞口約有百米,並且有意的選擇在了下風頭,這是為了避開那頭狼敏銳的嗅覺。聰明的獵人和狡猾的獵物之間的那種鬥智鬥勇的感覺,是唐林最喜歡的,並且期盼著能遇到一個真正的對手,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它們隻是動物而已,而自己手中掌握著一種對它們來說是恐怖和致命的武器—步槍。這便是人和野獸的區別。

洞口處,那隻狼的頭快速的探出了一下,雖然未及兩秒,但可以瞬間查覺到洞穴外麵有無危險的存在。但與此同時,一聲槍響,它的頭顱垂癱在了洞口處,並沒有來得及收縮回去。狼死也未能明白,外麵的獵人為什麽還在這裏,為什麽能算出它在這一刻要探出頭來,而且能領先於它的思維而開槍。

唐林感覺到了那頭狼的頭骨在子彈衝擊下的的碎裂聲,嘴角現出了一抹微笑,然後收槍起身,頭也不回地轉身去了。

夕陽包裹住了他的身影,融化在了萬物之中,直至不見,顯示這一切,都是自然的存在。天地之間,隻有一個獵人在行走。

唐林回到了自己在山中的獵屋,幾間木製的房屋,這是他的家,與山為伍,與草木為伴的家。兩年前父親病逝後,就剩他一個人過活了。唐林還有一個姐姐叫唐玲,嫁給了鎮上一個叫王國深的小學教員。前些日子唐林去姐姐家,唐玲神秘而又興奮地告訴唐林,他要做舅舅了。這個意外的好消息著實令唐林興奮不已。

第二天一早,唐林拎了幾隻山雞野味到鎮上去看望姐姐,要給姐姐滋補滋補身子,日後生出個強壯的外甥來,好教他打槍。另外,他還要去北屯看一個人。

唐林很少出山,二十年浸染於山林中的生活,養成了他冷靜的性子,除了用獵物換取些山外麵的生活上的必需品外,他不願意與外界接觸。甚至被他救過的張介洪和幾家大商行重金聘請他做保鏢,唐林都不去。他喜歡遊走在山林中的感覺,大山中才是他的世界,更是他無拘無束自稱霸王的天地。山外麵的一切,都與他無關。當然,除了去看望姐姐一家,還有一個令他莫明其妙的忘不掉的叫羅妹的姑娘。

羅妹是姐夫王國深的表親,二個月前唐林在姐姐家見到她的。當時唐林挑了一擔水回來,見屋子裏坐了一位姑娘,大大而又明亮的眼睛,一條烏黑的垂直到臀部的長辮子,純樸迷人的美麗令唐林呆看了好一會。

“你就是那個神槍唐林啊!”羅妹驚喜地站起身來,大方地說道。

不知怎麽,唐林當時感覺到臉上發熱,竟一時間說不上話來,站在那裏難受地吱唔著,心中卻自升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一旁的姐姐唐玲看出了些門道,笑嗬嗬道:“林子,這是你姐夫的表妹,叫羅妹,就住在後屯。今天知道你來,我特地叫她來家的。”

羅妹那邊臉色一紅,低下了頭去。敢情今天是來相親的。

“嘿嘿!”唐林撓了撓後腦勺,難為情地笑了笑。

就這樣,唐林和羅妹認識了。

在羅妹走後,唐玲對唐林說道:“這姑娘怎麽樣?還合你的意罷。你也到了成親的時候了,不能老是住那山裏的獵屋,也應該過一個安定的日子了。姐知道你過慣了山裏的生活,但不能一個人在山裏過上一輩子罷,爹媽走得早,沒人疼你,也該有個人來管你了。”說著說著,唐玲的眼睛濕潤了。

“姐,不管怎麽樣,我不願意下山來住。”唐林執拗道。

“這可由不得你,總不能令人家姑娘陪你上山當野人罷。這事聽姐的,再說了,這些年你打獵物賺來的錢也夠你寬鬆地過日子了,姐可都給你攢著呢。人家姑娘和她的父母一聽說介紹的是你,立即就同意了,隻是要求你下山來住,獵照打,槍照放,但不能一走就在山中好幾天不見影子。我和你姐夫商量好了,上了秋就給你們成親,那時你就給我下山來,守著媳婦過日子。”唐玲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了一大通。

想到這裏,唐林搖頭笑了笑。對他來說,山中遊獵,就是他生活中的一切,甚至是人生的一種境界,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改變的。好在與羅妹接觸了幾次後,這個通情達理的姑娘沒有執意要改變他的生活習慣,並且還說日後他們可以有兩個家,山裏一個,山外麵一個,不論唐林走到哪裏,她都會相隨的。

從此唐林便有了一份牽掛,他的生活中又多了一種來自大山外麵的美好的東西。

出了山口上了大路,唐林邁開大步有力地走去。

行了一程,忽聽得前方一聲清脆的槍響,從樹林中驚飛出了一隻野雞,驚竄飛去。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那隻野雞仍舊在驚飛,兩槍未中,也是那隻野雞胡亂驚飛之故。

唐林這邊看得真切,笑了笑,從肩膀上摘下那支漢陽造步槍,抬手就放了一槍,已飛至百米外的那隻野雞應聲而落。百米左右的距離對唐林來說,根本就不用瞄準,雖然還是一個處在動態下的不穩定的目標。

“好槍法!”隨著一聲哄亮的嗬喊聲,從樹林一側轉出了五名騎馬的全副武裝的軍人。唐林認得,那是駐防在定河縣城的國軍。

一名軍人驅馬前去將那隻落地的野雞拾了回來,舉在手中興奮地喊道:“團長,命中頭部!”

“嗬嗬!方圓百裏內能一槍擊中鳥獸頭部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神槍唐林!”為首的一名軍官笑道。

那名軍官驅馬來到唐林麵前,跳了下來。這是一名有著英俊麵孔的年輕軍官,雖是含著笑意,卻自透發出一種威嚴。

“你就是唐林罷。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是名不虛傳!在下是國民革命軍新編第七獨立師28團團長張子龍!”那軍官笑道。

“張子龍!”唐林驚訝道:“你是張老爺家的大少爺!”

唐林聽人說過,鎮上的鄉紳張介洪有一個兒子叫張子龍的,是國軍中的一名團長,率部駐守定河縣城。

“就是本人!”張子龍拍了拍唐林的肩膀笑道:“聽家父說起過,你還救過他老人家一命,張某在這裏再一次謝過了!”張子龍說著,朝唐林一抱拳。

“舉手之勞,張大少爺不必客氣!”唐林說道。對這個沒有任何架子的國軍團長,唐林立生好感。

“不,我應該謝謝你的。知道嗎,你救下家父時擊退的那幾名土匪是來自四頂山的悍匪,我率部隊圍巢時的漏網之魚,他們為了報複我,轉而想綁架家父,慶幸的是被你遇見了,你說我應該不應該謝謝你啊!”張子龍感激地道。

“沒什麽,張老爺已經謝過我了,這不,還賞了我這支步槍!”唐林將手中那支步槍舉了一下說道。

“哦!一名出色的獵人應該配有最好的武器,這支漢陽造太陳舊了,會限製你的本事發揮的。”張子龍瞟了唐林手中的那支步槍一眼,然後一招手,身後上來一名衛兵。

張子龍從衛兵手中接過一支暫新的步槍,遞於唐林道:“這支中正式步槍的威力和性能比你手中的這支漢陽造好多了,今天既然遇到了你這位神槍手,就送你一支作為見麵禮罷。”

唐林見狀,驚喜道:“謝謝張大少爺了!”雙手接過來,撫摸著,應手的感覺果是比那支漢陽造步槍好多了,喜不自禁。

張子龍笑道:“我是一名軍人,不要再叫什麽少爺了。對了,再給你配上200發子彈,用光的時候去縣城28團的團部找我,隨時歡迎你這位神槍手!”

張子龍說著,又從衛兵手裏接過兩聯子彈搭在了唐林的肩膀上。

“謝謝張團長了!”唐林樂得合不攏嘴。

張子龍笑道:“就不要和我客氣了。其實我早就想見上你這位遠近聞名的神槍手一麵了,可惜沒有機會,今天算是緣份了。對了,看樣子你是去前麵的鎮上罷,我正好要回家看望家父,也不遠了,我們走著說會話罷。”

說著,張子龍親熱地拉了唐林一路走來。他的衛兵們在後麵遠遠地跟了。

張子龍先是詢問了一番唐林在山中狩獵的情況,然後感慨地說道:“真是羨慕你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可惜現在是國難當頭,令我們這些軍人不能再有閑情逸致,否則真想和你在山中遊獵上幾天。對了,唐林,有興趣當兵嗎?如果你願意,我的28團隨時歡迎你這個神槍手的加入,為國效力!”

唐林搖頭道:“對不起張團長,我在山林中散漫慣了,軍隊中規矩太多,不適合我的。況且我不殺人,這是唐家祖輩定下的家規,任何時候唐家的後人都不能違背的,否則他就不能成為獵人的後代,真正的獵人是不殺人的。”

軍隊對唐林來說,是一個殺人的團隊。

張子龍聽了,不無遺憾地說道:“人各有誌,我也不勉強你。雖然說是真正的獵人是不殺人的,但是在正義的情況下,也需要你射出槍膛裏的子彈。”

唐林聽了,暗裏搖了搖頭。先前救張子龍的父親的時候,也算是正義罷,但是唐林也隻是將那幾名土匪擊傷驚走而已,他盡量不惹山外麵的麻煩,因為山外麵的麻煩都是山外麵的人自己惹來的。對唐林來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野獸除外。

張子龍這時又說道:“早就聽說你不理山外麵的事,可是這個世界是一體的,互相影響著的,已沒有了那種傳說中的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真要到了令你出槍的時候,也由不得你的。現在日本人已占了大半中國,並且還在瘋狂的擴張,也正在朝我們這裏逼進,戰火快要燒到這邊了!”張子龍的臉上呈現出了憂慮的神色。

唐林沒有說話。他雖狩獵山林之中,也早已聽說過來自海上一個孤島上的日本國正在侵略中國,日本人就是唐林在趕廟會時聽說書人常說起的那種倭寇,是來自外國的土匪。戰爭在唐林的頭腦中還是一個模糊的概念,還是一件很遙遠的事,似乎與他不相幹的。祖祖輩輩遊獵山林中的唐家,幾乎沒有受到山外麵任何朝代更替和戰火的影響,大山外麵無論怎樣的變化,唐家的先人們始終是過著一種與世無爭的恬淡寧靜的狩獵生活,和野獸的鬥智鬥勇那是他們生活中的樂趣和生存的必要。有時雖有危險的存在,也自是一個獵人所尋求的一種刺激而已,並且在唐家人的眼中,那種來自野獸的威脅幾乎是不存在的,甚至於說是一種遺憾。

張子龍見未能說服唐林投入到自己的28團當兵,也就沒有再行說教。他知道戰爭降臨的時候,或許能改變唐林固執的想法。事實總比那些男兒當需保家衛國的說教來得奏效。並且張子龍倒真是希望這座大山能保住唐林心中的那一份安寧,在日寇鐵蹄踐踏下的中國,正在進行著全麵的抗戰,幾乎沒有一塊什麽樂土可言了。

到了鎮上,張子龍臨別時,又對唐林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希望日後能見到你的神槍真正的一擊必殺的威力!”然後率了衛兵回家去了。

唐林肩負了兩支步槍興致勃勃地來到了姐姐家。

姐姐唐玲的腹部早已高高凸起,行走已不甚方便了,再有十天半月的也就生產了。

從窗口望見了唐林,唐玲忙扶了床沿挪下了地,高興地道:“林子來了!”

進了屋的唐林忙將步槍和手中的幾種山珍野味放在了外間屋,上前扶了唐玲道:“姐,你慢點,可別抻著。”

唐玲笑道:“不礙事!又帶來了野味啊!姐有你這個弟弟真是福氣呢,山珍野味的吃不盡,鎮上懷了孩子的媳婦都羨慕我呢!”

唐林笑道:“隻要姐能生出個健壯的小外甥,保管他能天天吃上老虎豹子肉,養得結結實實的,長大了我帶他上山裏打獵。”

唐玲笑道:“那可不行,不能象你一樣的放在山裏野性了。”

唐林道:“姐夫呢?”

唐玲道:“在學校裏還沒下課呢,一會你姐夫來家讓他將你帶來的東西收拾了,中午我們一家人吃頓好飯。”

唐林說道:“不了,我還要到北屯一趟。”

唐玲聽了笑道:“去羅妹家啊!行啊!去罷,前天她還來家打聽你呢。你也是,在山中一呆就是十天半月的不回來,冷落了人姑娘家可不是什麽好事,小心這個好媳婦跑了不嫁你。”

唐林“嘿嘿”一笑道:“跑到哪我都能給追回來!”

“晚上來家住嗎?”唐玲問道

“不了,鎮上皮貨店的汪老板向我訂了一張皮子,催了我好幾次了,見了羅妹後我還要回山裏給他尋摸去。好皮子深山裏才有,我要走遠些了,怕是七八天回不來了。”唐林說道。

“要小心了。”唐玲叮囑道。

“沒事,那些野獸們還不是象咱家裏養的,順便多取幾張好皮子回來,給將來的小外甥準備一份見麵禮。”唐林笑道。

“你呀,真是貧嘴!”唐玲搖頭笑了一下道。

“對了,林子,聽說東洋人要打過來了,現在已是人心惶惶了。姐看事情趕早不趕晚,你還是早些把和羅妹的婚事辦了罷,也省了姐的一樁心事。”唐玲憂慮道。

唐林道:“還是等姐將小外甥生下來再說罷,放心好了,管他什麽東洋人西洋人的,不行都和我進山裏去,餓不著你們。”

“唉!你總是將山外麵的事不當回事,聽你姐夫說,他們學校過些日子都要停課了,鎮上有錢的人家都準備走了。姐的身子不方便,也不知怎麽辦好了。”唐玲歎息道。

唐林想起了路上見到的張子龍,應該是回來接他的父親張介洪走的,這才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安慰唐玲道:“姐,什麽都別怕,讓有錢人走他們的,我這次回山裏將山中的獵屋收拾一下,風聲緊了,我便過來將你和姐夫接進山裏。”

唐玲道:“我一個要生產的人如何在山裏住?聽你姐夫說過些日子要將我送到鄉下避一避,唉!到時候再說罷。那些東洋人也不一定能打過來呢!”

唐林不以為意道:“沒事,有我呢!我去打聽些消息再說。”

唐林又安慰了姐姐一會,然後出了屋子,覺得身邊帶有兩支步槍不方便,於是將那支漢陽造步槍尋了塊舊布裹了藏在了院子中的柴房裏,背了那支中正式步槍出了姐姐家直奔鎮上汪記皮貨鋪。他要向汪老板打聽一下目前的局勢,汪老板是生意人,消息靈通,也比老百姓知道得多些。

“喲!唐林,你可來了!我訂的那件皮子何時交貨啊?人家客人等著呢!”一見到唐林,那汪老板便急不可耐地問道。

“聽說日本人要打過來了,汪老板還掂記什麽皮子!”唐林回應道。

那汪老板笑道:“別聽那些人造謠,日本人連省城還未打到呢,一時半會的也打不到咱這裏。況且這裏窮鄉僻壤的,日本人也不會感興趣。一個從省城回來的朋友說,省城都鬧哄哄的幾個月了,也未見到日本人的影子,現在也安靜下來了。還說國軍的幾個師都調往省城駐防了,足以擋住日本人一年半載的,到時候局勢發生什麽樣的變化還不一定呢!你操那個心幹嗎?該怎麽活還怎麽活就是了。”

唐林聽了,心中稍安,於是說道:“既然這樣,汪老板在五六天後,和以前一樣派夥計去我山中的獵屋取皮子罷,或有幾張多的,先寄存在你這裏便是了。”

“好!一言為定!那幾張皮子我也包了,看質量定價。”汪老板高興地說道。

唐林隨後拒絕了汪老板請他吃飯的邀請,一路出了鎮子,朝北屯而來。

走到無人處,唐林持了那支中正式步槍試射了幾槍,子彈飛射出,貫穿力極大,自是感覺到,凡是目之所及,無不擊之。

中正式步槍全長1.11米,為7.92毫米口徑,旋轉後拉式槍機,毛瑟式前栓榫鎖定,內藏式彈倉,5發彈夾,表尺射程2000米。

烏黑漆亮的槍管,潤澤的木製槍身,輕輕撫摸,好是羅妹那纖長滑膩富有彈性的手臂上的皮膚……

“好槍!真是什麽都能打到了!”唐林讚歎道。

北屯是一座擁有百多戶人家的村莊,出村七八裏便能進山了。

唐林尋到羅家時,羅妹正在一個人在坐在堂屋裏摘菜,也許是聚精會神,或是在想著些什麽,她沒有發現唐林的到來。唐林站在門外,望著自己的未婚妻,含笑凝思地坐在那裏似如畫中的美人。

“你是在摘菜啊還是在撕菜啊?”唐林望著羅妹手中不自覺地扯斷了幾段的菜梗,笑問道。

“你……你來了!”羅妹忽見了唐林,好象對方看破了自己的心事一樣,驚喜之餘,臉色緋紅地忙站了起來,帶得青菜落了一地。

“嗬嗬!你就幹這樣的活啊!真是個笨丫頭!”唐林笑道。

“你壞!”羅妹嗔怪道,內心卻是無限喜悅。

“大叔大嬸呢?”唐林問道。

“爹娘下地做活去了。”羅妹一邊說著,一邊給唐林端了碗紅糖水來。

唐林在一邊的桌子旁坐了,隨手將步槍豎在了牆側。

羅妹瞟了一眼,說道:“你扛著支槍招搖過市的,怕人都不認識你啊?”

“方圓百裏,唐林隻有一個!並且獵戶中隻有我擁有真正的軍用步槍,人家看到扛槍的老百姓,就知道是我唐林到了,通通給麵子的!”唐林笑嘻嘻地道。

“吹牛罷你!”羅妹白了唐林一眼,坐在一旁。

“對了,前些日子我托人送來的幾隻野味家裏可收到了?”唐林問道。

“收到了,謝謝你!”羅妹應道。

“和我客氣個啥!”唐林說著,端起碗,“咕嚕”一聲,喝幹了那碗糖水。

“你急啥!去過姐家了?”羅妹望著唐林喝水的樣子,忍著笑道。

“嗯!剛從鎮子上過來。”唐林抹了抹嘴說道。

“我給你做飯去!”羅妹起身道。

“不用了,坐一會我得回山裏。現在局勢有點緊張,我得趕緊給人家打張皮子回來,交付了事。”唐林說道。

“聽說日本人要打過來了。”羅妹憂慮道。

“不用擔心,我問過鎮上皮貨鋪的汪老板了,說是日本人一時半會的過不來,有國軍在那頂著呢!”唐林說道。

“你早點回來,姐姐那邊也要快生產了,局勢又不穩,要是真有點啥事上哪找你啊!”羅妹提醒道。

“行!這次進山頂多也就十天八天的,回來後我就不走了,看看局勢有何變化再說。”唐林點頭道。

“這樣就好!”羅妹應道,臉上自有歡喜之色。

“我準備了些幹糧你帶上罷,山裏用,也比總吃那種燒烤的野味方便些。”羅妹道。

“行啊!”唐林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這被人關心的滋味還真是不錯。

又坐了一會,唐林便告別了戀戀不舍的羅妹,起身去了。

唐林先是回到了山中的獵屋,將張子龍送的那200發子彈進行了部分改製,也是改造成了那種延長射程的無聲子彈。

歇了一晚,早早起來吃了點東西便朝深山裏出發了。

唐林的運氣還不錯,在第二天的下午便射殺了一頭成年的豹子。用匕首將皮割了下來,又取了兩塊大腿肉,扛回了獵屋,以待那皮貨鋪的汪老板派人來取。意猶未盡,便又朝另一個方向進發了,他還想獵一隻肥嫩的獐子,給生產後的姐姐月子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