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妻子阮潔,出身在一個石油工人的家庭,屬於質樸而賢惠的那種類型,從來都是替別人考慮的多,替自己考慮的少。五年前,經電大的軍隊同學介紹與林峰認識,戀愛、結婚、生子,當時林父已經離休,他們過著普通平凡而溫馨的生活。做為一個軍人的妻子,她感到自豪。很快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兒子林亮。他們的婚姻當初得到了阮潔父母的反對,他們覺得女兒嫁入將軍之家是福是禍難料;林峰的母親也表示出不太歡迎她這個媳婦兒,獨生兒子大學畢業,又在英國留學七年,在部隊也是前途無量的年輕軍官,應該找一個與之“相配”的,或者至少是個軍人之家,也能多些共同語言。但兒子態度堅決,母親也隻好聽之任之,而且還瞞著丈夫把在工廠的阮潔調到了全市最好的酒店工作。

丈夫到香港工作後,阮潔的全部心思花在了兒子身上,每周末都會帶兒子到爺爺奶奶家,盡著兒媳婦的義務。但是,現在出問題了。她最近感覺特別不舒服,所以昨天請假去了醫院。

醫生辦公室裏,阮潔坐在醫生的對麵:“現在吃藥,加上配合治療,可以使病情延緩發作”。

阮潔仍然不相信醫生的診斷,她感覺太突然了:“你是說──我——得了紅斑狼瘡”?

“對,這是一種自身免疫性疾病,簡稱SLE,體內抗體將正常組織視為外界侵入物而加以攻擊,導致發炎。其確切的病因尚不清楚,有可能是遺傳因子被某種因素觸發。有人把它和癌症相提並論。我建議你馬上住院檢查和治療,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充分休息,不要過度勞累,減少體力消耗,不能曬太陽。要精神愉快,合理飲食,定期複查。隻要得到正確診斷和治療,特別是堅持長期隨診,病情一般是可以控製的”。

阮潔小心地:“嚴重會怎麽樣”?

“可能致殘或危及生命,SLE患者的死亡率是很高的”。

“……不會有錯吧”。

醫生擺擺手:“我完全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你冷靜冷靜,已經查過兩次了,不會有錯。現在你要做的,一是通知你的親屬,二是準備好醫療費用,近期還要給你做詳細的身體檢查,好確定下一步的治療方案。你明白嗎”?

阮潔隻覺得恍恍惚惚,眼前一陣陣發黑。她提上包,迅速逃離醫生辦公室,快速跑過醫院的走廊,周圍的人聲都模糊了,隻聽見她劇烈的心跳聲和腳步聲。阮潔跑下樓梯,在一樓大廳裏撞到了一個護士的身上,撞翻了護士的推車,藥物器材撒了一地。

阮潔跑出醫院,慌不擇路地狂奔,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兒去。直到跑得氣喘籲籲,才停了下來,環顧四周,四麵高樓林立,她絕望、無助地繼續向前走著,神情木然,眼裏沒有一滴淚,街上鮮豔的廣告牌和匆匆走過的行人像一片片枯葉般飄落在她的身後。她漫無目地的穿行在人群之中,時爾在商店的櫥窗前長時間徘徊,不時有路人回頭不解地看看她。

落日的餘輝下,路上的行人匆匆地趕著路。

就是樣,一直到深夜。這也是為什麽林峰的姐姐沒有找到她的原因。

阮潔一個人走在夜晚的繁華街道上。路兩邊各色的霓虹燈閃爍著鬼魅的光芒。這個曾經是她很熟悉的生活環境忽然就變得無比陌生,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次融入其中。阮潔孤獨地走著,忽然打了一個冷戰,她緊緊地抱住雙臂。

牆上的時針已經指向十二點。自從林峰走後,阮潔還從來沒有這麽晚才回到自己與林峰的家。屋裏井井有條。阮潔神情疲憊地打開燈,一下子攤倒在沙發上。電話鈴響起,她沒有去接。

家裏的電話是當時國內極少的錄音和擴音電話,是林峰從國外帶回來的。電話中是母親的聲音:“小潔,我是媽媽,亮亮已經讓他大姑接走了,明天她會送他去幼兒園的。你回來後,給他大姑打個電話,她好像找你有事”。阮潔沒心情接聽,徑直走進臥室躺在**。床頭是林峰與阮潔的結婚照片。

這時,電話鈴又響了起來。是林峰的大姐:“阮潔,我是大姐,你回來後打個電話回家,有事跟你說。亮亮在我們這兒,你放心”。阮潔無力地閉上雙眼。

看來,今天的電話也跟阮潔過不去,電話鈴又響了起來。這次是林峰:“今天你生日,25根蠟燭,我可是一根沒少點,心願——我也幫你許了,蛋糕嘛——我知道你不喜歡吃,我給消化了。禮物已經備下,暫不透露,回去帶給你。這麽晚了還沒回來,可不像你的風格。好了,祝你生日快樂”。阮潔跳起來剛準備接聽,電話已經掛斷,她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第二天清早,阮潔換了一身素服,提著行李準備出門。她留戀地望著屋內的一切,貯立良久。最後,轉身帶上門,落了鎖。向外走去。

她來到自己工作的酒店門口,貯立望了望酒店,然後走到門房:“李師傅,幫忙看一下行李,我去去就來”。

“小阮,出差呀”。

“……對”。說完,免強笑了笑,向酒店走去。

阮潔繞過大廳,從旁門進入酒店。

她先來到更衣室,從自己的儲物櫃中取出了自己的物品,放進隨身的小包內,與更衣室內的同事打著招呼。

她走過員工電梯口,幾個同事在等電梯,其中熟悉的同事向她打著招呼。

她走到辦公區,看著早上忙碌的人來來往往,心裏不禁有些酸楚,她與熟悉的同事點著頭。

來到總經理辦公室,她看了看自己的辦公桌,把包放下:“張玲,王總在嗎?”

“已經到了,在辦公室。阮潔,看你怎麽這麽憔悴?”張玲看出阮潔有些不太對勁兒,工作服也沒換,關切地問:“怎麽了你?昨天檢查的怎麽樣?”

“裏邊沒其他人,你進去吧”。張玲看阮潔似笑非笑、有些一反常態的樣子,不好再問什麽,示意阮潔進去,阮潔敲了敲門,推門進去。

阮潔是王總一手幫忙調進酒店的,做為林峰父親的老部下,對老首長的兒媳,他也是盡心盡力地觀照。老首長一輩子,全部身心獻給了部隊,從不給自己的親屬開後門,自己也是第一次違背首長的意誌,背著他把阮潔調了進來,並且安排在身邊。再說,林峰也是朋友中難得的至交,加上林母開了金口,這個忙不幫也不行了。好在阮潔人品、能力也都不錯,在酒店話不多,人緣挺好。見阮潔一臉茫然地進來,他一如既往地熱情招呼著:“阮潔,來來來,怎麽,有什麽事兒嗎”?阮潔平時話就少,這時沒有多說什麽,掏出一份病曆遞給王總。王總看後,很驚訝,趕緊繞過辦公桌走到阮潔麵前。

“坐坐,慢慢說。小張——”,張玲推門進來:“王總”。

“你去倒杯水來,如果有人來,你讓他先等一等”。

“好的”。張玲轉身出去。王總關切地望望阮潔,再次拿出病曆仔細地看著。因為去年也有酒店員工得到這個病,所以他並不陌生。張玲端著水杯進來,放在阮潔跟前的茶幾上。

王總對著張玲:“你通知人事部和財務部兩位經理馬上過來一下”。

在省委幼兒園外,一輛麵的駛來,林峰的大姐帶著亮亮下車,走向幼兒園。幼兒園內,一隊兒童正手拉著手從園內出來:“黃老師,對不起,上午有事耽誤了,現在才把亮亮送來”。

“正好,我們準備組織他們去看電影”。黃老師上前對著亮亮:“來,亮亮,喜歡看電影嗎”?

“喜歡”。亮亮高興地進入隊列,向林峰大姐揮著手再見。

阮潔請了假、借了錢,拒絕了王總安排的小車,自己乘公共汽車來到醫院。她走到一個雜貨鋪前,拿起公用電話,她先給自己的父母輕描淡寫地講了準備到醫院做檢查的事,希望他們照看好兒子亮亮。她想還應該給林峰的父母親講一聲,況且昨天大姐說家裏有事,也想問問到底是什麽事兒。但電話一直沒有人接,這個時候,林父已經去了醫院。

阮玲提著行李,在醫院門口徘徊。心想,這一去也許就出不來了。許久,她好像下定了決心,向醫院大門走去,到了大門口又有些猶豫起來。她望著有一位老人在兒女的攙扶下來到醫院,其中一位手中還抱著孩子。這一家人從阮潔身邊走過,阮潔目送著他們進了醫院大門,覺得還是當麵向林峰父母談一下比較好,至少她暫時還不想讓林峰操心。想到這兒,她轉身向車站走去,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電影院外,一隊隊小朋友在老師的帶領下手牽著手過馬路進入電影院,車輛駐行讓小朋友通過,有警察在維持交通秩序。黃老師和林亮也在其中。

電影院內,幾百位小朋友熱鬧非凡,有些在打鬧著,老師們在維持著秩序。燈光變暗,銀幕上放著影片預告。小朋友們開始變得安靜起來。

一輛麵包車疾馳急停在電影院外,民居內“白鼠”組織的那幾位男人從車上下來,最後下來的是那位始終隻能看到背影的老大,他對著車內:“老胡,你們繼續走。後會有期”。

“老大,保重”。

老大重重地關上車門,麵包車急馳而去。老大向周圍望了望,一揮手:“走”。眾人向電影院走去,來到電影院門前,影院守門人攔住去路:“對不起諸位,這一場是包場,等下場吧”。一位男子趕忙從老大身後走上前:“來來來,我們商量商量”。說著,眾人向內推著。這時,一位管理員走過來:“幹什麽幹什麽,今天是兒童專場,已經開演了,各位下一場吧”。兩男子二話沒說,快速掏出匕首將兩位殺死,然後迅速清理現場,老大帶著其他人向電影院內走去。

陳鋼、吳參謀和軍官所乘的軍車先後追蹤到達電影院前,他們下了車,看著後麵的軍車下來一隊人馬,整隊待命。這時,有幾輛警車趕來,下來了一批防暴隊裝備的特警。特警領隊走到軍車前。

軍官麵對特警領隊:“李隊長,你好”。

“你好,王連長”。

王連長指著陳鋼介紹到:“這位是中央警衛局陳處長,這次行動的總指揮。這是軍區吳參謀”。然後轉向陳鋼和吳參謀:“這位是市局防暴隊李隊長,我們的老熟人了”。

李隊長熱情地上前:“陳處長、吳參謀,我們聽你們的調譴,請指示”。

“我們的目標人物已經進入了這個電影院,現在我們先行包圍,等弄清情況後再進入。請看”。吳參謀在旁忙展開一位軍人遞過來的地圖,在軍車引擎蓋上展開。陳鋼、王連長、李隊長圍了過去。

“李隊長,你們的人在這兒,這兒,這兒布防。王連長,你的人在這兒,這兒,這兒,還有這兒布防,你的B隊跟我從正麵進入。然後聽我的命令再動手,怎麽樣”?李隊長和王連長幾乎同時回答:

“沒問題”。“明白”。

王連長和李隊長分別回去向部隊交待。各隊迅速出動。

陳鋼問吳參謀:“電影院內情況如何”?

“已經查清了,現在電影院內正在放映電影,有400多位幼兒園的小朋友”。

陳鋼吃驚地:“什麽?!壞了”!

此時的電影院內,小朋友們正在看著電影《世上隻有媽媽好》。“白鼠”老大和一位保鏢坐在後排看著銀幕。一位放哨的男子走過來對老大耳語了幾句。老大迅速離開座席,向舞台上走去。有幾位男子已經將各出路門反鎖,在附近待命。

電影院大廳內的兩位男子已經將大門關閉,窗簾已全部放下,在向外觀察著。這時,從電影院裏出來一位男子向他們招了招手,兩男子迅速向電影院內移去。

遠處,陳鋼看著各隊逐一到位後,帶領一隊人向電影院包圍過來。

在舞台側台已經聚集了四位男子,在等著老大的指示,這時老大突然發話:“虎仔,你的使命完成了”。一男子感覺不對,後邊已有兩人將其緊緊抓住。

“大哥……”

“虎仔,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放心去吧,我們會關照好你家人的”。老大說著拉開後門,保鏢緊跟著向外走去。一男子突然用匕首殺死了虎仔。兩位男子分別點燃火種,將側幕等處點燃。影院內在幾個男子點燃了窗簾,然後快速移向後台。

電影院內突然火光四起,小朋友們頓時亂作一團。有老師帶著小朋友向門邊疏散。門旁,有老師和小朋友們在高聲的叫喊和敲打著門。火越燒越大。

陳鋼帶隊來到電影院門口處,發現裏麵冒出濃煙,馬上組織部隊強行進入,並參與了搶救兒童的行列,軍警和消防官兵們在從電影院裏向外救著孩子。門外已經有幾輛消防車在向電影院射水滅火,有消防官兵提著消防器噴向身上著火的軍警、老師和小朋友。

仍有消防車在不斷到來,也有地方領導趕到現場。有電視新聞記者在現場拍攝。

不少群眾在圍觀。也有得到消息的幼兒家長,尤其是一些爺爺奶奶,發出陣陣哭喊聲。看到有被救出的孩子,家長們蜂擁而上,找到的抱成一團。有的受到驚嚇、嗆煙和受傷的孩子,被醫護人員送上救護車,家長跟著呼喊著。

還有不少家長被警察阻攔在電影院封鎖線外,眼巴巴地向電影院裏張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