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坐在雙層電車內,看到鵝頸橋下有不少太婆在燒紙、敬神,打著小鬼。這在香港是一個盡人皆知的地方,有什麽喪事和晦氣事,就有人前來打鬼。在農曆鬼節,許多香港人更是例牌到此。

軒尼詩道上,豪華的敞蓬雙層電車,來來往往,鬼佬們在車上開著PATY,這也是香港特有的一種過節方式。

林峰下了電車,步行來到灣仔渡輪碼頭,準備乘輪渡過海。夜幕下的維多利亞港灣彩燈流溢。這個世界知名的深水港,給多少人帶來過夢想和希望,成就了多少豪傑,給多少人破滅與悔恨,失去生存的渴望,恐怕沒有人能夠說清楚。渡輪渡鳴著長笛,好像在向世人訴說那無盡的往事,緩緩地向尖沙咀駛去。

香港的“八景”、“十景”隨著時間的推移,總在變化,但尖沙咀永遠不會被抹去。這是每個到香港的人必到之處,尤其是在聖誕或春節,更是不可不來的地方。無論白天還是夜幕降臨,無論春夏秋冬,這裏總有著形形色色的人群。開心時到此,你會在此得到靈感的衝撞,煩惱時到此,你會有豁然開朗的感覺。這裏有文化的積澱,這裏是曆史的見證。

位於九龍尖沙咀的文化中心是亞洲少有的建築群,其附臨還有香港藝術館和天文館,以及近年新建的“星光大道”;不遠處還有科技館和經常舉行大型演唱活動的紅館;海對麵還有香港演藝學院。香港最為著名和具有身份像征的五星級半島酒店就座落在這裏。香港文化中心經常舉行一些文藝活動。每周作為音樂普及,有例行對市民免費開放的音樂活動,形式多樣,不同的團體和藝術家在這裏直麵市民。一般是在大堂進行。而高一層次的音樂會則在音樂廳或劇場進行。香港的文化生活很豐富,隻是表現的形式不同而已。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文化。人稱香港是“文化沙漠”,常居香港,對這樣的評價是會不以為然的。

林峰沿著尖沙咀海邊一路小跑,遠遠看到許慧獨自一人望著海對麵的港島發呆。他罕有地悄無聲息地走到許慧身邊,顯然許慧已經感覺到他的到來,並未轉身,仍然望著海對麵。林峰自感無趣,也側過身望著。港島各大高樓上裝滿了彩燈,熠熠生輝。一幅巨大的“聖誕快樂”彩燈異常醒目。眼界所極,對林峰來說,真正感興趣的地方隻有三處:中銀大廈、正在填海的回歸大典的所在地——香港會展中心和現在的英軍、將來的中國駐港部隊總部所在地——天馬艦。

一位小女孩走到兩人身邊:“這位小姐好亮哦,先生買支花吧”。

林峰與許慧相對而笑,轉過身,許慧抽出一枝花拿在手中,林峰忙從兜裏掏出一枚硬幣給了小女孩。“多謝,聖誕快樂”,餘音還在,小女孩已經出現在另一對情侶麵前了。

許慧幽幽地說:“兩個月了,我不約你,看來你就當不認識我”,林峰想解釋什麽,許慧打斷他,“十二年了,難道我們在一起的大學時光就那麽讓你不堪回首嗎?我就那麽讓你見忘?那麽不值得你關心一下?”

“我這個人啊,最不懂的就是情。你可別把我想得那麽有良心”。

“算了,不說這個了。聽說你得了個兒子”?

“嗯,四歲了”林峰拿出一張與兒子的合影。許慧接過照片看著:“她呢?好嗎”?

“基本上屬於典型的賢妻良母”。

“我到現在才終於知道你不選擇我的原因了”。

林峰想轉變被動局麵:“怎麽樣,有主兒了吧”?許慧沒有接招,繼續發問:“你在英國七年學的什麽專業”?

“國際關係,還有怎麽當一個伸士”。

“德行,我也沒看出你有什麽變化!那為什麽回國後不到北京,又回了新疆”?

“我呀,不大喜歡大城市”。說著話,林峰突然感到有人在監視他們,他邊說著話,邊用心觀察著。

左邊一位攝影愛好者支著三角架在附近拍著夜景。右邊一位男子獨坐在海邊,叼著煙。不遠處路邊停著一輛黑色麵包車。林峰拉起許慧的手。許慧掙脫:“別,我可不想當第三者”。林峰不容分說,轉過身,順手將許慧拔轉身:“我們走走吧”。說著,攬著許慧的腰,許慧有意掙脫。林峰放低聲音,貼著許慧的耳邊:“別動,我們被跟蹤了。保持鎮定,走”。兩個人就這樣像一對情侶,順著海邊親密地走著。許慧順從地貼著林峰,幸福的神色溢於言表,完全不在乎有什麽危險。

林峰與許慧的過去,像很多大學同學一樣,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兩個人從不同的地方考入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係,主修英語。本來兩人不同班,接觸也很少。由於許慧的漂亮,使她很快成為焦點人物,班花、係花,一直到校花,據說有不少男生經常到英語係來打探。幸好那個時候還沒有現在大學裏這麽熱鬧,愛情的表達還比較含蓄,使她能夠安安靜靜地按著自己的意誌行事,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也從不談論這種事。做為校學生會幹部的林峰,長相並不出眾,但也算是個才子,學生活動與學習兩不誤,成績沒下過全係前三名,在係裏、學校是個忙前忙後的角色,經常還有他的好人好事傳言,據說還是市新長征突擊手。那時,《於無聲處聽驚雷》一炮打響,全中國的人都熱衷起話劇來了。剛進大四,他受命組織一個話劇的排練,要代表學校參加比賽,從導演到劇務、演員、道具,一番周折後,萬事俱備,隻差女主角。大家一致決議,由他出麵邀請“校花”加盟。

對這事兒,林峰雖然應承下來,但心裏直犯怵:這許慧平時正眼都沒看過自己一回,好像正經八百的交談都沒有。平時也不參加活動。聽說有不少男生都碰過壁。林峰先是按兵不動,尋找著機會,但時間一天天過去,劇組的其他人員沉不住氣了,開始造輿論逼林峰。林峰隻好先禮後兵,托人給許慧遞過話,希望見個麵談談。

晚霞鋪滿校園的時候,林峰選了個公共場所等候許慧的到來。許慧身著一身白裙,如約飄到籃球場邊,引來不少側目。她站在林峰旁邊,也不說話,認真地看起比賽來了。林峰沒有想到許慧會來,隻是想爭取一下,不行就死心了。這會兒,許慧來了,平時能說會道的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了。直到比賽完了,他也沒想好開場白。同學們開始向食堂湧去的時候,許慧主動開口了:“你是不是約我來看比賽的?要沒有什麽事兒,我先走了”。林峰趕緊說道:“……等等。”在許慧清撤的眼光下,林峰到嘴邊兒的話又縮了回去:“……開飯了,……我們一起吃飯吧。”“我晚上還有事兒。”“哦。”許慧等了一會兒,見林峰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轉過身:“那,我走了。”林峰把心一橫,鼓足了勇氣:“我想請你到我們劇組演女主角”,他盯著許慧,見她沒表態,然後像泄了氣的皮球,低下頭勉強說完後邊的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聲音小的連他自己都很難聽見。

“咯咯……”許慧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彎了腰,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林峰,你也有今天,你平時不是能說會道的嗎?”這一笑,使氣氛得到了緩解,林峰也緩過神來:“我也就裝裝純情,怎麽樣,上當了吧?”“德行,走吧。”“去哪兒?”“你不是請我吃飯嗎?這麽一會兒就不算數了。”“那你是答應了?”

後來,也沒有花前月下,因為那時大學生是不能談戀愛的。隻是,許慧曾經拿著她的小提琴為林峰做了一次專門的演奏,請他指教;在畢業前,許慧送來她的底片,請林峰幫她放大幾張;在畢業前夕,許慧送給了他一張電影票,林峰如約來到,結果身旁是一位英駿的男生,對方隻問了一句:“是許慧給你的票嗎?”,林峰就全明白了。再後來,臨走前,許慧約他在足球場邊溜達了一圈兒,什麽也沒說,兩個人就各奔前程了,許慧被分到外交部,林峰回新疆參了軍,又考上的英國一所高校深造,一去就是七年。

尖沙咀新世界中心商場門口,很多人圍在那裏,望著門頭上的鍾:時針即將指向十點!林峰與許慧也仰頭看著。剛才在尖沙咀海邊抽煙的男子尾隨著林峰,混在人群中。門頭上的鍾在聖誕歌聲中慢慢打開,一對洋娃娃從打開的門中走出,做著各種動作,大家興奮地看著。抽煙的男子一低頭,發現林峰和許慧不見了。他四處張望,看到林峰與許慧向著麗晶酒店走去,急忙跟了過去。

林峰與許慧來到一條車道旁,停了一下,突然穿過馬路。後麵跟著的抽煙男子剛跟上來,一輛黑色麵包車突然衝了過來,他來不及躲閑,被撞飛了起來。黑色麵包車並未減速,一溜煙兒不見了蹤影。

林峰和許慧站在一處背光處望著,許慧背過臉不敢看,趴在林峰肩上。這時,剛才在拍夜景的男子手拿一把匕首從身邊走過,林峰手疾眼快,許慧還沒明白發生什麽事,那男子就倒下了。林峰拉起許慧,攔下一輛出租車,急忙上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