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什麽態度?”蘭珍姐姐又問。

“來、來、來,天冷,每人先喝口老白酒,暖暖身體,不會醉人------”家興爸爸開了一瓶老白酒,分別給桌上每人倒了半碗。

“蘭珍,你說話的意思是------”媽媽想了想說:“就這樣吧,明天把家中的一點存貨都拿出來,就當是一次早年夜飯來辦。把她倆一起叫過來,讓這兩個苦惱人也吃一餐飽飯。”

“她在外麵轉了快兩個月了,一直沒有找到工作。幸虧麗絹弄到了個童工做做,否則兩人真要出去討飯哩!”蘭珍說。

一會兒客堂門被推開了,要飯的探進頭來、碗也從門縫裏伸了進來。

“吃吧,你們兩個人真的來做人客嗎?動筷呀,不要客氣。”媽媽又很隨意地說。

“她工作尋著沒有?”家興的媽媽問女兒蘭珍。

眼前的這般情景,使家興又聯想起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在“十裏洋場”的大上海,那些富有的人真的是生活在天堂裏,一些窮苦的人確實是生活在地獄裏一般。

客堂正麵的牆壁上,掛著聖母瑪利亞懷中抱著小耶穌的畫像。聖母瑪利亞畫像下方,中式長條形的、高高的茶幾正中,擺著有紅木底座的、上麵釘著受苦受難耶穌的十字架。十字架兩旁,高腳黃銅蠟燭台頂端,cha著一對長長粗粗的紅蠟燭。蠟燭已經點燃,紅紅的燭光在慢悠悠地閃閃晃動。

蘭珍剛說完,家興接上來問麗絹,說:“麗絹,你一個月童工做下來還可以吧?”

這兩家人正說在興頭上,忽然傳來弄堂裏幾個要飯的淒淒戚戚的叫喊聲:娘娘太太,做做好事,凍死了、餓死了。修福、修壽,修子修孫,給個吃的吧,救救命吧。

“走吧、走吧,說那麽多客氣話做什麽。”蘭珍是爽快人,說著就拉住麗絹的手說:“小哥哥請不動,還要我大姐姐來請。”

“他的態度很堅決,說考慮那麽多幹什麽。他還是想過年時跟我結婚。”姑母說了她的男朋友的態度。

君蘭媽媽把臉一沉,說:“那隻是說說而已,我家君蘭還小著呢,談論這事還早了點。”

“那個母老虎倒真是做得出來。”家興母親說。

“該解決這個問題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不是原來廠裏有一個同事談好了,準備要結婚了嗎?”蘭珍cha了進來正經地說開了。

“我來請過兩次,這是第三次。三請諸葛亮,四請就是------是什麽我就不說了。”家興調皮地說。

頭幾天她是乘24路無軌電車來回上下班,但這樣不可能長久,沒有那麽多的銅板,隻能是用兩條腿走著來去工廠。年輕人走路本來是件好事,可以鍛煉身體,但現在不對了,她進了車間還要在紡機前奔波一整天。

媽媽平常每天飯前、飯後都要念上一段聖經,但今天是冬至,是中國人的節日,還請了客人同桌就餐,就破了慣例沒有念經。她熱情地說道:“姑母、小麗絹,今夜是冬至,不能吃一夜,但可以吃餐飽飯。自己人,不要客氣,動筷子,隨便吃。”

客堂正中的八仙桌上,一隻紫銅暖鍋的爐堂裏,正在燃燒著的木炭已經吐著紅紅的火苗,還不斷向外炸出火星。暖鍋裏的魚圓、肉圓、粉絲、油豆腐、冬筍片等,正在煮沸了的湯汁中不停地翻滾,冒著熱氣,使這屋內霧氣騰騰。圍著暖鍋,擺放著紅燒雞塊、紅燒魚塊、百葉結紅燒肉、紅燒牛肉。還有香腸、皮蛋、油氽花生米等冷盆。

家興母親心腸軟,肯於施舍,就說:“蘭珍,給盛碗飯。”蘭珍就把四、五個要飯的,一個個給打發走了。

這小客堂裏真有過節的氣氛了。這時,家興抬頭一望麗絹,發覺他麵前的麗絹,同過去好像換了個人。眼前的麗絹,麵色黃黃,雙目無神,一語不發,呆若木雞。原來活潑可愛,笑口常開,美麗漂亮,直率豪爽的麗絹,已無影蹤。

“我常同麗絹姑母一起到巨賴達路(解放後叫巨鹿路)小菜場買菜,她常在菜場裏拾上一籃子菜皮,回家醃菜。我看她難得買塊豆腐,一個月最多買一、兩次,一、二角錢的小貓魚。這樣常年累月的苦日子,兩個人都瘦得可憐,看看實在心痛。”蘭珍姐姐以非常同情的口氣說著。

“姆媽,明天是冬至夜,我家的生活雖然也很苦,但比起來------”蘭珍向媽媽提出了建議。

麗絹的苦難遭遇,家興是既同情,也給了力所能及的關懷。但沒多少時間,不幸的命運也降臨到李家興自己的頭上,人生美麗的夢想頓時也遭破滅。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樣的不幸事情,且聽下回分解。

“自己人那麽客氣做啥,就這樣說定了。”蘭珍爽快地說。

菊芳就指著桌子上的東西說:“我姆媽又給你倆找了幾件過冬的衣服。有的是我穿過的,有的是我姆媽穿過的。有的還是新的,做好後一次也沒有穿過。你們拿去穿穿看,不知合不合身。還有兩條棉被,一同拿去,是送給你們,都不要還了。”

“都是自己人,不要不好意思。我們幫不了大忙,這是我們能夠做的一點小事。拿去吧,天越來越冷了。你們都還要去外麵跑,凍壞了身體就來不及了。”君蘭的母親話很普通,但聽起來確實暖人心。

“謝謝爸爸、姆媽、-----”姑母再三道謝。

“是這樣,可現在廠裏把我工作回了,我就跟他說這件事先放一放。”姑母說道。

姑母的淚水不禁漱漱地湧了出來。她拉著麗絹一同跪了下來,說:“謝謝你們的大恩大德。”又回過身對麗絹說:“麗絹,你今後如有出頭日腳,一定要重重報答這份恩情!”

麗絹和姑母倆一踏進君蘭家門,隻見桌子上擺著一大堆棉衣、棉褲,還有棉被。君蘭就說:“姆媽,麗絹姑母來了。”

麗絹進廠以來,家興偶爾碰到她,但她懶得說話,隻點個頭就鑽進了家門。倒是從姑母口中知道了不少情況,知道麗絹這段日子過得很苦、很累。今天對麵坐下,感受非同一般。想起結義時的誓言“有難同當。”但生活的現實已告訴了家興,那是很難做到的事情,雖然他還是千方百計地努力去做。

麗絹到家興家客堂裏,接著姑母也過來了。家興家現在是統客堂,為了過節,他爸爸今晚把做裁縫的桌台板也拆除了,這客堂顯得比較寬敞。冬至,對上海人來說,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節日。俗話說:冬至夜,有就吃一夜,沒就凍一夜。家興家今晚有點過節的味道,看來大家可以盡興地吃一頓了。後天又是聖誕節,家興的母親早就計劃著把中國節、外國節兩個節放在一起過,叫中西結合,過起來也挺有意思的。

“這不行,不能接受。實在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已經給了我們好多衣服。”姑母一再推辭。

麗絹和她姑母走了同一條路,也成了紡紗機的奴隸。從失學那天起,她的心情就十分壓抑,整天沉默寡言。本想放工回家,叫兩位哥哥幫她複習功課的。可到現在連一頁書也沒有翻過。

這事君蘭後來對家興說了,家興聽了沒說什麽。但是他想,她姑母真的出嫁結婚,現在住的房子肯定是要回掉的。至於這結拜兄妹當然是真的,麗絹的事情完全應該關心。就和姐姐蘭珍說了,蘭珍很幹脆地同意讓小麗絹和自己住在一起,並且還和媽媽也說了此事,媽媽也點了頭。所以今天媽媽主動提出,姑母出嫁後,讓麗絹就和蘭珍住到一起。

第十七回冬至設晚宴款待麗絹饑餓品佳肴食之有味

不幾口就吃完了一碗,接著連添了兩碗。這一餐總算把麗絹幾個月欠的肚皮債,一下子全補了回來。

吃罷飯,大家又閑聊了一會。先是母親問姑母:“你新的工作尋得怎樣?”

桌上的人聽罷麗絹的真情流lou,心裏都覺得酸酸的、苦苦的。

“到你家吃第二頓?”家興問道。

麗絹吃完一塊紅燒肉,就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接著筷子開始像雨點般揮動了起來。接下去魚、肉、雞、香腸、皮蛋,吃個不停。姑母看麗絹這副吃相,想說又難以啟齒。她隻是在台底下踢踢麗絹的腳,又不斷向麗絹眨眼,示意不能這樣窮相。麗絹卻不以為然,還是不停地吃了這樣吃那樣。

桌上每人碗中的老白酒都已喝完,蘭珍把一碗碗雪白噴香的大米飯端上了桌。麗絹端起一碗這久別的、誘人的白米飯三劃、兩劃,

菊芳馬上就說:“姆媽,你不是一向喜歡小麗絹,還想將來討進家做媳婦的嗎。”

“尋到現在還沒有著落。”姑母用有些失望的語氣說。

今晚酒、菜、湯、飯都下了肚,麗絹立刻渾身覺得暖洋洋的。她笑了,這一笑,那兩頰上顯lou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在紅紅的燭光映射下,臉龐泛起微微紅暈——美麗、可愛、風趣的麗絹又回來了。她吃罷飯,又喝了幾口熱湯,用手擦了擦嘴,深深地籲了一口氣,說:“謝謝爸爸、姆媽、大姐姐、大哥,這頓飯救了我這條小狗命!我實在累極了、餓慌了,我快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了。這做人實在太難、太苦、太累。”

“還有什麽事?”麗絹也問君蘭。

麗絹吃過這餐豐盛的冬至晚餐後,心情剛調整過來,有點愉快的感覺,現在家興又提起“童工”兩字,心突然一下子又揪了起來。她回想起這一個月來在車間裏的所見所聞,心裏真是又擔心、又害怕。在車間裏做生活苦和累不說,叫人最不好受的是那些“那摩溫”。同她一起進廠的共有十個女孩,有三、四個由於做生活手腳慢了一些,經常被女的“那摩溫”打還不算,身上還被擰得青一塊、紫一塊的。這些還不算,最可怕的是有幾個男的工頭,看到長得好看一點的小姑娘,嘴裏就不幹不淨,甚至動手動腳。據說有兩個姑娘在

的確,每年一到嚴冬,北風呼號,大地封凍。深夜,馬路上“凍死了、餓死了”的慘叫聲、呼號聲就不絕於耳,彼伏此起,接連不斷。有好幾個早上,他、君蘭、麗絹一起去上學時,就曾在馬路上見到普善山莊的收屍人員,把一具具已經凍死在馬路的人行道上、牆角落裏凍得直挺挺,硬邦邦的屍體抬上收屍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裝滿了就開走。家興等三人看到此等情景,就說這些人下的不是一般的地獄,而真是下到了十八層地獄!

“我恐怕繡不好。”姑母沒有信心地說。

這些要飯的打發走了,大家剛想靜下來再說姑母出嫁結婚的事,君蘭推門進來了,說:“麗絹、麗絹姑母,我姆媽叫你們兩人過去一次。”

“老是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我最近在聯係,準備拿點繡花生活來家裏做做。雖然工錢很少,但多少可以賺一點錢補貼一下生活。是不是我幫姑母也帶一點回來?”蘭珍一麵收拾碗筷一麵說道。

說起真假妹妹,在最近一段時間裏,在家興、君蘭兩家人的議論中,還真的經常提到。有一天君蘭放學回家,媽媽、姐姐菊芳正談起麗絹和和她姑母的事情。菊芳就說,麗絹的姑母最近可能要結婚出嫁,現在住的房子要回掉。菊芳的意思是讓麗絹和她住在一起,可是君蘭的媽媽想了一下說:“這不好吧,現在叫她住進來怎麽講,是童養媳還是什麽,不合適。”

可菊芳卻說:“這有什麽不合適,他們三人本來已經是結拜兄妹了。”

“不要緊,繡繡就會熟練的。”蘭珍鼓勵著說。

君蘭的媽媽就說:“那是小孩子自作主張,不好當真。”

君蘭在旁聽了很不高興,就以很肯定的語氣說:“我們三個人的結拜是完全當真的,我喜歡麗絹也是不會改變的。”

家興的爸爸就說:“不要謝,不要謝,一家人客氣什麽。”

“去了就知道。”君蘭說著就拉麗絹要走。

近日裏,媽媽經常詢問麗絹失學後進廠的情況,家興把自己看到、聽到的星星點點情況告訴媽媽。前兩日,蘭珍也向媽媽說起麗絹家裏這段難過的日子。“姆媽,麗絹家現在生活實在太苦了。昨天麗絹總算拿了幾個工資,可全部付了房租還不夠。要是再不付清房租,那個母老虎真要把她倆趕出屋。真的趕出來,睡哪裏?隻有睡弄堂了!”

可她進入這紗廠、車間後,開始幾天還有些新鮮的感覺,一排排的紡紗機,轟隆隆的機器聲,紡紗女工來回忙碌地穿梭在紡機前,包包棉花變成了紗錠,完成了織布的第一道工序,織成的布匹可以裁縫成衣,給人們溫暖身體,美化生話,這也是非常神聖的勞動。

陰曆十一月二十三,中國人的冬至。那天家興放學回家,媽媽就要他去看看麗絹和她姑母有沒有在家,叫她倆一並提前一天過聖誕夜。可連叫了兩次,都沒有叫得動。

這些還可以勉強支撐,問題是她的一日三餐,既不能果腹,更沒有營養。就隻一個月的時間,麗絹已是變了樣:麵黃肌瘦,眼眶深凹,精神疲憊,無精打采。放工後一到家,吃了晚飯,往往連腳也不洗,就倒在**呼呼睡著了。姑母是看在眼裏,痛在心底,但也無奈。

客堂東麵,邊角上兩眼灶的鐵鍋裏,家興的爸爸正在炒著青菜。已燒好的大米飯香氣四溢。在條形茶幾兩端還點了兩隻煤油燈,加上一對紅燭的火光,把這客堂照得亮堂堂的。客人請到,家興的父母很高興,兩位老人家在上座坐定,兩位客人對麵而坐,蘭珍、家興在下座坐好。

“家興,走,一道去喊。”蘭珍就拉著弟弟一同到了麗絹家。兩人一進門,見姑母、麗絹,在八仙桌前對麵而坐,剛捧起碗要吃飯。兩人見蘭珍、家興同來,都放下了飯碗。姑母就說:“還是叫我們去過冬至啊?有勞蘭珍姐姐也來了,真不好意思。”

“好吧,先試試。可又要麻煩家興姐姐了。”姑母看著蘭珍,臉上流lou出感激的神情。

家興朝桌子上細細一看,桌子中央煤油燈四周擺著四隻小碟子。一碟醃鹹菜,一碟蘿卜幹,一碟煮黃豆,一碟紅乳腐,還有兩碗珍珠米粉薄粥。色彩倒還可以,紅、黃、綠、白都有了。口味可能也不差,吃起來一定也挺爽口。但畢竟今天晚上是冬至夜,吃這樣的“美餐”,對自己確也稍微怠慢了一點。其實蘭珍對桌子上的晚餐,也早已看了個一清二楚,覺得這兩個人的日子過得實在也太苦了。

“看來家興是孩子,喊不動。”姐姐蘭珍對媽媽說。

她想了想就說:“大哥,你剛才提的問題,等我想想好再回答你。我現在還想回味回味這餐晚宴的美好滋味,你先別掃了我的興!”

“麗絹你先跟大姐姐走,我收拾一下桌子,馬上過來。”姑母說完就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好吧,那你去喊,一定要喊過來。”媽媽說道。

“怎麽嫁,嫁給誰,有我這樣一隻‘油瓶’拖著啥人要。”麗絹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我們走了。”麗絹說著就拉著姑母一同走出家興家門。

話說這小麗絹,從離開恒大小學走進紗廠大門,就像是換了個人間。在學校裏她有老師、同學,有課桌、書本相伴,課堂裏書聲朗朗,操場上玩耍遊戲,生活過得雖然也很艱辛,但至少還能有口飽飯;在精神上還有兩個哥哥的安慰和關懷,還有個夢想中的光明前程。人間雖不是天堂,而生活還是有奔頭、有希望的。

這時,蘭珍泡了幾杯茶端上了桌子,媽媽一邊喝著茶,一邊又問麗絹姑母:“你快三十了吧,得想想出嫁的事了。”

家興又想,今天弄堂裏這些要飯的人,明天的命運又會怎樣?恐怕誰也不知道。也可能是普善山莊正等著他們,隻能是活一天算一天。

倉庫裏被男的工頭欺侮了,但還不許你說出去。其中有一個姑娘在外麵說了一下,結果被找了一個什麽理由給開除了。做生活苦和累,這是誰也跑不掉。雖然現在那種被打罵、甚至被欺侮的命運還沒有落到麗絹的頭上,但她想想,可能早晚也會遭此命運。她真想越快離開這個地方越好。

可這樣的日子稍微長了些,她的感覺就發生了變化。她在紡紗機前,如墜雲裏霧裏,神思恍惚,瓢瓢蕩蕩,這裏不是人間天堂,而是磨難人的地方!她幾乎是每天一進車間,腦子就被搞得亂轟轟的、暈暈的。紡紗機整天價轟響不停,她一天十個小時以上,在機器前不停地來回走動,睜大眼睛盯住紗錠,發現斷頭就必須馬上接好。接線頭本來是最簡單的勞動,可每天要接上千個線頭,一天下來,把她累得腿痛腰酸,四肢無力,一點兒情緒也沒有了。

“這太好了,我讚成。家興哥哥,我不是你的假妹妹了,我要做你的真妹妹了!”麗絹高興地說。

現在,麗絹坐定下來後,仔細端詳了一下桌上的菜肴,對她來說,這已是一席極為豐盛的晚宴。不能說自已口水欲滴,至少已極大地吊起了她的胃口。促使她那似已死了的心,頓時又活了過來。她不由自主地先舉起了筷子,但不知從那道菜開始,舉筷不定。家興早對麗絹的一切,了如指掌,就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了麗絹的碗裏。麗絹馬上用筷子一夾,送進了自己小嘴,三嚼、兩嚼,咽下了肚。

“我看結婚的事還是早點辦了比較好,你出嫁後麗絹就交給我家。後閣樓木匠張榮已經搬走了,現在是蘭珍一個人住,麗絹就和大姐姐先住在一起。”媽媽很幹脆,很肯定地做了決定。

“這真是作孽,願天主保佑她早點尋著工作。”媽媽說著在額頭劃著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