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狗和汪筱惠也跌入泥宮後,時空秘境裏就隻剩下郎浩和丁複曲兩個人,丁複曲站在離郎浩不遠的地方,笑看著郎浩。“怎麽?你怕了嗎?”他的笑容裏充滿了嘲諷和對死神的不屑。

郎浩沒什麽表情,冷冷的回答:“沒有什麽好怕的,你要我進去很容易,但是我勸你想好。”

“哈哈哈哈,死神就是死神,到這個時候了還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態,你覺得有用嗎?”丁複曲仰天長笑。

他的笑聲讓整個秘境看起來非常的淒涼,人是這樣一種動物,同樣的方式在不同的環境中,能表達不同的心情,丁複曲這個時候的笑聲代表了什麽?是勝利的笑聲或者是絕望,可能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以為這樣就是結束,結束了以後又如何?郎浩同情的看著丁複曲。“你感到快樂嗎?”

“快樂?快樂是什麽東西,我隻有恨!”丁複曲收起了笑容,是的,他說得對,他的心中隻有恨,可是他分不清自己是恨誰,恨那些靈媒或者是曾經身為靈媒的自己,本來有能力救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結果自己放棄了。

郎浩自動的走到了泥宮的入口,站在邊上,似乎隨時準備跳下去,他忍不住回頭看著丁複曲。“我想知道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上的愛與得到非要永久不來才是真正的愛才是真正的永恒嗎?”

“...”這個問題,丁複曲思考了一百多年,非要永恒?他曾經想過,如果他救了妻子和兒子,那後來會怎麽樣?人不是都會生老病死的嗎?總有一天會失去,隻是有些時間提前了,丁複曲那段時間思考得很多,思考得自己不能呼吸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最後隻有報仇能支撐他苟且偷生。

郎浩明白,一百多年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是有多麽的痛苦,且不要說是丁複曲,換作是平常的任何人都一樣,活得越久隻能看到越多的失去,身邊的親人朋友一個個的離開自己,而自己就像是一個守墓人一樣,守著內心那塊不變的荒墳,得到的曾經漸漸感覺隻是一個夢。日子久了,夢就模糊了,內心戰勝不了孤獨,而輪回沒有停止,想著想著,郎浩突然想問丁複曲一個問題。“丁伯,這麽久以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妻子和兒子現在怎麽樣了?”

“你...”郎浩的話說中了丁複曲的心事,無數個夜晚,他都在想,想妻子和兒子是不是像其他逝去的人一樣,變成了陰靈之後踏上了輪回路,投胎重新做人或者別的,可是他隻是人,就算他是靈媒也找不到妻子和兒子的來世,靈媒的身份能知道得比別人多,卻不代表可以知道一切。“你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丁複曲知道郎浩是死神,他卻從來沒想過死神會告訴他,現在聽到這樣的問題,他隻覺得心跳比平常要快一些。

“我知道。”郎浩直接回答,然後歎了口氣:“可是我覺得你肯定寧願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為什麽?”丁複曲好奇的看著郎浩。

郎浩一如死神冷酷的作風,麵無表情的回答:“當他們已經進入來世,你卻還在執著他們的前生,從這看,你們的人生早就錯位了,不管是說前世還是今生,體現的隻是一種緣份,上輩子過得好或者壞,都已經結束,我不認為當你看到他們過得很幸福的時候,你會想要把他們從現實中驚醒,帶回一場惡夢中去。”

“你是說他們現在很幸福?”丁複曲對郎浩的話半信半疑。

不需要太多的解釋,郎浩左手一伸,在空中打開了時空牆,時空牆就像是一部高清的電視機,播放的畫麵裏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還有一個活潑好動的男孩子,小男孩很淘氣,一邊玩玩具一邊跑來跑去,女人端著飯碗在後麵追著,看樣子,他們是一對母女。郎浩從丁複曲的眼神裏看得出,丁複曲現在看得很認真,他不忘提醒:“人輪回轉世以後,也許樣貌會變,但是他們身上的特征是不會變的,例如胎記,還有痣。”

“...兆光。”丁複曲認出來了,那個小男孩的脖子上有一塊手拇指大小的胎記,他清楚的記得,因為那塊胎記的形狀很像一個丁字,丁複曲知道郎浩沒有騙他,因為他還看到那個女人的眉心中間有一顆渾圓的黑痣,隔了一世,上輩子的親人在來生中都改變了模樣,但那份熟悉是帶不去的。

郎浩見目的達到,用手一揮關閉了電視牆,問道:“你知道如果說你在一百多年前救了他們,他們現在是什麽模樣嗎?”

“你是說陰陽冊?”丁複曲吃了一驚,連他都隻在傳說中聽過,沒有見識過來自地獄的那本陰陽冊,陰陽冊的原理是任何人和事都有正反兩麵,也就是說不管人做的事是對還是錯,都會有兩個規定好的結果,這是命運中無法改變的事實,通過陰陽冊,人可以知道如果自己當初是另外的選擇,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郎浩點頭,把一本純黑色的小冊子丟給了丁複曲。“第一千三百四十二卷,就是你。”

丁複曲拿過陰陽冊,雙手都在發抖,這比他當初得到祖上傳下來的玉袋時還要激動,據說,陰陽冊歸死神保管,隻有死了的人表現得好,死神才會根據情況給他看到這本陰陽冊。最後,他還是打開了,當他翻到第一千三百四十二卷時,看到上麵寫著自己的名字,在他的名字以下有陰陽兩種格局,格局中安排有兩種相關的命運,那些字在瞬間組成了畫麵,那畫麵讓丁複曲看得觸目驚心,連忙合攏。“不可能,死神,你騙我,如果說我當初救活兆光一定不是這樣的結局!”

“已經是這樣了,我還有騙你的必要嗎?”郎浩很冷靜的回答。

這個答案讓丁複曲崩潰,發出冷笑,他內疚了一百多年,後悔了一百多年,卻得到一個‘不該悔不當初’的結果,他在陰陽冊中看到,如果當初他救了自己的兒子,兒子卻會發瘋,變成殺母弑父的不孝狂徒...“為什麽會這樣?!”丁複仇的吼聲震得血鬆的針葉一根根往下抖落。

郎浩沒說話,抬起了左腳,準備投身泥宮之中,他該做的都做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好猶豫的,在泥宮下麵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愛的人,即使輪回,即使灰飛煙來,又算什麽?百年匆匆,有些緣賴不掉,有些緣強求不了,誰又知道自己的下一世中安排了什麽?

這時,秘境裏刮起了一陣強風,吹得樹葉與枯枝在空中狂舞,在郎浩感覺自己要掉入泥宮之時,他突然聽到了蛇姬的歎息。

“哎,鬆青,讓我們脫離今世,有緣再愛吧。”

“蛇姬,你在我在,無論你看不看得到我。”

兩個永恒不死的生靈發出了它們一生中最簡單的歎息,就在郎浩掉入泥宮入口的瞬間,蛇姬用畢生力氣緊緊的纏住血鬆,以永恒克製永恒,進行了生命最猛烈的撞擊,刹那間,如血的針葉漫天飛舞,一滴滴腥紅,說不清哪塊是血鬆的皮,哪塊是蛇姬的肉...丁複曲屹立風中,微微顫抖,一百多年不死的人在這一刻蒼老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