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妮,又咋了?”馬小樂嘿嘿笑道,“兩句話一說,就被你定性成不正經的人,那下麵我可不敢開口了。”

“行了,別跟跟我耍油嘴。”範棗妮道,“事情怎麽樣了?”

“啥事?”

“煉焦的事唄。”範棗妮問道,“今天縣環保局有沒有去查?”

“查了,跟你的估計一樣!”馬小樂感激地道,“棗妮,要不是你昨天提醒一下,我們做足了準備,今天還不知道要怎麽才能收場呢。現在好了,一切都妥善解決了!”

“咱村金柱那事呢?”

“也沒事,我托了關係,鳥事沒有!”馬小樂樂嗬嗬地說著。

“馬小樂,你說話注意點,別說鳥不鳥的,我不愛聽!”範棗妮的口氣讓馬小樂有種摸不著方向的感覺。

“棗妮,都這麽大人了,聽聽也沒啥壞處,再說了,你不已經結婚了麽,還不愛聽呢。”馬小樂嘿嘿笑著,有點猥瑣。

“還真是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範棗妮哈哈地笑了起來,“馬小樂,你從小就耍流氓,大了還一樣。”

“你,你咋這麽說呢,我又沒對你耍流氓。”馬小樂並不生氣,這話從範棗妮嘴裏出來,他一點都不生氣。

“你的話裏有那意思!”範棗妮一口咬定,“隻不過你還沒好意思直接說出來,估計下次跟你通電話的時候,你的嘴就敞開了。”

馬小樂抱著電話摸著腦門,心裏琢磨著,他可從來沒對範棗妮說啥流氓話啊,怎麽現在範棗妮就認準這主呢,莫非在她的心目中,他就是個小流氓?如果是,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那年在她家喝喜酒時去茅廁裏,看到了她隱約的下麵。

“咋了,不說話的?”範棗妮嗬嗬地問道,“在反省?”

“我,我反省啥啊,笑話麽!”馬小樂道,“我在想該怎麽感謝你,幫了俺這麽大個忙,不表示下,心裏過意不去。”

“真的要感謝?”

“真的!”馬小樂道,“哪天有空,我跟咱書記打個招呼,專門到市裏去麵謝!”

範棗妮一聽,連聲說不,她說去幹啥,去了不還得讓她請客麽。馬小樂說當然不會,去是專門請她的,到最高檔的酒店。範棗妮一聽哈哈大笑,說行,那起碼得準備幾萬塊。馬小樂一聽,說那還不如把那錢留下來兩人分了算事,那就改改,中檔酒店吧。範棗妮說別了,用不著去,過些日子她要回小南莊村,到時要他陪著散散步聊聊天就行。

“那成,你說吧,多少天都行,我全程陪同,同吃同睡同勞動!”馬小樂嘎嘎地笑道。

“馬小樂,我發現你臉皮越來越厚了,這一個電話還沒打完呢,你就開始耍流氓了!”

“行行行,那就不說了,我可不是那種人,要不就多說幾句話,還被你扣上個流氓的帽子,劃不來。”

“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範棗妮道,“你以前的斑斑劣跡我都知道呢。”

“啥斑斑劣跡?”

“在咱村上,你不是曾經要帶著人去搞曹二魁的女人麽?”範棗妮嗬嗬樂了起來,“要不是我爹攔著,你難道還真要去當著鄉親們的麵搞麽?”

“那,那是啥時候的事呢。”馬小樂嘟嘟著,“再說了,當時就是搞個噱頭,弄曹二魁個難堪而已,我怎麽能當著大家夥的麵去睡他女人呢!”

“哦,不當著大家夥的麵睡,就是說背地裏兩個人可以搞嘍?”範棗妮哈哈地笑出了聲。

“怎麽這麽說呢,我可沒那麽說,就你鑽字眼胡亂說。”

“行,那不說曹二魁的女人。”範棗妮收住了笑聲,“那咱村衛生室的金朵呢,你不也鬧出那麽多事來?人家出嫁你還搗亂。”

“那事可就不怪我嘍。”馬小樂道,“金朵本來能做我的媳婦的,可硬生生地讓她哥哥給攪和了,我不搗個亂,心裏能舒坦麽!”

“哎喲,還做你的媳婦呢。”範棗妮好像很不屑的樣子,“又沒有人提親,也沒下定禮,就你們兩個私下裏亂搞一通,那也能說做你的媳婦?”

“啥了,棗妮,咱倆私下裏也沒亂搞啊。”

“別說咱倆,我聽著別扭。”範棗妮一副挑釁的口氣,“準確地說是你和金朵!”

“嘿嘿。”馬小樂幹笑了兩聲,不說話了,心裏卻琢磨開了,這範棗妮幹嘛老整那些破事說,幾年不見,這妮子好像變了個人。“嗯,有點味!”馬小樂不自覺地說了句,他覺得範棗妮的話裏透出股騷味。

“有點味?”電話那邊範棗妮聽著糊塗,“馬小樂,你說啥有味?”

“沒啥,我剛才扔個煙頭,好像把廢紙給燒著了。”馬小樂心裏直笑,有啥味還能告訴你,那不是找抽麽。

“行了,不跟你扯了,等哪天回去時打電話給你。”

“嗯,好吧,很樂意接到你的電話!”馬小樂說完,美滋滋地掛上了電話,拍著屁股“啪啪”直響,走出了辦公室。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個電話時間可不短。

離開辦公樓,直接去食堂,剛走到半路,恰好莊重信從後院拱門裏走了出來,一臉的愜意。“莊書記,氣色不錯啊,看來下午霍愛枝是出力了!”馬小樂和莊重信私下裏也不拘束了。

“嘿嘿,那是了,不過我也沒偷懶,也挺賣力的。”莊重信邊說邊扭頭看看四周。

“放心吧,沒人,我都看了。”馬小樂笑道,“要不我不會說的。”

莊重信抬手指了指馬小樂,“你這家夥……”

“對了莊書記,你說我那副鄉長的事還有門麽?”馬小樂放低了聲音。

“有!”莊重信道,“雖然項目沒搞起來,風頭不是很強,可憑你一貫以來的表現,還是很突出的。”莊重信沉思了下,“反正我有七成把握能把你推上去,隻要沒有上麵的阻力,那就是成了。”

一提到上麵的阻力,馬小樂心頭頓時蒙上一層陰影。“吉遠華這個狗日的賊子,沒準到時他會搞些手腳!”馬小樂脫口大罵。

“吉遠華?”莊重信眉頭一皺,“那小子當初走的時候,不是跟我們談得挺不錯的麽。”

“啥不錯啊,莊書記,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向你匯報呢。”馬小樂道,“下午打了個電話也才知道,我們這土法煉焦遭查,就是吉遠華那個小賊子背後搗的鬼!”

“是他?!”莊重信很吃驚,“那小子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所以,莊書記,這次副鄉長提拔的事情,我心裏很沒底,萬一他要得到什麽消息,恐怕又會作弄些是非來。”馬小樂說完,機警地看看四周,貼著莊重信的耳朵道,“莊書記,據我估計,馮義善和他還是一道的。”

“嗯,馮義善現在是巴結著吉遠華的,隻要吉遠華說話,他就辦事。”莊重信道,“小馬,這樣吧,咱們先低調一點,你不要放風出來說你要競爭副鄉長,我也不說要提拔你。”

“嗯,莊書記,你說得對,省得吉遠華那小子對我有意見,探聽到風聲後橫加阻撓。”馬小樂點點頭,“莊書記,我覺得這次機會要是錯過了,那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了。”

“小馬,我懂你的意思,你很看重這次機會!”莊重信拍拍馬小樂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保你上去!”

馬小樂沒說話,點點頭往食堂走去。剛到門口,背後就傳來一聲大喊,“馬大!”

是金柱,他來找馬小樂,請他喝酒。

“你請我喝酒?”馬小樂嘿嘿一笑,“啥時輪到你請我喝酒了?”

“嘿嘿,馬大,我知道輪不到我,今天不是特殊麽,公安沒抓我,那都是你的功勞!”金柱很不好意思。

“你說的也是,不過我馬小樂也是恩怨分明,你也幫了我不少,咱們就不要客氣了。”馬小樂有點發狠地道,“我唯一恨得把你碎屍萬段的就是,你沒讓我娶成你妹子!”

金柱一聽這事,頓時萎了身子,低著頭不說話。

“行了,你也別那個樣子,事情都過去了,不也挺好得麽。”馬小樂拍了拍金柱的肩膀,“而且你也采取了些彌補的措施,我也比較滿意。”

“嘿嘿,那好那好!”金柱點頭哈腰地說道,“馬大,那現在我們走吧,都準備好了。”

“哪兒吃去?”馬小樂一副官樣,“自打回到沙墩鄉來,你確實還沒請我喝過酒呢!”

“那不是覺著拿不出手,輪不到嘛。”金柱依舊笑著,“剛好今天有個小弟兄,在水庫裏逮了條鯉魚,三十多斤呢!聽說魚頭有火,吃魚頭有人求,再加上鯉魚跳龍門,所以我覺著這魚該讓馬大來好好吃一嘴,以後官越做越高,財越發越大!”

馬小樂一聽,挺舒服,突然間覺得金柱頭一次還這麽中用,說的話竟然讓他從頭高興到腳,“好!”馬小樂一聲吆喝,還把金柱嚇了一跳,“金柱,吃鯉魚去!”

金柱樂滋滋前麵帶路,還回頭給馬小樂點了支煙。

這事金柱還真是用了心,那麽大魚他是不會做的,送到了飯店帶做,還吩咐了廚師,等魚做熟了,把魚嘴唇、魚眼睛、魚腦、魚腮肉、魚脊梁、魚肚子、魚鰾、魚籽還有魚尾巴上都精挑細選出一部分,單獨擺到一個盤子,算是一條整魚,專給馬小樂享用。

馬小樂對金柱的安排很滿意,對金柱許諾說,絕對不會讓他過苦日子。金柱感激得一塌糊塗,端起三兩多白酒的杯子,一口喝了個底朝天。金柱喊來的幾個哥們一看,齊齊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同敬馬小樂。

馬小樂突然有了種江湖大佬的感覺,很有成就感,抬手壓了壓,“坐下坐下,今天就不客套了,大家隨便吧。”

前前後後,將近四個小時酒席才結束。一行人出了飯店,在馬小樂一聲令下後,各自散去。

酒多精神冒,馬小樂和金柱一起來到了編織廠,散散酒氣,反正回去也睡不著。

來到編織廠,裏麵燈火通明,工人們正在加班,近期又要出貨了。金柱喜眉笑眼地問馬小樂,是不是和市裏那家通達外貿有限公司的肖總關係不一般。馬小樂歪頭看了一眼金柱,說為啥這麽說。金柱摸著腦門嘿嘿直笑,說每次去送貨,那個肖總老是問起他,而且看那眼神也很不一般,就跟老虎要吃狼似的。

“老虎吃狼?”馬小樂蹙著眉毛,“金柱,這是啥比喻啊,不會說就別說,那不純粹招人笑麽!”

“嘿嘿,我也不知道是啥比喻,反正就是母老虎吃大公狼的樣子。”金柱紅著臉,說完就走到一邊。

“母老虎?大公狼?”馬小樂叼著煙反複琢磨著,半響笑出聲來,“也他娘的有一套,能說出這種話來!”馬小樂說完,自個轉起來,走到柳淑英曾經的辦公室前,一時心緒翻湧,多少陳情往事襲上心頭,不免惆悵一番。

柳淑英已經離開多日了,那天走的時候,柳淑英找到馬小樂,兩人來到編織廠大院南牆外,那裏是一片花生地,正值旺秧時節,剛好掩映。柳淑英壓在花生秧上,馬小樂又壓在柳淑英身上,問她啥時回來。柳淑英說時間不會長,隻是帶小康去她弟弟那裏過些日子,她弟弟大學畢業後在外地工作,給聯係了個當地的專家,有可能治好小康的病。

可是現在都過去這麽多天了,柳淑英依舊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音訊,馬小樂覺得不太正常,甚至想了很多種可能。但他還是相信一點,柳淑英遲早是要回來的。馬小樂曾經想去問問趙如意的,但覺著沒啥好的借口,雖說柳淑英是編織廠的廠長,但並不是廠子離了她就轉不起來的。

“馬大!”金柱一聲吆喝,把正在沉思的馬小樂小驚了一下,“叫啥玩意呢!”

金柱一溜煙地跑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封掛號信,收信人寫的是通港市榆寧縣沙墩鄉通樂編織廠金柱轉馬小樂收,寄信人落款來自鄰市。“馬大,今天下午到的,剛剛才看到!”金柱氣喘籲籲地說道,“這是誰寫的信,怎麽知道我跟你的關係?”

馬小樂猜很有可能是柳淑英的,但他不想暴露出來,便謅了個理由,說是他的一個同學,以前告訴過他要他這麽寄的。

急急忙忙回到鄉政府大院,來到辦公室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件。

先急著看了落款,不錯,是柳淑英的。信中,柳淑英句裏行間滿是情感交織,她告訴馬小樂,自打離開沙墩鄉,無刻不牽念著他,但是她知道,那是一種孽緣,不能泛濫。柳淑英還說,讓她高興的是,小康的病真的有好轉了,經過專家的治療,現在小康的智力已經開始逐步增加了,雖然現在隻是小學生的水平,但總有一天是會像一個正常的大人一樣的。隻是這個治療是持久的,因此她決定要長時間留在她弟弟那裏也許是兩年,也許是三年,更或者是五年……生計方麵,柳淑英說會在當地開個茶餐廳,小本生意,能維持生活就行。至於趙如意,可能也會過去,她弟弟可以在當地聯係一家小學,讓他到那裏上班。

馬小樂才不關心趙如意的狗屁事呢,一口氣讀得累,起身倒了杯水點了支煙,坐下來繼續看,十幾頁呢。

柳淑英說,為了小康,她甚至可以忘卻那個叫小南莊村和沙墩鄉的地方,但她不能忘記那個叫馬小樂的人,曾經的歡喜憂傷,都刻在了心頭,難以磨滅,除非心碎,否則會始終縈繞在的心間。

直看到最後一頁,馬小樂看到了關心的話題。柳淑英說,她會抽時間回來看他,每年都會。

放下信張,馬小樂靠在椅背上閉目深思,曾經的往事一幕幕閃現,柳淑英的好,就像燕銜泥般堆積起來,壓得他想站起來狂喊一番。說真話,馬小樂還真舍不得柳淑英離開,在柳淑英麵前,他有種百川歸海的感覺。

煙屁股已經燒到手指頭了,馬小樂扔了煙頭,抬起頭坐直了身子,把信裝好了,鎖進抽屜。稍微穩了一下,深呼吸一口,離開了辦公室。

一切都是會向好的方向發展,馬小樂總是這麽安慰自己。柳淑英的離開,或許不是件壞事,也許能讓他更為專心做某些事情,畢竟一切皆有老去的時候,況且,柳淑英還不是真的離開,她不是說了麽,每年都會回來的,也或許幾年之後,她會帶著桂花般的迷香歸來不走。

行走在大院裏,一直穿過連通後院的拱門,馬小樂覺得空氣漸漸變得壓抑和沉悶,再也不像剛來的時候,充滿了生機和鬥誌。現在唯一能讓他提得起興趣的就是副鄉長那個頭銜,隻要頭銜到手,他就會立馬行動起來,進城托人,往縣城裏調動。沙墩鄉這塊地方,他已經呆不住了。

可是眼下的情況還不是定數,能不能做副鄉長還是個變數。歸根到底就是一個詞:心神不定。

其實馬小樂還不知道,另一條大路已經在他腳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