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樂心急火燎地竄到了農機站,本來是要找金柱,讓他傳話的,一來時間緊,二來怕金柱講不清楚。
院子裏仍舊霧氣騰騰,還沒得到指令的工人們幹得滿頭大汗,想著月底又有好幾大百的票子到手,個個紅光滿麵。
“完了這爐都停下,開個會!”馬小樂伸直了脖子喊,鼓風機的噪音太大了,聲音小了聽不到。
工人們有點**,這麽好的光景,咋要停下了呢。不過他們都知道,雖然金柱每次來都以老板自稱,但真正作主的還是馬小樂。
“馬主任,為啥要停呢,這爐火還正旺呢,停了可惜。”一個工人望望焰火騰騰的爐火,很惋惜地說。
“一爐兩爐的,可惜就可惜了吧。”馬小樂道,“最近出了點情況,得穩住了,咱們不能再大幹了,要悠著點,從現在開始,減半,都減半,連人也減半。”
一聽到人也減半,工人們的表情不太好看了,本來可以掙大把的工資,減半了,要誰回去也難受。
“嗬嗬。”馬小樂笑道,“咋了,都呱啦著個臉?”
“馬主任,你說減半,咱們這些人都挺出力的。”又一個工人說。
“行了,我知道你們的心思。”馬小樂壓壓手,“一切都是暫時的,回去的人也是暫時的,等過了這段時間再回來,或者你們自個商量下,分成兩班子,每個班子幹半個月。”
“行!”這個回答是異口同聲,誰都不占便宜不吃虧。
“可是俺們不明白,為啥要減半呢?”工人們問。
“你們不知道,現在有人眼紅,想搞我們!”馬小樂道,“那些人想讓縣質監局來查我們,把這煉鋼爐拆了。”
“誰啊,娘的,太缺德了,惹火了,逮過來投爐子裏燒了!”一個工人暴怒。
“別說氣話,那沒用。”馬小樂笑嘻嘻地對那個工人道,“要麽我告訴你人,你去把他弄來燒了?”
“我……”工人縮著身子,手抓腦袋,“那可是要吃槍子的。”
“哈哈……”所有的人一陣哄笑。
“好了,不要笑。”馬小樂沉下臉來,“這不是開玩笑,很嚴肅的事情。告訴你們,如果搞不好,咱這個廠子可能就真的完蛋了,到時你們還笑得出?”
工人們鴉雀無聲。
馬小樂乘機把該講的都講了,末了還挨個問有沒有聽懂,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馬小樂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轉身去供銷社找老劉,等會完還得找金柱好好談談,萬一遇到了事情,該怎麽處置。
不過馬小樂有點慢了,當他走到離供銷社大門還有五十米遠的時候,看到吉遠華出來了,一臉的得意。
本來馬小樂想避開吉遠華的,不過想想那有點萎縮了,便迎頭走了過去。
“哦,這不是馬主任麽。”吉遠華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呀,好,真是好!”說完,也不等馬小樂回答,晃著腦袋走了。
“呸你娘的臭!”馬小樂望著吉遠華得意的身影,狠狠地淬了口唾沫,徑自進了供銷社。
沒用多長時間,馬小樂出來了,步履沉重。
就晚了那麽一會,竟然被吉遠華走了個先,從老劉這裏得到了煉地條鋼的確切用煤量。馬小樂極度後悔不該先到農機站去找工人,就是這一念之差,吉遠華像蒼蠅一樣鑽了個空子。不過馬小樂也因此知曉了,馮義善和吉遠華看來是處心積慮地想搞跨他們。
事不遲疑,馬小樂趕緊跑到編織廠,找到金柱,把一切都安排了,讓金柱隨時做好準備,按照最新指示辦事。金柱生性暴爽,毫不含糊,說咋樣都行,大不了就是一死。馬小樂對金柱這種脾性很不屑,指著金柱說由頭無腦。金柱能聽得進去馬小樂的批評,耷拉著腦袋不動,“那你說咋辦?要是來人查了,讓我頂下來當然沒問題,可我心疼那些爐子啊,還有那麽多東西,萬一他們要拆的拆,帶走的帶走,我還能由著他們?”
“那你有啥辦法?”馬小樂氣呼呼地說道,“你可要記住了,別跟公家作對!要不誰也幫不了你!”
“公家?”金柱略有不滿的表現。
“咋了,你想說啥,說吧,我不生氣。”馬小樂看看金柱,就像看一頭發了怒的野豬。
“好,你不生氣我就說。”金柱氣呼呼地道,“事情是公家的,不過那也得靠個人來幹麽?既然這樣,就跟個人有關係,既然是個人,那他就有怕頭!”
馬小樂一聽,一愣,沒想到金柱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嗬,金柱,可以了,會推理嘍!”馬小樂笑嘻嘻地掏出香煙,甩了一根給金柱,“行,這話行,又有長進了!”
金柱嘿嘿笑點上了煙,“那不都是跟馬大你學的麽!”
馬小樂眯著煙,便抽煙邊想著金柱的話,很有道理,自己怎麽就想不到的呢。到時質監局來人,嗬嗬,送給他們吃拿卡要還不成麽!想那馮義善和吉遠華,也不會送裏給質監局,讓他們到自己的鄉裏來查吧,那也太有點說不過去了。所以,到時隻管備好了幾份大禮,等著質監局的人來查就是了。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眼前重要的還是按計劃行事,減半生產,盡量不露聲色,沒準還能平安無事呢。或者幹脆更保險,極力說服莊重信,把地條鋼先停了。
馬小樂相信莊重信會聽他的,畢竟安全第一,隻要莊重信意識到危險的巨大,他會同意的。
“金柱,現在還有多少原料?”馬小樂問。
“不少呢,估計得有一百多噸吧。”金柱脫口而出。
“哦。”馬小樂點點頭,“等會你跟我去趟農機站,我安排下事情。”
“行,那走吧,還等啥呢。”金柱性子急,這個時候剛好合適。馬小樂苦笑了一下,搖搖頭,起身走了,金柱緊緊地跟在後麵。
地條鋼場地上,已經冷清多了,隻有七八個工人在忙活,其餘的七八人在一旁收拾著,準備回家去,臉上的表情戀戀不舍。難怪他們戀戀不舍,本來在家裏種地,一年忙下來,起早貪黑頂風冒雨曬太陽的,收入也就是一兩千塊,而搞這地條鋼,一個月下來就是七八大百,兩個月下來,就差不多夠種一年的莊稼賺的了。